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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了下来。
郭嫣往火堆里添着枯枝枯草,然后烤了烤手,感觉周围又冷了起来。
“他们下去的是不是有点久了?”
郭嫣皱了皱眉,又往那黑漆漆的洞口望了一眼,感觉心中有些焦躁忐忑之意。
“也算不得久,姑娘稍安勿躁。”留在上面的百姓和兵士都围着火,其中一位年长的开口安慰了两句。
郭嫣点了点头,呼了口气,拔了根草梗叼在了嘴里,觉得有点脏,又给吐了出去。
“听说鲜卑人好用金器,要是底下真的有金子,咱们就有钱换好马,制一批像样的护甲,等开春了若是想打鲜卑也就有底气了。”
郭嫣说着话,把有些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些许。
“只怕一时还顾不上鲜卑呐......”那老者叹了口气。
郭嫣有些感到意外,先前数次见符匡与顾良几个在书房推演,分明惦记的都是春来水草丰美,鲜卑各部正是放牧的时节,趁着这时侵扰,一则是削弱鲜卑的好机会,二则鲜卑各部本就内讧,扶持一方倒也不难,三则若是拿下一块草原,战马倒是不需全数高价买入......
“怎么呢?”
“并州厉家,手握重兵,蠢蠢欲动,只怕一个并州远远不够,到了开春便要拿幽州试刀,将军驻守会宁,唇亡齿寒,只怕必定要发兵相助。”
郭嫣见这老者似乎是知道得不少,话却听得糊涂,心道如今厉家只怕刚刚拿稳并州,如何有余力去动幽州?贪心不足,蛇能吞象,倒也不怕撑死自己,不由得开口问道:“幽州不弱,听闻又把宗女嫁去了高句丽,分明是结盟之意,厉家如何吃得下的?”
那老者摇了摇头道:“厉家吃不下,再加上冀州殷家,却是绰绰有余了。”
郭嫣惊道:“殷家?何时结的盟,我却不曾听人说起过?”
“两家不日就要结为姻亲,打的,多半就是瓜分幽州的主意了。”
郭嫣心念一动,低声问道:“姻亲?”
“听说殷家,把最后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许了厉家,就是那个,少帝亲封的光禄勋,叫...厉......”
“......厉景明。”郭嫣道。
“对,正是此人,说是出了孝,就要办婚事了,听说两家沾着亲带着故,那位殷家小姐,倒还算得那厉家小将军的表妹......”
“哦。”郭嫣道。
见众人似乎都听得兴起,就起了身,让了个空位出来,自己蹲在了墓穴的洞口等着。
出孝...从他家老夫人身上算起,小师兄是嫡孙,要出孝虽然长一些,但也不过就是九个月......九个月,从那时算起,好像也没有多久了?
那小师兄就是要娶媳妇了?但是他来信上怎么都不说?还要她安安心心待在会宁?
要是他说了,要是他说了......那自己又能如何?去太原郡找他?自然是要去太原郡找他的。
现在去怕是有些赶不及了,说不定走得快些还能赶上送上些贺礼。
可她又没几个钱,也送不了什么,可以给他买只鸡,让他和新娘子一起炖一锅鸡粥吃。他们在屋里吃鸡粥,她就去吃垮他家摆的酒席......
郭嫣蹲在那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忍不住觉得眼眶发酸。
稍稍让冷风吹吹,又觉得脑袋稍微清楚了一些。
她自己原本就分析过了,厉家如今最大的危机,是兄弟叔伯之间近在咫尺的萧墙之祸,一旦出事,只怕整个厉家,整个并州,都是天翻地覆的祸患。
她的小师兄不会是出于本意,也不会乖乖任人拿捏。
娶殷氏女,多半是他大伯厉承思的主意,殷家个足够硬的姻亲,为的是抗衡厉承晟。
厉承思一心当侄儿是羽翼未丰的雏鸟,焉知幼兽或者早已磨厉了尖爪。
只是这一战又当如何?若是厉家与殷家当真联军来攻幽州,如此两侧夹击.....
那符匡会出兵吗?不过看顾良气定神闲,想必是另有绸缪?
郭嫣想的脑袋里乱作了一团,整个人呆呆木木。
下面的窟窿处有人大喊道:“来几个人先把箱子拉上来!”
......
此次收获不错。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拿火把照着,几箱子的东西熠熠生辉。
有成套的铜鎏金镂孔带具,有镶嵌了金丝的一柄玉剑,有许多纯金的铸币,还有一整套极重的金骑具护具,璀璨如新。
郭嫣伸手在那副金甲上头摸了摸,惊叹道:“纯金打的?这要有多重啊,哪有人禁得起全部披挂在身上?”
符匡摇了摇头,微笑道:“若是纯金那也太阔气了,再说纯金也挡不住刀剑,这铠甲是镀金的。”
程殷幽幽道:“传闻达奚氏有一件铠甲名曰朱厌,正是《山海经-西山经》里面所说的那种异兽之名。”
郭嫣惊道:“是四大凶兽!”
程殷道:“正是,‘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只是不知这铠甲与朱厌兽有何关联?”
郭嫣的手指还在甲片上捏来捏去:“这胸口还有两片圆的金片呢。”
“是护心镜一类的东西。”
符匡从腰间拔出短刀,一刀扎了下去,发出了“铮”地一声鸣响,形状却是丝毫未变。
符匡笑道:“却是件宝物,倒有点舍不得卖了。”
郭嫣从塞了慢慢一箱子的金甲下头,摸出了一个狰狞凶相的面具拿在了手上,微笑道:“那就留着自己用,鲜花赠美人,宝...甲赠英雄,这铠甲金灿灿的好看,比你从前那身好看得多了!”
符匡莞尔:“还不如卖个好价钱给大家换上几百副铁甲。”
郭嫣唏嘘道:“唉,钱怎么都不够花,赶明儿能抢个铜矿就好了,铸币都让咱们来铸......”
刘饺子兴致勃勃地插嘴道:“那怎么不抢金矿?金子不是比铜值钱!要是咱们手里有个金矿......”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
这才是白日做梦呢,郭嫣心道,还不如指望找见个铜矿呢。
低头瞧瞧,见符匡在铸币的箱子里捏了一把金币,回过身递给她。
郭嫣:?
符匡道:“留点金子给阿嫣打首饰当嫁妆。”
“还嫁什么呀......”郭嫣叹气望天,感觉有点丧气。
五日后,把草原掘成蜂窝,连小墓都不放过的盗墓小分队满载而归。
郭嫣灰头土脸,头发打结。
程殷清清爽爽,像是千金小姐方才郊外踏青。
郭嫣望望越来越近的会宁城门,窘道:“师姐?”
坐在板车前端程殷回过头道:“何事?”
郭嫣望着她白如新雪的脸蛋,默默把自己被风剐红,被日头晒黑的脸往帽子里藏了藏,感觉世道真是十分艰难......
师姐是从灰突突地塞着死人的墓穴里钻过的人啊......
为什么自己看起来比她还要像下到过墓里!
会宁城外。
一个白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他们飞奔过来。
赚的盆满钵满的符匡骑着马行在前面心情大好,回头赞道:“只怕寻常马儿都比不上你这大白。”
郭嫣有点小得意:“来日与你的银鬃来跑跑看!”
银鬃毛色青白相杂,鬃毛却是纯白,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一则是曾有护主之功,二则颇通人性,听见郭嫣此言,竟回过头打了个响鼻。
符匡大笑:“银鬃说,跑跑看便跑跑看。”
正说着话,大白已经一个猛子扑上了还在慢慢驶着的板车,准确地扑倒了郭嫣。
郭嫣尖叫道:“你轻一点啊啊啊!”
还当自己是两个巴掌长的软绵绵小奶狗吗!
简直内脏都要被砸出来了!
大白哼哼唧唧拱拱她的颈窝,然后试图伸出有小倒刺的舌头,按照惯例舔一舔郭嫣的脸。
然而今天,它居然反常地没有舔。
郭嫣感觉到来自大白的嫌弃,有点淡淡的忧伤。
“你也敢嫌弃我!为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呀!”
“嗷呜——”大白的表情非常霸气冷淡!
郭嫣抱着大白一顿猛揉,一人一狼在板车上扑腾,车子的平衡岌岌可危。
片刻后,车队在会宁城门前停下。
郭嫣领着大白神清气爽地跳下马车。
兴奋地扑向了等在城门外的师灵均。
“灵姐——咱们发财啦!”
师灵均把她从身上拉下来,拿帕子给她蹭蹭脸,向一旁帮忙往下卸货的符匡嗔怪道:“不是说好了只让嫣儿在上头等着的吗?”
郭嫣:......
带人帮忙卸货的萧红玉看到郭嫣,也凑过来招呼了一声。
看看从板车上下来的程殷,又看看灰头土脸的郭嫣,大力一拍,鼓励道:“我就知道阿嫣是个能实心做事的!”
并且轻蔑表示,你那个师姐是不是没有下去?
郭嫣:......
不管怎么说,满载而归,这许多金银,想必能变卖出不小的一笔钱。
从前在无垢山庄时吃喝不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觉得钱是个如何了不得的东西。
郭嫣如今却觉得,钱是个好东西,不为奢靡,不因贪婪,钱能换来粮食,能换来铁甲兵器,能换药材布匹......
会宁城穷得一穷二白的日子,总算是透了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