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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急症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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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日之后,一辆不打眼的老旧马车由两匹瘦马拉着驶着去往并州的官道上。

    车上坐着一个满脸麻子的丑陋妇人,一个瘦小少年,驾车的是盲了一只眼的驼背汉子。

    因为越往北越是春旱,庄稼或者会种不活,在这条官道上往并州去讨生活的农户不少,因此这样的一家人倒也不算如何打眼。

    麻脸妇人掀开了前面挡着的青布,望了望不远处隐隐可见的小镇道:“今晚在镇子上过夜。”

    那声音却又清又冷,趁着这样一张面孔却是说不出的违和。

    瘦小少年也探出脑袋来瞧瞧天色,问道:“师姐,咱们不急着赶路了?”

    驼背汉子道:“程先生说的对,阿嫣,若是赶夜路遇匪,那可就麻烦了。”

    一行三人,竟正是程殷、郭嫣和沈轶。

    数日前,一觉睡醒四肢发软、睡眼惺忪的郭嫣摸出门,发现师姐程殷站在门外,问:“我要去趟并州,可以带你一道。”

    完全没有消化了这巨大的信息量的郭嫣问:“干嘛?”

    程殷道:“并州,你若要去,就回去收拾行李。”

    郭嫣这才反应过来道:“哦哦哦哦!”

    转身一溜烟小跑回了房擦了把脸手忙脚乱地收东西。

    跟师灵均交代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跑去跟大白好生叮嘱、依依惜别了两句,郭嫣赶紧抱着小包袱跑去城门。

    破车、瘦马,还有一个陌生的拉车人,郭嫣糊涂了。

    程殷拉她上了车道:“把衣裳换下。”

    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件粗布的半旧男装递给她——原本还有一圈束胸用的白布,程殷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把白布收回到了包袱里。

    郭嫣依言换了衣裳,程殷又翻出一个不大的妆匣道:“闭上眼睛。”

    郭嫣彻底糊涂了,心道换了男装哪还能涂脂抹粉的,那不是一下子就看得出是女子了?

    不过程殷这人说话倒是很能让人信服,郭嫣虽然迷糊着不知是何目的,但还是乖乖照做,闭上了眼睛。

    之后的过程里郭嫣一直闭着眼,也不知都具体发生了些什么,只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拉扯着眼皮,有什么东西粘在了眼角,有什么东西被涂抹在了脸上。

    待再睁开眼,镜子里的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细长眉眼,脸上有几颗痘坑的平凡少年,半点也看不出从前的模样了。

    郭嫣震惊道:“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程殷对着镜子整治着自己的脸,随口道:“你师父教的。”

    郭嫣艳慕道:“他都没教我。”

    程殷用一种粉末把白得透明的面颊涂抹成蜡黄,淡淡道:“有一个人会就够了。”

    郭嫣眼巴巴瞧着道:“我也想学。”

    程殷一边精心地把耳后,脖子也涂抹了一番道:“倒也不难,只是凑齐一套物事麻烦。”

    郭嫣理解地点了点头,有点希冀地问道:“大白的毛可以换个颜色吗?”

    程殷开始拿笔在面颊上点上斑纹,道:“可以。”

    郭嫣的眼睛亮了,有些想要回去把大白带上。

    前面赶车的男人这时回了头淡淡笑道:“大白比一个人还重,这两匹马儿怕是带不动。”

    郭嫣这才意识到前面拉车的男人竟是沈轶。

    弃了蒙面的布巾,似乎也是做了一番易容,只是眼睛上的刀疤到底是遮掩不得,只得由着那道狰狞的刀疤□□在外面。

    师姐和沈先生一道出来?是做什么事呢?

    要与并州结盟?可要与并州结盟也需得组上一个像样一点的使节团吧?

    虽然心里糊涂着,但见师姐没有说的意思,郭嫣也只得住了嘴。

    去并州啊,也没有与小师兄提前说上一声。许久不见了,算起来,竟足足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唉,要是能带上大白就好了,大白一准也想他了。

    这一路取道从幽州往并州去,郭嫣方才觉察出,如今的幽州,竟也不似从前听说的那般,虽然气候不好,但是治安严格,百姓倒也能安居乐业。

    幽州的匪患,竟也颇为猖獗。

    曲虞虽没有野心,但牧守一方的能力一向是有的,幽州与高句丽结盟,照理说该是更加安全稳定,为何会是这般?

    经过小镇,外围的房屋竟有不少被烧毁得只剩空架。

    几人下了马车,欲寻一户人家借住。

    郭嫣问起为何此地会有有匪患。

    程殷解释道,起初只是鲜卑匪人,劫掠几番后,幽州人活不下去,只得落草为寇,自己人抢自己人,不用多久就成了如此这般。

    郭嫣大为惊异,疑道为何会宁从来不遇鲜卑人抢劫。

    程殷似笑非笑,反问道,师妹,你道会宁这一地是主公跟大师兄随便选的?

    郭嫣似懂非懂,但也猜出必定是会宁这个地方有什么蹊跷,让鲜卑人不敢或是不能进犯。

    又联想起那日不知怎么引来在城门随便射了两箭,吆喝了两声的劫匪,料定其中必定大有乾坤。

    郭嫣自己琢磨得心里发痒,有心想问其中的缘由,但也知道这个师姐若是自己不肯开口,问是问不来什么,只得作罢。

    沈轶在前头敲开了一户门,道是借宿,还特地提前拿了块碎银,谁料那主人还是闻言就立即关起了门。

    沈轶知道怕是那眼睛上的刀疤吓着了人,只得让郭嫣去叫门。

    又叫了几家,却还是未果。

    估计是此地匪患严重,以至于各家都不敢留宿外客。

    郭嫣想起先前往会宁去时,路上还曾宿过野庙,便道:“师姐,咱们去寻个破庙住算了,左右只这么几家,又都不愿意留人。”

    程殷指了指不远处道:“只有那里有座庙。”

    郭嫣顺着她的手指一瞧,只见那破屋竟是已经连屋顶都没了,想着天还未完全回暖,这般露宿倒是真的不太可行。

    几人四下瞧瞧,一时觉得有些踌躇。

    太原郡,厉府。

    厅堂四角都设有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天色还看不见一丝暗淡,但上面早早点起了儿臂粗的蜡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皆着一身深粉色华衣,头上簪着时兴的纱花的歌姬,拨着琵琶,柔柔袅袅地唱着一首《富贵春》,一边频频地向座中的文人武将们递着秋波。

    男人们推杯换盏,豪迈大笑,檀木镶七彩琉璃的屏风后头,影影绰绰地能听见妇人们娇声说笑。

    跟着厉老夫人的大丫鬟虹影笑吟吟地从屏风后头捧了杯盏出来道:“小少爷,这是表小姐特地吩咐人做的家乡菜,叫雪玉红盏,老夫人叫拿来给你好好尝尝,也是咱们表小姐的一番心意呢。”

    厉景明伸手接了,玩笑道:“谢老夫人赏,这就尝尝表妹的心意。”

    说罢,就拿了调羹舀了递进嘴里。

    倒也没看碗中都有些什么玩意儿,好似是些藕丝、雪莲还有草菇和鸡肉脯煮成的汤羹,吃起来甜不甜咸不咸的......

    还不如阿嫣煮的面疙瘩。

    “好吃,”厉景明赞道,特地高声道:“多谢表妹!”

    座上厉承思几个闻言皆是大笑。

    酒过三巡,厉承思在上座与厉承晟似乎是说的是冀州的窑烧出了些品相尚可的瓷器,似是买卖上的事,厉景明挑了挑眉,女眷那端只隔着屏风,倒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侧耳细听能听见

    里头似乎是老夫人在说着他早先幼时的琐事,几位伯娘似乎也跟着凑趣。

    这边底下人撤下了一拨盘子,重新上了一回菜,这回倒不是下酒的了,却是金陵的点心。有鸭油酥烧饼、荷叶饼、炸冬菇藕夹,还有鸡面干丝、蟹黄面、鸭血粉丝,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每个人跟前的矮桌。

    厉景明耳朵捕捉着两边人说着话,手里给自己端过了一碗面低头扒拉着。

    还未扒两口,就听见厉承思忽然提高了声音哈哈大笑,笑声忽然一顿,又好似被什么扼住了喉咙,怪声叫道:“承晟!”

    厉景明一愣,放了碗转脸去瞧,竟见厉承思面上的表情像是僵住了,古怪而诡异地抽动着,人缓缓地,扑在了满是汤汤水水的桌案上。

    被撞倒的碗碟噼里啪啦地砸了一地。

    所有人愣着,气氛沉默凝滞了一刻。

    坐在一旁始终没有怎么出声的厉承穆猛地起身,拔剑喝道道:“有人投毒!老三!”

    厉承晟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被厉承穆这般气势吓得腿软,只得手脚并用地往后退了数步,颇为狼狈。

    歌女们受惊尖叫,四散逃开。

    女眷那端不知是谁撞倒了屏风,厅堂中一时一片混乱。

    厉家大夫人哭叫着欲跑上去被人拖住,哭叫道:“这是怎么了?”

    有坐在一旁的文士大着胆子上前去探了厉承思的鼻息,查验了一番叫道:“快去找大夫来!不是毒!主公这是中风了!”

    中风?厉景明虽然随着众人站起了身,却没有上前,眼见着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二伯,眸中有些复杂的神色闪动。

    啧,他这个大伯,素来好酒色,倒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