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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餐露宿数日,郭嫣几人总算到了太原郡。
城门外的盘查竟称得上森严,队伍行进的也颇为缓慢。
三人清早排在城门外,待进了城,却已是过午。
郭嫣问道:“师姐,咱们这是去住店?”
程殷摇了摇头并没有应,沈轶已经驾着车行到一处巷子前,卸车栓马。
程殷道:“与我来。”
下了车走在前面引路,在巷子中一侧的院门前停下,从腰间的锦袋中摸出了钥匙,插入了生了铁锈的锁头里,推开了斑驳的院门。
这处房子是栋寻常的老旧民宅,几间屋,一个不大的前院,久未住人而到处落满灰尘。
郭嫣惊诧道:“这是你的房子?”
程殷点了点头道:“随我去放行李。”
半新不旧的卧房,半新不旧的物什,好似之前曾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又匆匆忙忙地离去似的。
程殷指了指衣箱道:“里面有被褥。”
又向她讲了何处打水,要她好好休息,待晚上就又要出门。
郭嫣闻言说晚上还要外出,赶忙抖了抖被褥上的灰尘,扑到床上补眠。初来乍到她的心里兴奋得很,倒是不太能睡得着。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倒还是因为疲倦睡了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昏暗,郭嫣摸出门去打了些水——因为天气还未完全转暖,因此水打上来还是微寒,浸湿了帕子捂在脸上冰的一颤。
郭嫣这才想起来脸上还贴着易容,也不知沾湿了脸之后有没有给蹭掉了,赶忙点了油灯凑到妆台前一照。
这一照才发觉,这易容竟然还完好无碍,丝毫看不出变样,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这些易容的东西倒是真的都很是靠得住,竟然连水都不怕。
正想着,程殷已敲了门,换了一身文人的儒衫,换了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站在门口向郭嫣道:“师妹,快去换衣裳。”
郭嫣吓了一跳,从她的手里接过衣裳,心道她这师姐的本事可真是大得她想都想不着。
拿给她的是一身书童衣裳——郭嫣倒是有点明白她这般打扮的意图了。前一年正应赶上三年一度的秋闱,但各地多有变故,秋闱大多没有如约进行。厉家自行将秋闱延迟到了第二年春天,因此各乡学子此刻都还聚集在太原郡,如此一番打扮出门,倒是毫不打眼,四处行走也便宜。
郭嫣对着镜子把头发梳成书童式盘发,对着镜子左右瞧瞧,问道:“这样还成?”
程殷点了点头,叮嘱道:“等一下不要多说话。”
郭嫣应了,猜测是自己说话听着不似十几岁的少年的声音。
跟在她的后头出了门,方才意识到沈轶没有跟着,郭嫣有心想问,但又想起程殷说要她少说话,只得忍着。手里捏捏自己的衣袖,方才没太上心,此刻才发觉竟是绸缎的衣料,见程殷也是一派富贵公子的打扮,猜测两个人想必是要去什么需得这般装扮的场合了。
唉,是要去吃饭?
晚上还什么也没有吃。
郭嫣看见满春院三个金字招牌和门口袅袅婷婷的姐姐们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差点吓了个跟头。
不过眼见程殷脚下不停,气定神闲地就往里头迈去,郭嫣也只好咬了咬牙,脸上若无其事地跟着。
龟公一贯是最有眼色的,见程殷一身穿的富贵,赶忙凑上前来堆笑问道:“公子是要上雅间,还是在大堂看看歌舞?”
程殷从衣袖里摸出一块银子,随口道:“在大堂坐坐,不必安排姑娘过来,给我送些酒菜。”
郭嫣听她开口,已经如遭雷劈一样差点腿一软给她跪下了。程殷开了口,竟分明是没有半分女子气的青年男子的音色,与她平日里说话的音色竟判若两人。
龟公引着他们在大堂寻了张桌子坐下,当即就有人送上了香茗点心。
程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像还自有些糊涂的郭嫣道:“坐。”
郭嫣赶忙坐下。
心里琢磨着来这等烟花之地,师姐是女子,自然不是来找乐子的。她原本是在逐欢小筑待过的人,也知除了找乐子,这种地界三教九流众多,想必若是想知道些什么消息倒也容易,所以师姐选在大厅坐了为了打听消息?
郭嫣胡思乱想着,见程殷也不向左右交谈,自顾自地捏了块点心吃。
自来风月场所,热菜上少有上心的,但是下酒菜跟点心倒是大多做的精致。郭嫣见程殷胸有成竹的,也就学着她的样子在碟子上捏了块点心——白色的糕粉里,还能看见松子仁和红色的花瓣,看起来确实不错。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点心,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吵闹声。
程殷眼也不抬,倒是郭嫣转头瞧了一眼。
倒不是起了什么争执的样子,似乎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众人簇拥着走进来一青年男子,身穿一件交织绫蟒袍,腰间绑着一根玄色祥云纹金缕带,身形挺直,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看起来非富即贵。
大堂里头的人低声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郭嫣竖着耳朵听,捕捉到那人的身份——正是厉家二爷的独子,厉景阳。
郭嫣听到一个“厉”字就已经扑通扑通地心跳加速,心道这人虽然一派富贵模样,但是出入风月场所,又似是个熟客?唉,难怪当年师伯说这厉家的后辈子侄中难有出众人物,多是烂泥糊不上墙之辈......
不过小师兄,小师兄自然是例外的了。
众人簇拥着厉景阳上了楼,似乎是有固定的雅间?
看这满春院前面搭起了台子,怎地也不见歌舞表演之类的?也不知师姐意欲何为,这样坐着还真是怪无聊的。
郭嫣端起跟前的茶盏啜了一口,茶是陈茶,喝着滋味不算太好。旁边几桌人还在说着闲话,似乎是在说着今晚头牌芳沁姑娘...竞价?
郭嫣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这大堂里能坐着满满的人,还没有几个叫了姑娘作陪的。
头牌竞价这样的事,向来未必姑娘如何绝代如何貌美,单单是“头牌”两个字,就足以让许多男人趋之若鹜了。头牌如同是一件值得荣耀的收藏品,之于男人们象征着财力、地位、还有知情解意怜香惜玉的风流。
香炉里被龟公们换上了一种甜丝丝的香气,郭嫣抽抽鼻子闻闻,觉得有些腻,男人们却悉数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
灯被熄灭了数盏,厅堂里的光线暗了许多,只有连通着楼上的台子上还亮着灯。
程殷低下头向郭嫣道:“在原地坐着。”
然后似乎是摸着黑往某处去了。
郭嫣还未反应过来,琴声已经铮铮地响起。
一个女子轻轻柔柔的、让人耳朵发痒、心也忍不住发痒的歌声伴着琴声传来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原本是脍炙人口的曲子,在她的口中唱来却是温婉不俗。
郭嫣心道,这位姑娘倒真多半是位出众的佳人。
歌曲唱得过半,一个身影方才袅袅婷婷地走了下来。但见她身穿洁白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暗纹中衣,逶迤拖地浅绿掐金色柳絮碎花锦裙,身披琥珀底云水金龙妆花缎烟纱。黑亮柔软的头发,绾风流别致惊鹄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翡翠玉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抱着琵琶,腰系洁白色柔丝腰带,衬得整个人既清淡又如春花般妩媚。
郭嫣定睛一看这女子的面容,也在心底赞叹了一声。照理说见惯了师灵均那般的无一处不美的佳人,还有程殷、红玉双姝一冰一火亦毫不逊色,郭嫣觉得当不会觉得这女子如何出众。只是这样一看,这女子一张小小的俏丽脸蛋,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娇怯柔弱惹人爱怜之态,倒当真是当得头牌这般的盛名。
这满春院的老板娘也算得不俗,约莫三十来岁,人正是半老的风流。上了台,落落大方地开口道承蒙各位厚爱,小女芳沁今年已是双九年华,今日起就算是正式挂牌了。
又言道只是芳沁自己有规矩,不能随随便便屈就,首位恩客需得拿出真心爱重于她的诚意来。
郭嫣听得有趣,自己有规矩,规矩就是首位恩客需得多多地砸钱,有意思。
正瞧着热闹,郭嫣忽然感觉空气中弥漫的甜腻香气似乎是变了些许。她好吃,又喜欢做菜,鼻子格外灵敏一些。
香气的改变倒是说不得大,就好似是芦柑和蜜桔的气味差别那般微小不起眼。似乎是...比先前的还要好闻一些。
身边有些轻微的响动,是程殷回来坐下了。
郭嫣越发笃定程殷必定是有什么打算,不过此时也不宜交流,只得自己抓心挠肝地胡思乱想。
台下的男人已经开始竞价,如今方才叫到百两。
楼上似乎都坐了人的雅间里,还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
好戏还早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