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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景明道:“这位小哥儿,可否让我们在你前面?实在是我与这位姑娘急着出城。”
郭嫣回过头,一时间心中闪过千般念头。
她想要告诉厉景明,他眼前的人是她,她风尘仆仆地从会宁来寻他了。
她想问他,与殷家的联姻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真,是否再无转寰余地?
她想问他,身边的佳人是谁?莫不是...就是他那位殷姑娘?
她想问他,一别匆匆已近一载光阴,他想她不想?
但她最后只应了一句“可以”,轻轻地让开了身子。
她还能说什么?
不该是此时,不该是此地。
不该是披着一张别人的她,不该是佳人有约的厉景明。
她站在二人的身后,看着他们在铺子买了厉景明说尤其好吃的红豆沙馅儿和芝麻红糖的,被店家用油纸包好,提在了手里。
厉景明回过头,向她一笑道:“多谢你。”
郭嫣莞尔,压低声音道:“无妨。”
厉景明闻言一皱眉,竟似是在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意味。
郭嫣忍不住浑身一颤,但随即克制住了,无辜而困惑地回望着他。
任由着他打量着那张平庸的、带着几颗痘坑,眉目细长的少年面孔。
他不可能瞧出丝毫的端倪来。
因为郭嫣笃定,这张面孔,与自己无丝毫的相似之处。
厉景明问道:“这位小哥,倒是有些面善,莫不是也是无垢山庄的门人?”
郭嫣的心再次狂跳了起来,她低声道:“鄙陋之人,不曾被收入过无垢山庄门下,不过是曾在丹房做过些粗活罢了。”
厉景明一愣,先是有些疑惑,之后脸现勉强压抑下去的狂喜之色,他的眼光灼灼地注视着眼前面貌平平的少年,口中道:“难怪看你面善,如此我们倒是有缘,来太原郡许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蜀中故人。”
又道:“小哥儿如今在做何事?若是无处可去,在下倒是可以给你谋个差事。”
郭嫣一愣,见他脸上神情,竟似是认出了自己。
正待应声,却听他身畔那位红色披风的少女埋怨道:“方才不是还急着出城,如今倒叙上旧了?”
身后排着买烧饼的客人也附和道:“还买不买?不买别在前面堵着啊!”
厉景明犹豫了一下,叮嘱道:“如有需要,就来找我!”
说罢就急急地上了马,向那少女笑道:“走吧,表妹。”
郭嫣愣怔地瞧着他二人的远去背影,心中有些意外的惊喜,又有些怅然。
直到身后的人催促,才稀里糊涂地随便买了两个烧饼,离开了队伍。
好像是买了一甜一咸,手中拿着的这枚是芝麻酱的,味道确实不错。
芝麻多,面粉新,芝麻酱的味道浓郁,饼皮也酥脆。
吃掉了一个烧饼,倒是不饿了。
郭嫣心里想着师姐安排给她的任务,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够丹青斋开始做生意了,就拿帕子蹭了蹭手,提着没吃完的另外一枚烧饼,往街的另一头走了过去。
买纸墨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地顺利。
她只是进了门,叫了一声“我要买纸墨”,伙计就上前问她要什么样子的。
郭嫣答道:“要金陵红螺寺产的。”
那伙计也不像她想象得那般惊讶,脸上不见什么异色,向另一个伙计吆喝道:“去给这位姑娘找红螺寺产的纸墨!”
另一个伙计应了,麻利地进了屋,抱着一捆纸张出来道:“姑娘,你买多少?”
郭嫣这才想起,程殷好似没有说过究竟需要多少纸张,多少墨块,只得道:“随便拿一些就好。”
店家听见她说随便拿,也听得怪糊涂的,只得当真随便拿了几张纸卷了给她。
又拿了些墨块要郭嫣来挑。
郭嫣这才有点忐忑,也不知随便挑几个买得对不对,但想起程殷没说,也不知如何的是好的。
她记得从前整个山庄里最讲究的人是她师父,从前跟她说起过墨锭质细且坚、墨色黑且亮、胶轻、墨味香而不浓,这墨就还算能用。至于又详细与她说的什么松烟墨、油松墨、五彩墨之类的区别,却早就都被抛到了脑后。
因此只得装模作样地摸摸嗅嗅看看,随便挑拣了两块,与了店家钱钞,就夹着东西出了门。
待买好了东西时间还早,就依程殷的叮嘱往荣祥街头一溜的铺子那边逛逛。
刚刚吃了个烧饼,手里还提着另一个,倒是当真一点也不饿,因此郭嫣也就是随便瞧瞧,就当是看看并州的风土人情了。
太原郡是个富庶的地界,荣祥街也是个繁华的区域,各色铺子一应俱全。
荣祥街上的铺子,大多是卖布料、卖成衣、卖首饰、卖点心干果礼盒,都不是些便宜玩意儿。但荣祥街却是一派热闹兴隆的景象,足可见太原郡的百姓日子过得确实是不错。
放眼望去,其中,一家饭庄、一家成衣铺子、一家点心铺子、一家干货铺子、一家书画斋都是带着牌匾上带着一个“厉”字的圈,是厉家自己的产业。
郭嫣联想起厉景明从前说过,管着家中生意的是长房的兄长和三伯,不由得啧舌厉家的买卖做得倒是快,在太原郡也不过数月的功夫,就已经开得颇具规模了。
随便进得一家点心铺子,见门口的八色木制方格里分别整整齐齐地码着:蜜饯银杏、蜜饯樱桃、蜜饯瓜条、蜜饯金枣、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皆是形状整齐,色泽诱人。
两边的架子上摆着点心礼盒,一旁放着两盒打开的样子。盒子里的点心上头放着小小的木牌标注着:山楂、玫瑰、青梅、白糖、豆沙、枣泥、椒盐、桂花......各色不同的口味,形状有腰子型、圆鼓型、佛手型、蝙蝠型、桃型、石榴型等多种多样,刻上福、禄、寿、喜等不同字样,再配上精雕细琢的红木手提盒,这样一盒点心,就足够普通人家几个月吃用。
郭嫣自然不去买这个,不过倒是让伙计给包了两包蜜饯——这倒是不算贵,似乎是给平头百姓消费的东西。蜜饯倒也不错,卖相上佳,也比别家卖的干净,称了一斤还多送上一两。
真是什么人的钱都不放过......
话虽这么说,郭嫣还是抱着蜜饯心满意足地出了店,连带着方才有些郁郁的心情也重新变得大好了起来。
手上提的满满,又没什么地方可去,郭嫣索性在街边寻了块干净的空地坐下,把东西放在一边,边嚼蜜饯边等程殷。
正自望着街边发着呆,却忽然瞧见一驾马车从另一边往这头急急驶来,横冲直撞的架势颇为吓人。
郭嫣赶忙又往路边缩了缩,心道敢如此在闹市区驾车的......
果然,那马车上挂着“厉”,又是厉家人。
车行的快,帘子自然地被风带起。郭嫣眯起眼睛,要待细瞧,却意料之外地见到一青衣男子,脸上蒙着半块面具,虽然容貌有变,但赫然就是这两日都没见着的沈轶。
郭嫣心中疑惑之意更甚,虽然猜出程殷与沈轶两个,多半是来搅厉、殷两家结盟之事,但如今二人的作为却只让她觉得一头雾水。
上了厉家的马车又是为何?混进去杀人吗?可沈轶的模样,倒也不似习武之人,又能做些什么了?
厉府。
厉承穆的心腹管事厉忠行在前头,身后跟着的是赫然是易容改扮过的沈轶。
厉忠低声回头问道:“先生,我方才说的那病...当真能医?”
沈轶道:“自然医得...说起来,这法子,还是家师在失传古书中寻得的,那奇书名叫《合阴阳》,听闻就是宫里的公公......”
厉忠赶忙制止道:“成成成,您小着点声音。”
沈轶疑道:“另一位管家与我说,府上生病的是厉大将军?莫不是...他......”
厉忠冷道:“您不需多问,与我来便是,若是医得,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沈轶点了点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道:“这也不难,只需将经络续接,然后用鸟类补养,其中春雀所生之卵、才开鸣的雄鸡补养作用最强;《养生方》中用扬思、赤蚁、斑蝥等昆虫做外用药也效力极佳;又或是‘以器补器’,雄鹿的最宜,不过却要生服......”
厉忠感觉这喋喋不休的大夫颇为像是江湖中的赤脚郎中,但是一一问过,却只有这人敢应,也只有先行领来试试。
原本是医治无望,管他牛鬼蛇神,至少带回去瞧瞧。
厉忠带着沈轶拐过了几道弯,终于转进一个院子。
一个美貌的华服妇人哭哭啼啼地迎了出来道:“大夫,还求大夫救救我儿!”
来人赫然正是厉景阳的生母陶氏,说罢就欲拜倒在地。
沈轶伸手一虚扶,淡淡道:“这种‘病’,治得通常是治得的,只是讲究却多,分毫也差不得,否则功亏一篑。”
陶氏哭道:“还求您提点。”
沈轶摇了摇头道:“只怕将军不会信我,倒要把我当成骗子打出去!”
陶氏殷切道:“我是信您的,只要您说,我一定照做!”
陶氏低低哽咽道:“当日为了生他我已是死了一回了,如今我儿成了这般,我只恨不得一头撞死了事,如今即是有法子医他......”
陶氏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续道:“只要您说,就是要了妾身的命,也是一样给您办到!”
沈轶淡淡道:“夫人一片舐犊情深,在下也是十分感动。”
陶氏梨花带雨,低低道:“一切就拜托您了。”
沈轶眸色深沉,低声道:“在下...自当尽心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