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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简单梳洗过,换了身轻便衣裳,外面就有人叫了门,言道是给先生来送宵夜的。
郭嫣开了门,才看见前面来的是端着木食盒的小厮,身后跟着厉景明。
小厮放下了食盒就告了退,,还不忘掩上门。
郭嫣问道:“我就这么贸然住了进来,保险不保险啊?”
厉景明把食盒打开,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出餐盘,笑道:“你只管放心,院子里的人早就换过了,留下的都是安分的。”
郭嫣点了点头,在桌边坐下,笑眯眯地托着腮瞧着他。
厉景明把碗放在她跟前,筷子递到她手里道:“傻笑什么?”
郭嫣道:“觉得师兄和从前不一样了。”
“嗯?”厉景明自己拖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从小笼屉里夹了个烧卖丢进她的碗里,自己也夹了一个道:“吃!”
郭嫣瞧着他,傻笑。
厉景明哭笑不得地转头瞧着她,敲了敲碗,快吃饭!
郭嫣捂着脸往桌上一趴,心中都是快要满溢出来的欢喜。她提醒着自己师姐还下落不明,明天一早还要回去与沈先生聚头,还有正经事没有解决......
但她就是抑制不住地想笑。
厉景明见她一直在傻笑,也抑制不住上扬了嘴角,扔下了筷子伸手拿拇指摸了摸她绷得上挑的眉毛笑道:“小妹儿,你这样好乖哟!”
郭嫣见他故意用蜀地的口音,不由得心中一甜,笑问道:“你喜欢这样的?”
她伸手把眉眼往两边用力一扯,把眼睛变成了两条线,笑道:“这样呢?”
厉景明拿手一拍她道:“别闹,刚才是谁在嚷嚷饿了的?”
郭嫣吐了吐舌头,拿起了筷子把碗里的烧卖塞进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
“唔唔唔!”郭嫣瞪大了眼睛。
好吃!
厉景明笑道:“喜欢?”
郭嫣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都拿什么做的?”
厉景明又夹了一颗放进了她的碗里,道:“我哪知道。”
郭嫣唏嘘道:“师兄吃的这样好,怎么倒瘦了?”
厉景明但笑不语。他平日在军中风餐露宿,饮食粗糙得惯了,哪能日日吃得这般讲究了,也就是她来了才差人去大厨房拿些吃食来。
郭嫣想了想补充道:“不过长高了好多啊......”
好像...拔高了一大截......
厉景明心道,阿嫣倒还是和从前一般,小姑娘的模样,也不见她长高。又怕说了她不高兴,倒也不去逗她,只从砂锅里舀了粥帮她晾在了一旁。
郭嫣伸手把碗里的夹起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过,分辨出里面有笋干、香干、蘑菇、糯米、虾蓉......
郭嫣满足地叹了口气,道:“真好,会宁都吃不到笋干......”
厉景明道:“会宁...毕竟是边城,平日里吃的不好?看你好似是瘦了些。”
郭嫣道:“倒也还好,可以打猎,今年冬天制了不少腊肉吃...大白倒是很喜欢,好似比在无垢山庄上又长大了些。”
厉景明闻言叹道:“也好久没见着大白,它那样粘你,你把它一个留在会宁了?”
郭嫣莞尔道:“你还当它是两个巴掌长的奶狗?大白...如今野的很,整日到外面疯跑,我偶尔外出不方便带着它,它倒也惯了,只是我一回去就被扑个跟头。”
厉景明倒是有些意外:“从前不是哪里都带着?”
郭嫣愣了愣,想起自己这半年里外出挖坟、雪山寻人...其中惊心动魄的人竟也不算少,想着若是给师兄讲了徒惹他后怕,只得吐了吐舌头,随口道:“这是为了训练一下它的野性!下回师兄见着了它,咱们就可以带着它去打猎了!”
待一餐吃得差不多,厉景明才让人收拾了东西。
快到入睡的时候倒也不给她喝茶,又让人拿香露兑水来喝。
直到这时,郭嫣方才开了口问道:“师兄,可以告诉我你如今的打算吗?”
厉景明反问道:“阿嫣想听什么?”
郭嫣问道:“厉家,我知道了一些事,还有殷家...你与那殷家小姐,若没必要,你也不必敷衍着她......”
厉景明想了一会儿,还未作声,郭嫣忽然恍然低声道:“这里不方便说话?隔墙有耳?”
厉景明摇了摇头,沉吟道:“倒也不全是,只是在这府邸里说这个,总觉不妥...罢,与你说也无妨...”
他缓缓地沾着蜜水,在花梨木桌上写下了“养寇自重”。
郭嫣眨了眨眼,想起那日与符匡几个说起并州时局,曾说起过厉家叔伯之间的隐患,如今见厉景明写下这四个字,稍稍反应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
厉景明又写罢了四字,这次却是“反客为主”。
郭嫣恍然,有些吃惊,又有些意料之中。
她从前只知那日之后,厉景明对厉家人几乎再无多少骨肉亲情残存,心中一直觉得厉景明早晚是要从厉家脱身出去。
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是动的这个念头。
是了,毕竟当初......
郭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她忽然想起了今日见着的陶氏之事。若她没有听错,也没有记错,那陶氏,分明就是当日她在荷叶之后躲藏,所听见与人偷情的那个女子。
她并不知晓当日小师兄的父亲身故的始末,但是当日,她还能清楚地记起,厉五爷叫了“小嫂子”,分明是看到那对男女。
只是...她与小师兄在无垢山庄再不曾谈起过当日的旧事,她该如何告诉他,她对于那件事并非毫不知情?
何况她那时的缄默,还让他的母亲背上了骂名,不明不白地被人逼死。
对...若是她那时开了口说出她在那里听见什么,小师兄的母亲说不定当真就不会死了......
她打了一个寒颤,忽然油然而生出一种巨大的负罪感。
她原本早就已经忘了的罪孽,终于还是重新找到了她。
......
“阿嫣?”厉景明皱眉道:“吓到你了?脸色好难看......”
郭嫣摇了摇头,勉强道:“没有。”
厉景明问道:“累了?你先休息?”
郭嫣打起精神道:“不...师兄,你说给我听,我想知道。”
厉景明点了点头,低声唏嘘道:“原本他们三人算是一个制衡,如今制衡彻底打破,东窗事发,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郭嫣点了点头,想起丹青斋上写着的“思病笃”,知道是说厉承思,如今正经八百的家主似乎是生了重病。
不过...她联想起今日沈轶去到二房去给厉景阳医病,倒不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当日程殷虽是动了些不知什么手脚,但毕竟动手打人的那商人却好似与他们无甚关联?
这水实在是浑得很,也不知究竟有几方的人跟着搅和......
如此看来,程殷究竟因何而来也不好说——是为了解幽州之围?可先前看符匡顾良他们的意思,又不像是想要相助幽州......
郭嫣吐了口气,觉得很是头疼。
郭嫣问道:“你心中有打算了?”
厉景明道:“有。”
这一夜,虽然难得的高床软枕,又有安眠的香料在紫砂观音熏炉里头静静地烧着,郭嫣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熟。
虽然托付了厉景明去寻程殷,加上程殷这人又素来在郭嫣心里厉害得如同神佛一般,但她到底还是担心,闭上眼会想若是师姐真的遇上了歹人,她毕竟不似是大嫂那般身怀武艺,那岂不是危险得很。
一时又想着,也不知大师兄究竟是要做什么,并州已经够乱了,也不知当日那个厉景阳被打究竟是不是意外?不过只是被打一顿又有什么用处了?
也担心并州若是当真乱了起来,那厉景明该如何......
小师兄...越发不像从前憨直的少年了,可如今这样也不错,待她...却还似从前一样。
若是并州乱起来了,那小师兄该如何了?听他话里的意思,“反客为主”,是想要做这并州之主?是了,他本是厉家嫡子,又是雍廷封的光禄卿,想必也集结起了足够的人马?
可他一个人如何能与几个叔伯抗衡了?
除非背后有人扶持。
若是...若是真的不成,大不了带他回会宁,只是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若是当真拿下了并州,是不是还得娶那个殷家小姐?
可她又莫名笃信,厉景明必定不会骗她。
那就是不会娶?
那往后呢?会不会动幽州?若是动了幽州,那会宁该怎么办?
郭嫣越想越发散得远,越想越是睡不着,只好爬起来灌了几大杯水。
她忽然有心想要出去走走,但是又害怕若是偶然遇上了厉家人只怕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只得作罢,继续在床上烙饼。
就这么一直辗转到东方天色将明,郭嫣也没有真正入睡,想着沈轶说的晨起回去碰头,只好起了身,先去妆台照照铜镜,确保了脸上的易容还没有出现异样——倒是当真没什么异样,只是眼下的两片淤青有些骇人,脸色也不好看。
但也无暇顾及这个,只得先开了门叫水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