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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心不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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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丁濯眼泪汪汪地挥别了郭嫣与丁泠泠。

    还特地分了赃给郭嫣,再三叮嘱道:“别委屈了丁泠泠!”

    郭嫣收了沉甸甸的几锭金子绑在了腰上,又把散碎银子铜钱收进了钱袋装进了包袱,闻言嘴角抽搐,深深感受到了师父喜新厌旧的天性。

    因为带着一个小小的孩子上路,需要带的东西难免多些,丁濯买的各式各样的衣裳和零嘴都扔了出去,只留一点常用必备的,还是装了不小的一个包袱,绑在了癞皮马的身上。

    因为带着个孩子,怕路上惹眼不安全,郭嫣仍是扮了男装,虽然身量瘦小了些,眉目间也比男子生得秀丽,但总算从程殷那儿学来那么一点点易容起了些用,稍稍在脸上做了些改动,就不至于那般容易被人瞧出是女子。

    丁泠泠胆子很大,坐在郭嫣前头骑在马背上,一点也不觉害怕,反而兴致颇高,一直在叫:“马马!”

    郭嫣头一回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心中难免有些惴惴,只得把她抱得更牢了些,害怕她没坐稳掉下去。心中忽然想起当年师父带着她从金陵一路入蜀地时的情形,一时觉得有些感慨。

    丁泠泠许是很小时就被人拐去,说话不算十分利索,倒不像寻常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那般喜欢喋喋不休地喷着口水,说话往往不成句,只是一个一个地往外蹦出几个词,那样子有些可爱。不过郭嫣还是将教会丁泠泠说话提上了日程,毕竟这小姑娘已经有三四岁的光景了。

    一路带着这小姑娘,赶路不能太急,癞皮马悠悠闲闲地走,遇上了城镇就留下宿一宿。虽是往北走,走了几日,天还是热了起来了,郭嫣知道是夏日彻底来了。

    丁泠泠跟着郭嫣学了几日,总算知道不再一个词一个词那样地说话了,指着路边的凉棚道:“姐,热热!”

    关于丁泠泠究竟该如何叫她,郭嫣纠结了许久。毕竟若按她的年纪,若是嫁得早,也不是不能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况且戚枚家的小全儿和灵均家的小符弥,都该是管她叫姨姨。尤其是全儿,还与丁泠泠是差不多的年岁。不过把丁泠泠捡回来的又是丁濯,虽然没能如愿,却是打的收下当徒儿的主意,若这样论起来又该叫姐姐......

    郭嫣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教了小姑娘与她叫姐姐——毕竟自己年岁也不算大...唉,也十七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该是嫁人的年纪了......

    想着这事心中有些怅然,一时没有理会丁泠泠,小家伙就急了,提高了嗓门又抑扬顿挫地叫了一遍:“姐!热!”

    郭嫣这才回过神来,望见了路边的凉棚,不禁莞尔,知道她是想要喝梅子汤了,就伸手抱着小家伙跳下了马。

    待问过了店家方知,这处茶棚却没有梅子汤可卖,不过有雪泡梅子酒和雪泡豆儿汤。郭嫣瞧了一眼,见雪泡豆儿汤是拿绿豆煮的,只是加了少许碎冰,给小孩儿喝也不怕太冰,就点了与她,自己也觉口渴,又要了一碗凉茶。

    东西方摆上桌,就听见路旁与茶棚并排摆着的面摊男主人凑过来笑问道:“小哥儿,吃面不吃?”

    郭嫣一笑,略一摇头。

    此时正值下午,日头正毒,自然也不是饭时,面摊也没什么生意。

    面摊主人不过随口一问,见他摇头,就凑过去与忙活着的茶棚老板闲话。

    那面摊老板道:“唉,看见了吗,方才去了的那一队人,是从幽州来的,真够气派,买卖做得这么远。”

    那茶棚主人手下忙活着舀了凉茶在碗里,随口道:“幽州?啧,眼看着要易主了,难怪往南边跑,依我看这群人倒未必是真的买卖人,避难的倒还差不多。”

    郭嫣听见他们说起幽州,就分了心竖起耳朵听着。幽州与会宁的情形,已是许久并不曾关注,也不知如今如何了。

    面摊老板道:“如何就易主了?这是怎么个说法?”

    茶棚老板不答,将倒好的茶与豆儿汤给郭嫣端了过来,道:“您久等了。”

    郭嫣并不出声,略一点头,伸手将调羹交到丁泠泠的手中,看着她乖乖地低着头喝了起来。

    那店家回了身,这才应道:“听说幽州前有蛇后有虎,曲虞割了辽东给符匡驻扎,打的是若是鲜卑人来了,或者还能挡一阵的主意,焉知吃进去的肉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我看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那面摊主人嗤笑道:“会宁弹丸之地,符匡不过有三万兵士,比之曲虞还不够看的,哪来算得引狼入室?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茶棚主人也不反驳,道:“你可曾听闻,立夏节祭祝融时,献舞的幽州豪族杨家女,被杨家许给符匡了。”

    嗯?!郭嫣闻言不由得眼睛瞪大了。

    “咣当”地一声,丁泠泠手中的调羹掉在了地上,嘿咻嘿咻地试图从椅子上爬下去捡。

    郭嫣伸长了手臂随手把调羹捡了起来,放在了丁泠泠的手边。

    茶棚主人见状莞尔道:“调羹脏了,再给你拿一个吧。”

    又拿了一柄调羹递了过来。

    丁泠泠伸出小手接了,笑眯眯地说了:“谢!谢!”

    面摊主人接着方才的话说了下去道:“杨家嫁女儿做妾?符匡不是已经娶了那第一美人为妻了?”

    “杨家女自然不能做妾,娶了她便是半个幽州的豪族都站在了符匡身后,何况杨家的家财万贯,符匡的军需也算是有了着落。这不是比一个第一美人要实惠得多?”

    “还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面摊老板唏嘘道:“若是杨家女为妻,那位第一美人倒要给她让位了?”

    郭嫣听得心中惊怒交加,心道不过离开数月光景,想不到灵姐那边竟出了这等事,但隐隐又觉符匡或者不会如此行事。

    丁泠泠喝了一半,见郭嫣没有要走的意思,百无聊赖地拿调羹舀了碗底的豆子,“啪嗒”丢进了郭嫣的碗里。

    茶棚主人道:“倒也没有降妻为妾的道理,多半是都称夫人,不分大小罢了。”

    郭嫣心中大急,有心想要尽快赶回去瞧瞧究竟出了何事,但又苦于还带着一个丁泠泠,只得慢吞吞地赶路,一时无法。

    其实回去了又能如何,从来男人但凡稍有权势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常恨人心不若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她还道符匡待灵均必定不比旁人,不会辜负。

    面摊主人叹道:“那倒真是可怜,既没有娘家的势力,又不在自己的地界上,说是两头大,哪能不叫那杨家女压上一头的?白担了第一美人的虚名,她当日便不该与那贼子同去。”

    郭嫣的手忍不住暗暗握成了拳。

    听了这么一阵子,丁泠泠彻底坐不住了,扯着郭嫣的衣摆道:“走走!”

    郭嫣也不欲再听下去,便会了钱钞,把丁泠泠抱上了马背,赶着在天黑之前寻个落脚之处。

    郭嫣驾着癞皮马往前头的镇子上去,虽是一路无话,丁泠泠却道:“姐,生气?”

    郭嫣呼了口气,苦笑道:“你这小鬼怎地这般聪明?”

    丁泠泠转过头,瞪着乌溜溜的大眼望着她,不说话。

    郭嫣道:“丁泠泠,千万记得,往后嫁人这事上绝不要犯糊涂,要就像你现在一样聪明,知道不知道?”

    丁泠泠点了点头。

    郭嫣莞尔:“能听懂吗?”

    丁泠泠小声道:“能。”

    郭嫣难以置信道:“还真听得懂啊?!”

    丁泠泠又是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她,把她给逗笑了。

    郭嫣道:“说起来,你师父...唔,也不算你师父,就是捡你回来的那个人,也与我说过类似的话,我记得那时候我也才十岁上下,他与我说‘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这个你能听懂吗?”

    丁泠泠皱着小眉头,很可爱滴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然后摇了摇头。

    郭嫣笑道:“大概就是,女子在情爱里沉沦,不得脱身,往往容易用情太深...唉,现在与你说这个也太小了点,等你再长大几岁再说不迟......”

    丁泠泠点了点头,说:“嗯!”

    郭嫣自语道:“不过灵均那事,倒也未必怪得符匡...唉,都是糊涂账,也不知他们怎地又拿了辽东,我明明只走了几个月,却好像走了几年似的,怎么搅出来这么多事情来......”

    “辽东...又扯上了幽州豪族。是不是还该再娶个士族女?男人便说男人的事,何苦牵扯上咱们女子......”

    丁泠泠略显茫然地仍旧扭着头看她。

    郭嫣道:“咱们明日得抓紧赶路,不能再时不时停下在茶棚子喝梅子汤了!”

    丁泠泠瘪了瘪嘴,看起来很委屈。

    郭嫣道:“嗯,有另一个...姐姐,我急着去见她。”

    丁泠泠问:“急?”

    郭嫣道:“又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丁泠泠想了想,又问道:“姐,急?”

    郭嫣莞尔,点了点头道:“是,我有些担心呢。”

    丁泠泠委屈道:“那就,不喝。”

    郭嫣大笑,忽然间郁猝之情一扫而空,忍不住伸手掐掐丁泠泠的脸蛋道:“乖乖的,咱们到镇子上买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