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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时,院中积水已经很深,大雨却仍在滂沱。
丁泠泠在屋里的桌上趴着写写画画,郭嫣站在屋檐下蹙着眉瞧了一会儿,觉得这情形怕是不好。
若是周围的河流,河水上涨决堤,似辽东这种素来不降大雨,城中排水系统不算完善的地方,怕是要遭灾。
若只是城中遭灾倒也就罢了,这等的降水,也无非就是损毁些物品,怎么也不至于将人冲走之类。只是城外......
郭嫣思及先前租下的那间用来给妇人们缝制袜子的屋舍,地势偏低,屋顶似乎也不牢靠,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当真是万死难辞的罪过了。
郭嫣动了念头想要去瞧瞧,又眼见着外面的大雨已经落了大半日,全然不似寻常夏日的急雨,下得虽大却很快便停,知道恐怕不能将丁泠泠就这么放在家中。
至少先得去寻得法家母子,一起转移到高一些的地方去才行。
不过这样贸然地出门也不成,雨毕竟下得很大。
郭嫣在屋子里上下左右地寻着能挡雨的东西——因为辽东不常降雨,因此新居中连一件蓑衣都不曾备,如今却是有些难办了。
找了半天,也就只找见两个没怎么用过的木盆,郭嫣琢磨着一人一个扣在头上,或者还能挡一挡。
踌躇了一会儿,郭嫣瞧着地上的积水有渐深的趋势,知道怕是不能再犹豫了,向丝毫没有分心地在纸上勾画的丁泠泠道:“泠泠,咱们等一下得出去了,怕是要被雨淋,你怕不怕?”
丁泠泠抬起头,瞧着她一笑,指着院子道:“花花。”
郭嫣听得稀里糊涂,道:“顾不得它们了,雨下得忒大,怕是这就得走。”
丁泠泠却仍旧一指几乎一片汪洋的院子,摇头道:“要!”
郭嫣皱了皱眉,耐心劝解道:“咱们可以再种......”
丁泠泠摇了摇头,道:“要灯笼果!”
郭嫣很是意外,倒没想到小姑娘想要带走的是,如今还只长叶子,不见花儿也不见果的那几株植物,见她说得坚决,就问道:“只要灯笼果?”
丁泠泠重重点头,望着她的目光很是殷切。
郭嫣呼了口气,忽然想起还有一株没有移栽到院中的,应当还放在窗边的杂物堆上,出了屋四下一瞧,郭嫣瞧见了花盆里被打得东倒西歪的那一株灯笼果。
郭嫣伸手臂出了屋檐,把那盆花一把拿了起来。
这雨的确势头还很猛,竟将手臂淋得生疼。
郭嫣将花盆中的积水倾倒出去,进屋放在了桌上,向丁泠泠道:“只留这株。”
想了想,将财物打了个小包绑在了腰上。
将盆子遮在了丁泠泠的头上道:“拿这个遮着!”
又将还舒舒服服地打着瞌睡的大白两把拍醒,叮嘱道:“先看着家!”
丁泠泠照着做了,郭嫣弯下腰,手臂一用力就将人捞了起来,又拿另一个盆子顶在了头上,将屋门掩上,两个人直冲到了雨幕里。
雨的确下的很大,郭嫣几乎一冲下屋前的台阶,鞋子就浸在了水里。
只是在头顶挡着个盆子有多大的用处?
两个人很快就被雨水浸透。
郭嫣抱着丁泠泠一路疯跑,平日里只是走不觉得,如今抱着一个半大孩子,手臂很快就脱力,只得咬牙加快了步子。
好在法兴家的院子离得很近,虽然踩在水里跑不快,再加上身上的衣裳湿漉漉地往下坠,不过还是很快就见着了法兴家的大门。
郭嫣趟着水几步跑到了法兴家院门的遮挡下,伸手拍门叫门道:“婶子?在家吗?”
许是雨声太大,郭嫣拍门拍了半晌方才拍开。
法家婶子打着一把雨伞,身子也给淋湿了大片,见门外是她们着实吓了一跳,道:“快,先进屋!”
将两个人挡在伞下快步引着进了屋。
待进了屋,法家婶子赶忙去寻热水和巾子给她们,连法淇也拿了块帕子给丁泠泠道:“妹妹拿这个擦!”
法家婶子寻了热水、帕子还拿了干衣给她们,郭嫣却摆摆手道她不用,又与法家婶子道:“婶子,我瞧着这雨下得不对,怕是要成灾,咱们这一片的民宅大多地势低,排水又不好,还是赶紧将财物什么的带着,寻个高处待着的好!”
法家婶子虽然看着一副纤弱妇人的模样,却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人,闻言倒是没什么惊惧之色,应道:“我也瞧着这雨未免下得太大了些。”
想了想又道:“不过,就是河水上涨,也不至于将城中全数淹了这般,怕只怕这辽东的宅子抗不得雨冲...即是这样,咱们寻几件蓑衣,去主母那儿去避避,料来比待在这儿妥当。”
郭嫣摇了摇头,将她先前置在城外村中的房屋的情形与法家婶子讲了,又道:“若是不出事倒是好说,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我总得去瞧瞧才能安心。”
法家婶子稍稍有些踌躇犹豫,最后还是道:“泠泠跟着我们走,你自己小心。”
郭嫣点头应了,就要往屋外去。
法家婶子连忙阻拦,道:“家中还有几件从前在南边时的蓑衣,给你拿一件。”
郭嫣一愣,倒是颇为意外这样的玩意儿他们家中倒还带着。
少顷,法家婶子寻了蓑衣给她,道:“穿着出去。”
郭嫣套上了身,见这蓑衣倒是还算密实,只是有些大,就道谢道:“多谢婶子,你们路上小心。”
法家婶子那巾子给丁泠泠擦了擦头发,道:“你放心。”
又叮嘱道:“若是涨水了,你莫逞能,就先回来。”
郭嫣一点头应了,没身跑入了风雨里。
郭嫣回了家中,从马厩中解下了阿黄,又带上大白,一人一马一狼三个往着出城的方向奔去。
雨水迷住了眼睛,郭嫣眼看着出了城,地上的积水更加深了许多。
郭嫣皱了皱眉,见大白已经狗刨式地游动了起来。
时值六月,正是河流涨水的时节,这样的一场雨下来,只怕河水决堤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郭嫣这样想着,心中生了些退意,也隐隐觉得,或者妇人们此时早就已经离开了那间房,不在里面做工了。
但又忍不住去担心那万一的可能,咬了咬牙,就要纵马往城外跑去。
正这时候,一架马车并着若干人马也往着城门处来了。
马车在郭嫣的面前停下,深蓝色的帘布被掀开,马车里的人道:“阿嫣?”
正是新婚后郭嫣都不曾见过的符匡。
符匡探出了半幅身子,抬手叫诸位军士都先停下,皱眉问道:“雨这般大,你这是要出城?”
郭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是!”
符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向她招手道:“上车!”
郭嫣略一犹豫。
符匡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些,道:“上来!”
郭嫣气势上略输一筹,只得应了,一人一狼湿漉漉地钻上了马车。
符匡向驾车人道:“走。”
郭嫣亦探头向阿黄道:“跟着它们就行!”
符匡:......
郭嫣坐在车内的一角,攥着发辫往外拧水,大白也摔着身上的毛,顿时两个人都弄得车厢里都是水。
符匡仍是一身玄衣,坐在车厢另一端,因为天色昏暗看起来脸上也带着浓重的阴影,俊美的眉目下竟似有些细细的纹路,看起来很是疲倦,见郭嫣望了过来,问道:“出城做什么?”
郭嫣想了想,如实道:“在城外置了房子,里头有人,怕塌了......”
符匡摇了摇头,点评道:“危机意识不够,城外的百姓已经在组织着撤离了,等你赶去焉还来得及?”
郭嫣悻悻道:“谁能想到这雨这般大了......”
符匡道:“辽东确实不曾下过这样大的雨。”
又道:“你不该出城。”
郭嫣蹭了蹭下巴上的水,道:“那你还要我上你的车。”
话音刚落,又觉这话好似显得过分亲近了,觉得有些怪怪的。
毕竟来到辽东以来,因为符匡娶杨氏女之事,郭嫣总觉是他辜负了灵均,怎么也该同仇敌忾不理他才是,虽是有些小孩儿脾气之嫌,但也不失为表明立场的好方法,因此纵是偶尔碰见了符匡,也不与他多说话。
此番莫名其妙地上了他的车,又与他多说了两句话,倒好像对不起阿姐似的。
符匡见她住了口,也不奇怪,缓缓道:“虽是做了准备,但这雨却似下得比起预料大了不少。”
郭嫣听见他说起这些,倒来了些兴致,问道:“是我大师兄说了要起洪灾?几日的工夫,该多屯些粮食...还不知幽州其他各地如何,你们备了多少粮食?”
符匡注视着她,问道:“若是不多,又当如何?”
郭嫣想了想,道:“唔...至少还有两件事可做,一是先治吏,后治灾,粮食本就不多,需得保证都能送到灾民手中才行,万万不能再给官员克扣,若再克扣可就没法活了...二嘛,这辽东有这许多富户豪族,囤积的粮食必定不少,若是能在他们手中敲来,倒能抵挡上好一阵了......”
符匡听着,似乎是笑了,道:“是个聪明丫头。”
语气倒像是称赞一个刚刚学会写字背书的孩子。
郭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往车壁上倚靠着,继续挤着发辫上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