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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嫣几乎在醒转的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他们给人算计了。
先前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落水女子的刺杀,给他们避过了,必定后续还有举动。
符匡仗着自己是男子,武艺出众,才敢带着她在林中一间小屋中暂留。
其实,这小屋分明已经诸多古怪。
不过是因为屋主人是个丑脸老妪,这才让两人稍稍放松了警惕。
想不到还是出了事。
郭嫣渐渐地恢复了神智,却没有睁开眼睛,存的是想要听听周围的声响的主意。
但她很快就发觉到不对了,她感觉到赤1裸着接触到砖地的冰冷的质地感,让她的皮肤因为寒冷而泛起小小的颗粒。
她此刻身上的衣裳被人剥了去。
郭嫣不自在地稍稍动了动,觉得几乎欲哭无泪。
很快,她一呼一吸间感觉到了,情况似乎还没有那么糟。
她是被趴伏着放在了地上,她的脊背上,还能感觉到布料的触感。也就是说,她的背上还披着一件衣裳或者是披风。
这人是谁呢?
若是先前的那个刺客的伙伴,那符匡是否还安好?
他们本就是为刺符匡而来,若是符匡也中了那迷香——好似又不是迷香,就只是那林中的雾气......
郭嫣不由得心中生了惧意,心说若真是那雾气,当真是避无可避。
怕是要不好。
她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先是只启开小小的一条缝。
没有,什么异状都没有。
她尽可能小幅度地动了动头,模模糊糊看见了躺在另一侧的身影,应当正是符匡。
她凝神细听了片刻,正能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那么让他们昏睡过去的人,想来也未必先前行刺的人?
郭嫣又听了片刻,仍旧听不见旁的声响,这才彻底睁开眼睛。
这一睁开眼睛,却是狠狠骇了一大跳。
那个先前见到的房屋主人,那个丑脸老妪,就站在屋子的门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见她睁开了眼,一笑之后掩上了门不见了。
郭嫣大惊,一撑身子欲起,这才惊觉赤1裸的身子外包裹着一件披风,除此之外身上已什么都不剩下,连双足都是裸着的,只得用手掩着披风。
一侧的符匡,亦被剐去上衣,露出了赤1裸精壮的上身。
郭嫣被眼前的一切,彻底搞得糊涂了。
那老妇究竟是想干什么?难不成只是个老疯子?!
郭嫣一时摸不准是该出去追那老妪,还是该去唤符匡。
这么迟疑的须臾间,只怕去追倒也追不着了。
郭嫣深深吸气吐气,伸手试探着拍了拍符匡,试图唤醒他。
只是这身上没有衣裳很是不好办,一伸手的工夫,手臂就又从披风中裸1露了出来,很是狼狈。
好在符匡也很快地醒转。
与郭嫣初初意识到处境时的反应倒差不多,乍醒以后,发觉自己赤赤条条,只留下一条裤子的符匡自然也是又惊又怒,待瞧见一旁坐在地上用披风包裹着自己的郭嫣,方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郭嫣问道:“你是如何失去意识的?”
符匡皱了皱眉,如今衣不蔽体,倒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这事情确实蹊跷得紧,只得道:“你方才昏睡过去,我便只是林中雾气有问题,待屏气却迟了,撑了片刻,只走出几步就倒了。”
郭嫣点了点头,道:“我的衣裳也不见了,那老妇不知究竟是何人...唉,当务之急是寻个蔽体的东西。”
郭嫣说着话时,眼睛不敢落在符匡身上,虽是嘴上老神在在不甚在意的模样,毕竟还是个年轻姑娘,难免脸露了薄红。
符匡也深以为然,眼睛亦不敢轻易挪开到郭嫣脸部往下的位置,闻言就起了身,在屋子里里外外地找寻了起来。
郭嫣身上裹着的披风破破烂烂,宽宽大大,虽是领口已经让她系牢,仍旧向下垂坠,露出了纤细白皙的颈子往下的一小片锁骨。
郭嫣皱了皱眉,要待伸手去将那处抓紧,却意识到若是伸手出去抓,身子又不免裸1露了出来,只得忍着。
符匡头也不回,叮嘱道:“你先在原处等着不必动,我去瞧瞧。”
郭嫣呼了口气,知道是符匡体谅她,毕竟她是姑娘,若是当真露了身子给人瞧见,只怕清誉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符匡将两间屋子的里里外外瞧过,没有,连一片布片都没有。
更为让他讶异的是,昨夜虚掩着门的那间,他一度以为是那老妪的居所的房间里,分明什么都没有,那绝不是一间住人的木屋。
符匡皱着眉,脸现懊恼之色——是他昨夜放松了警惕,大意了。
只是这人,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就只是取走他们两件衣裳,又能是什么目的呢?
怎么想都无法想得通。
昨日的遇刺若是可以安排的定数,可郭嫣出手救他,不小心落水,甚至是他会决定跳水救人,在何处上岸,却都是变数。
这小木屋偏偏就在他们上岸之处不远,正是身体最疲倦,警惕性也最低之时......
若是这些也可在一人的掌控之中......
可这人就只是拿去了他们的两件衣裳,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符匡站在木屋之外,觉得有一个模模糊糊的点,始终在眼现晃,却怎么也抓不住。
直到他听见了声响,一个清冽的声音在身后唤道:“主公?”
而包裹着披风,露出一截赤1裸的小腿与脚踝的郭嫣此时闻声正站在门口。
符匡转过身,深深地吐了口气。
这群人到得很是及时,他已经半点不觉这是个巧合了。
郭嫣一愣,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猜到这一举的用意。
符匡连日熬夜忙碌准备,必定是因为顾良早就勘测到有此一灾,想必物资与人员上必定早就做了安排部署。
而这一举,若是他二人当真这般回了辽东,无异于打那与符匡尚还新婚燕尔的杨氏的脸,亦打了与符匡的关系还在蜜月期的杨氏一族的脸。
派出寻人的兵士一队就有百十来人,即便符匡要他们不将此事传扬出去,暗地里的那方仍旧必定会让消息不胫而走。
若是在此期间,一旦符匡的部署有一丝纰漏,杨氏必定会做壁上观来给符匡些苦头尝。
到那时,那暗地里的一方,才将真正意义上现身。
或雪中送炭,或雪上加霜。
这二者倒是都极为有可能。
只是无论做什么,原本占据了主动权的符匡,将彻底落了下风。
可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没有,在这些人出现在此处,寻到他们时,此时就绝无转寰余地。
任何的解释都已经失去了必要,没有人会相信,赤身裸1体的男人和年轻姑娘,在无人的木屋里共度了一夜,期间什么都不曾发觉。
郭嫣的思路飞速地运转着。
赤身裸1体,这是既定的事实。
共度了一夜,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们同样也无从反驳。
男人...和年轻姑娘......
那么,若是她是已嫁之身呢?
还是没什么分别......
若是,若是她非是女儿身?若是她根本就是个男子?
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当真不得已......
郭嫣苦笑,心道自己能想出这等主意,真是疯了。
顾良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已经开始升高,身体也在发烫。
被咬伤处很疼,像是有钢针深深刺入了指尖。
尽管他已经将污血挤出,又用酒杀过,还涂抹了药物,伤口处仍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紫黑了起来。
在还没有弄清这种鼠毒是如何传播之前,他绝不能贸然地接触触碰任何人。
书房的门暂时地封锁了起来。
顾良感觉到额头抽痛了起来,好在想事情时还算清醒。
两盏茶前,他刚刚隔着门吩咐了清点城中粮仓,若是确认不曾有那种毒鼠出入的粮仓当即加派人马把守。
一盏茶前,有人来报,称城中已有数人被那种毒鼠咬伤,被他吩咐将受伤者强制带走,到一处隔绝开,兵士们亦要减少对于他们的直接触碰。
半盏茶前,他喝下了军医尝试着配出的解鼠毒的汤药。
军医仍在门外。
顾良坐下,自己探过了脉搏,向门外的军医道:“目前无效,我的体温还在升高。”
他能感觉到疲倦,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浑浊粗重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胸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如同被火烧燎,挤压挣扎着要将他方才喝下的汤药吐出。
顾良稍稍合了会儿目,将不适感努力地压了下来。
这鼠毒比之他所能想象的,发作得足足快了几倍。
比之寻常他曾看过的瘟疫来势汹汹,也许根本不需要数日,短短一个时辰就已经恶化得飞快。
他的右手有些发抖,仍旧把笔尖落在了纸上,写下一个一个药名,从门缝中递了出去道:“这是您方才开的药?”
门外的军医大为惊异,道:“是,先生您还通晓医术。”
顾良此刻喘息不定,自然已懒得与他闲话,道:“将紫草换成黄柏,添一味附子,全蝎您重新,重新斟酌用量......”
军医更是惊异,上下扫视了一遍药方,道:“您是说......”
顾良打断了他,道:“去抓药,速...速速煮来......”
军医道:“附子...附子与其余几味药性相冲,怕不能放在一道煮?”
顾良厉声道:“去!”
那军医连声应了,却有些疑惑犹豫,觉得顾良只怕神志不清,心中打定了减去附子再煮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