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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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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蜡泪凝结。

    元宵入锅翻腾,诱人的香味渐融化在空中。

    “谆儿,尚丫头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市上还有一场焰火盛会,我叫许勇他们陪她去看了。”

    “那便带几份元宵去消夜。尚丫头既不回来,你也跟去才好。”

    相谆点头应了,转身离开扶风院,身影在夜色灯火中隐隐绰绰。

    左右侍仍跪在府门口,相谆见此情景平静道:“还跪着做什么,调动人手去找。”

    城门正闭,还有机会,若拖到明早被耍计出了城,去哪里找?

    许勇等人已经在循着蛛丝马迹进行排查,更有大批卫兵出动,而人山人海欢笑如常。

    相谆冷静得可怕,连担心的精力都懒得用,一意不掘地三尺不休。

    贼人的组织性、目的性很强,轻易不能找到他们行踪,除非尚乙留下了什么信号。

    镯子?

    不,镯子不是关键。

    但却能提供一些东西。比如,镯子是一抹红,比如,血迹。

    现场除了脚印什么也没有,但尚乙在说,有人受伤了。

    相谆朝李功曹如此这般吩咐。

    空中绚烂的焰火伴随轰声映红大片夜空,硝烟弥漫在人群左右。人们抬头望着转瞬即逝的惊艳,在心底许下新一年的期冀。

    相谆马不停蹄奔往西副门,劲风划破暗色,冷意灌进心口,千百种预想在脑中一一闪现,他只祈祷尚乙无性命之虞。

    另有一小批人马在黑夜的掩护下,悄悄往同一方向急驰。

    尚乙头痛欲裂,浑身脱力。死死勒进肉里的麻绳牵扯到了皮外伤,稍微动弹就能疼出眼泪来。

    痛,冷。

    他们扒了她浸血的厚衣裳,只留了薄薄一层亵衣裤,严重的伤口似乎也上了药,身下还有一条毯子。

    这是在马车上。

    尚乙眼前绑了黑布,一丝光也不见,自然也被封了嘴。

    被绑架的恐惧在黑暗与无声中被无限放大,什么也不能做的溺水感在尚乙清醒的时间里与绝望共舞。

    爹、娘、师傅,救救我。

    在颠簸中,尚乙被一双粗手潦草喂了几口水。路况逐渐平坦,在某处停了下来。

    尚乙咽了咽口水,心跳如雷。

    西副门通行性远差于南正门,守卫力度相应的也差。此刻大门肃穆端重地注视着眼前的两只队伍。

    “她在哪。”

    相谆碾着那小头目的五指蹲下,声无波澜地问道。

    小头目耷拉着脱臼的下巴,眼中透出挑衅,甫一接触到那双阴恻恻的眸子,却不由一颤。

    相谆不怒反笑。

    血染剑刃。

    “你呢,你知道么?”

    相谆侧目,笑问道。

    “饶命!饶命……”

    相谆得到答案,把剑扔回给近侍,翻身上马飞驰而出。

    右侍示意把那小头目抬上马背,分一部分人押解余党先回府衙。

    周围有浓烈的腌菜味。

    尚乙任由他们驮着自己走,神志比之方才已恢复些许。

    她被扔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又有人给她喂水。

    看来这些人暂时没有杀她的打算。

    四肢已经麻木了,又没有兵器傍身,尚乙尝试和他们沟通。

    一张嘴,嗓子嘶哑得不像话。

    “闭嘴。”是男声,捏着调说话,听不出年纪。

    尚乙拼命冷静。

    相府扶风院中。

    白氏从司棋手里接过汤圆碗,舀着散热,边问道:“你们在灯市玩得可尽兴?”

    司棋垂眸应声。

    “尚丫头还在看焰火,怎么你就回来了?”

    “一是太夫人需要人侍候,再者那焰火也并无什么特别。”

    白氏笑了一下,搁下碗勺厉声道:“那他们在看什么特别的,竟要这么久?我虽然是长辈,却也没到那不晓事的年纪!”

    司棋忙跪下,叩头道:“太夫人息怒!”

    “你们联合起来糊弄我,如何不气!你且起来说话。”白氏忿然作色,“可是尚丫头出了什么事?谆儿回来的时候就心神不宁,打量我不知道呢!”

    “太夫人恕罪!尚姑娘一时走丢,大人已带人去找了。”

    白氏由怒转忧,拍着扶手顺气。

    司棋忙上前抚背捶肩。

    “这么多人还能把个小姑娘弄丢了……你、你快去把陈嬷嬷叫来!”

    月品馆中,紫鹃走坐不安,只好与六儿相对垂泪。

    一时又想,哭什么,丧气得很,姑娘回来又该笑她,忙也安慰六儿别哭。

    哪知越说越伤,哭得不能自已。

    这酒楼屋顶上观景恰到好处,狸猫陷入爱河无法自拔。

    正你侬我侬间,狸猫突然六神无主。

    娇猫不满,喵呜了一声。

    狸猫暗想,尚丫头身边跟着那家伙,能出什么事,或许是我近日劳累所致?

    便继续投入爱情大业。

    地窖阴暗潮湿,时常有窸窸窣窣的怪叫在身边发作,尚乙时醒时昏,不知天日。

    有人乔装打扮了蹲在尚乙面前,一头焦黑的头发绑成一只粗辫子拖在背后。

    那人雌雄莫辨,挑起尚乙的下巴左右端详,顺着绳子往下游走,再回摸,停在脖子后面。

    那里有一小块胎记。

    苍狼冷笑,狠狠摁了下去。

    尚乙吃痛清醒,却一动不动。

    苍狼颇好奇地开口问道:“不痛么?”

    没有回应。

    “哦,差点忘记了,你说不了话。”

    封嘴贴被撕开。

    尚乙喘气,动了动嘴唇。

    “说罢。”

    苍狼抚摸着那处皮肤,在她身旁坐下。尚乙浑身起鸡皮疙瘩,想吐。

    “为什么。”

    “先囚禁几天,再带你出城,出了城就不归我管了。”

    “为什么。”

    “因为你该死。”苍狼像对待一只死狗一样掐住她的脖子。

    尚乙猛地震颤,贪婪地呼吸酸臭的空气,脸色渐变为紫青,舌头无力地吐出。

    “好恶心。”苍狼忽的松手。

    “苍狼,滚出来。”

    又有一人倚在门边喝道。

    苍狼闻言扫兴地拍拍手,擦着那人的肩自离开了。

    相谆被骗了。

    左右侍相视,在对方眼里看出寒意。

    “大人……”

    “是我的错。”相谆突兀道,勒马回头。

    “回郡守府。”

    李功曹恭敬迎着众人进屋,快速报道:“依大人安排,已经将守门卫兵调配妥当。军犬出动过半,方圆几里尽在搜查。”

    “毫无回信?”

    李功曹沉默,硬着头皮回道:“需要时间。”

    相谆点头,接过城中地图摊在案上。

    相府中,陈嬷嬷从白氏那里领了令牌,迅速退出召集人手。

    一时整装待发,以陈嬷嬷几个为首,身形步法干练地往不同方向出发。

    鸡啼三声,残夜眷恋不肯散去。

    尚乙腹中饥饿,好在也没再受伤。

    除了一些水,再无其他供应。

    伤口虽然上了药,但依然火辣辣地灼疼。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师傅这会儿一定在拼命找她吧……

    暗无天日的日子竟无法用时间衡量。

    尚乙几乎丧失了这种能力。

    那苍狼之后再没有出现,来喂水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偶尔还有胆大的老鼠在她身上爬动,更不必提无时不在的各种虫子,叮在伤口上的,纠缠在耳边的……

    尚乙快疯了。

    “爹、娘……”

    野狐冷漠地瞥她一眼,例行公事喂水。

    “师傅!师傅……”

    野狐厌恶地擦手,起身离开。

    尚乙从梦中惊醒,两行浊泪浸透蒙眼布顺着脸流下。

    苍狼拦住野狐的去路,吊儿郎当地问:“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等城里被翻完。”

    “我可不觉得这破地方安全。”

    “不然?”

    野狐蹲在椅上,取刀擦拭,仿佛对待恋人一般温存。

    苍狼鄙夷一嗤,踱进了地窖。

    “别搞死了,你负责不起。”

    “多事。”

    尚乙竖耳,猜到不是刚才那人。

    “累坏了吧?”

    是苍狼。

    “你的朋友们找你找得真是不留余力,可惜了,总是差一点。”苍狼似乎有些惋惜。

    尚乙扯动嘴角微笑。

    “啧啧,还能笑得出来。”

    苍狼突然没了兴致,良久才道:“等离开了这破地方,有你好日子过的。”

    尚乙寻声略微转头,笑道:“你是,没事干吗?”

    苍狼应声射出一只袖箭。

    尚乙痛得痉挛,一时昏死过去。

    “别找麻烦。”

    野狐在身后冷声道。

    相谆手指着城中偏远一处,缓缓道:“带上狗,调集人马。”

    右侍不忍见他如此憔悴,上前欲言又止。

    相谆抬起眼撇了他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尚乙感受着箭从身体里拔出,血涌又止,恍惚间似乎听见了相谆的声音。

    但不过是幻觉。

    “苍狼,没有下次。”

    “你以为她活得成?”

    “不能在我们手上死。”野狐把刀对着他的心口,一动不动道,“你要我说几遍?”

    苍狼讪讪一笑。

    地窖上方传来异响。

    两人顿时冷峻。

    陈嬷嬷毫不掩饰,率人破门而入。

    暗箭袭来,明刀相击,陈嬷嬷却见那箭怪异,凛神喝问:“小贼嚣张,竟敢打着绝尘阁的旗号行不耻之事!”

    野狐一惊,忙问:“来者何人,竟知我阁名号?”

    “呸,凭你也配!束手就擒,免你一死!”

    正激战之时,远远听得马蹄声响,陈嬷嬷忙加紧破敌。

    可不能被相谆发现。

    当时卸了对方一只手臂。

    陈嬷嬷心中着急,估计结局已定,便迅速撤退。

    相谆飞身下马踏进破庙,一剑斩杀来人,却见还有人缩在墙角,逼近时一股血腥味熏天。

    知道不中用,便提剑往里进去。

    “尚乙。”

    尚乙在黑暗中心神俱碎。

    “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