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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王诚毅心里也忍不住泛出些许心疼,那阵子,余淑南几乎拼尽了所有,整个人变得凶狠决绝,那个样子的余淑南,连搭档多年的他都觉得陌生。
“那个任务,我们完成得很艰难,你母亲也受了重伤,在医院养了一个月,也沉默了一个月。共事那么多年,我从没见过那样子的她,眼神里没有一点生气,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那时我们甚至怀疑她精神出现了问题,心理医生都请来了,只是她很抗拒外人的亲近,一靠近,她整个人就像刺猬一般,竖起满身利刺,我们根本无法靠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那次任务收网工作结束后,组织把你父亲的遗物交到她手中——一顶帽子,还有一件警服。”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死水一般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苍白消瘦的手死死地抓着那件衣服,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洪水猛兽般铺天盖地的压向她,紧绷了那么久的神经似乎终于有了松弛的回力,她抓着那件警服哭得昏天暗地,整个病房都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压抑着的悲伤和绝望沉沉地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亦没有资格上去劝慰什么,我们谁也无法切身体会她所承受的痛苦,压抑了这么久,释放出来,对她而言也是好的。”
每次想起这个场景,他心里总很不是滋味。
余杰是他的兄弟,是会毫不犹豫替他挡子弹的战友,是并肩作战的兄弟;而余淑南,则是他放在心底多年的女人,无论是,谁出了事他都不好受,可是那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余杰出事那天他还在国外潜伏,不知道另外一个据点的情况,回来时,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
“你是不是挺怨她?”
王诚毅忽然转过头,望向还未从他话里回过神的女孩,这样的真相,本不该由他来说,只是,每次看到余淑南提起女儿时,怅然愧疚的模样,他都不忍心,他只想让她轻松一点。
余凡没有点头,也没否认。
王诚毅的话让胸口堵得慌,心脏疼得厉害,不知该作何反应——
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确实消失了很长时间。
那时候她们的关系还很僵硬,她也习惯了余淑南时不时的“失踪”,所以对于她又一次的销声匿迹,她自然不会去关注什么,只是她那次离开,几乎成了她们之间矛盾的极点,父亲葬礼刚过,尸骨未寒,她就这样又一次一走了之,留下年幼的她独自面对所有的悲伤和无助。
却从未知道,在被她深深怨恨着的那段时间里,母亲竟受过这么重的创伤,更不知道父亲在母亲心里,扮演了如此重要的一个角色。
多年的怨恨和不理解,在听到这样版本的故事后,她一时间竟不敢去接受。
余凡并不知道父母亲具体的职业,他们也未曾向她说起,只是偶尔会看到穿警服的人过来家里找他们。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搬家,也没人告诉她为什么要搬家,每每熟悉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后,母亲又带着她迁到下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未问过她的意见。
“我父母…你们到底是谁?”
终于也压不住多年的困惑,她真的很想知道,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王诚毅转过头,回避了她探究倔强的眼神。
“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父母是很伟大的人,总会一天你会很骄傲成为他们女儿。还有,你母亲很不容易,很多事情我没办法同你明说,但还是想让你知道,你母亲,是个很坚强的女人,如果能得到你的理解,我想她会很开心。”
说着便也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余凡一眼,而后利落地提步离开,清香惬意的花坛里,很快只剩下一个满心不解茫然的女孩……
……
余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到教室的,愈发沉重的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放着王诚毅刚刚说的话,整个人很是恍惚失神……
“怎么了?”路遇转过头,发现她一脸苍白无神的模样,心里微微一惊。
他有注意到一个男人过来找他,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余凡跟他走了,回来就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余凡没有搭理他,她现在心里很乱,王诚毅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她措手不及。
她其实是个北方姑娘,她出生的地方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北城。那里一年四季分明,空气不干不潮,是个很有特色的小城。
她特别喜欢北城的冬天,每到年底,天上总会毫不吝啬地往地上铺一层厚厚的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一片,甚是好看。
八岁之前,雪是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最圣洁的存在。
那时候余杰还在,她喜欢牵着父亲的手,在雪地里踩出一道长长的线,一大一小的脚印里潜藏着余凡最美好的回忆。
余凡对母亲的感情并不亲近,似乎从记事起,她总是很忙,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次面,所以那时候,父亲的关怀几乎是那几年里余凡所以温暖的支撑。
以至于,当父亲突然消失在生命中,她花了很长时间也无法释怀。
八岁的她无法理解死亡的定义,只是哭闹着要爸爸,甚至抗拒余淑南的接近。
离开小城那天,余淑南告诉她:
“阿凡,爸爸说他要去一个很美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遇见。”
这么多年了,她也习惯了母亲的冷静和淡漠,甚至觉得她们日后的相处也亲近不到哪去。
可是今天,她忽然发现,她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母亲,甚至根本从未想要去了解过母亲,这样的认知,让她心里犹如压在一块巨石之下,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喂!你到底怎么了?”
看着她陷进自己的情绪里痛苦不堪,路遇不由得有些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