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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知道楼大小姐早有婚配之后,臣便断了这个念想,没想到今日一见楼二小姐顿时惊为天人,特以正妃之位求娶,还请陛下成全。”
箫胤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着实令人作呕。
一语既出,满座惊闻。众人目光各异,或幸灾乐祸,或好奇,或冷漠地落在楼府一干众人身上。
“你放……”
楼祁怒不可遏,径直拍案而立。
“坐下!”
楼彦沉声道,儒雅的脸上满是隐隐怒气,薛容坐在一旁,暗地里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楼祁咬咬唇,对上他的目光心有不甘却只好坐下,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的那道倩影。
沈子衿朝对面看去,便见箫玉唇角弯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心里骤然一寒。
“哦?”台上之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不知楼二小姐是哪位?竟能让子甚这小子收心倒是难得。”
子甚是箫胤的字,据说是皇帝亲自取的,意蕴悠长。
“臣女在。”
沈子衿顶着众人的视线从席位上缓缓起身,一步一步步至正中央,双手交叠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皇太后娘娘。”
“倒是个标志人儿。”
上头传来一道笑声,“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沈子衿缓缓抬头,对上上方几人的视线,坐在左侧的便是当今息国最为尊贵的女人,一身华服,面目温和,正微侧了头和正中央的景昱帝说:“这孩子瞧着倒是不错,若是真能安了子甚的心,那这正妃之位也不算是委屈了她……”
台上的人说的什么,她已经不想去管,只是在心里微微失笑,这些上位人自诩尊卑替别人随意点鸳鸯谱的习惯还是一点没变,真是高傲到令人讨厌。前世因她是大元帅之女,清远将军嫡亲的妹,加上一身沈家嫡传武艺,饶是豆蔻年华也没人敢逼她成婚,这一世倒是打了个正着。
“那朕问你,你可愿意?”
不怒自威的声音从台上传来。
楼祁看着正中央那道纤弱的身影咬咬牙想要冲上前被楼婳按住手轻轻摇摇头,女子脸上同样布满愁容却无能为力,眉目透着担忧,望着那道身影。
青衣女子的身形隐在人群中,冷笑着看着沈子衿,脸上浮起一丝幸灾乐祸。
苏芜险些直接起身,被一旁的苏彧拉住,轻飘飘瞥来一眼。男子手握着茶盏,嗓音清润,“阿芜,你想干什么?”
她望着男子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压低了声音道:“阿兄,这箫胤酒色成性,荒淫无道,若是让那楼二小姐嫁过去了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苏芜注视着台上那道身影,眉间蕴含着无尽深情却又无情,只是轻抿了杯中茶,平静道:“再看看。”
苏珩微垂了眸子,墨黑般的眸子里似乎含着冰凌,冷冷地看向箫胤,如同看着一个死人,因为手中用力过猛的缘故,杯中茶隐隐有水波浮现。
沈子衿身躯微顿,脊背挺得笔直,身姿娇小纤弱却又像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
见台下人久久不回话,景昱帝眼神危险地眯起,声音浑厚沉重。
“怎么不回话?”
沈子衿噗通一声重新跪下,额头磕地,一字一句道:“回陛下,臣女不愿。”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久久回荡于整座殿堂之上,四下死寂一片,久久未有人说话,良久才传出一阵吸气声。
“莫非你是觉得康平小郡王妃的身份配不上你?”
景昱帝不怒反笑,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台下之人。
沈子衿抬头,目光澄澈,未有丝毫慌乱,“陛下言重了,臣女并非是不知好歹之人,能得陛下赐婚,康平小郡王青睐,实乃楼瑾三生有幸。”
“然阿娘体弱,大姐即将出嫁,远嫁姑苏,距京遥远,小弟尚且年幼,且有进军营参军之愿,家中急需主持大局的人,所以楼瑾只愿留在阿娘身边,以尽孝道。”
“听闻先皇在时,先皇后病重,即将远嫁的德昌公主辞去婚事,三年侍疾,传为佳话,臣女愿效仿德昌公主,侍奉母亲,拳拳孝心,还望陛下成全。”
话音甫落,沈子衿的额头重新重重磕在地板上,明明是七月炎夏,她却手指发凉,心跳如鼓。
台上久久未传来只语片言。
倏忽,传来一道笑声。
“难得还能在贵国遇见如此有趣的人,如此有孝心的人,陛下何不留着做儿媳?”
许是这人开的玩笑实在过于荒谬,众人纷纷循声望去,目光落在坐于上座的男子身上。男子一身狐裘大衣,耳垂吊着玉石耳坠,叮铃作响,古铜色的手指间轻轻晃悠着清茶,表情玩世不恭。
“听过贵国的四皇子殿下年及弱冠,府里却无半个妻妾,若真要指婚,何不指给四皇子呢,如此孝心可嘉的妙人儿,可不得抓紧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在说这左贤王口无遮拦,也有人说这好巧不巧地借了楼家的危机,总之众说纷纭。
苏彧适时起身,微微作揖含笑开口道:“左贤王莫不是折煞兰筠了,兰筠与楼二小姐并无任何往来,随意指婚岂非视为不尊重,婚姻并非儿戏,还是谨慎些为好。”
明眼人自然能听出苏彧的含沙射影,箫胤顿时脸色微微难看。
“父皇,既然楼二小姐一番孝心,还请父皇从长计议。”
苏珩起身,朝台上之人微微拱手。
“是啊皇上,这孩子有如此孝心,倒也是楼府的福气造化,做父母的又怎么忍心早早将孩子嫁出去。”
久久未说话的皇太后慈眉善目地开口道。
景昱帝眼神不定地望着台下之人,随意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孩子个个都有想法,是朕年纪大了,此事容后再议吧。”
“父皇正值壮年,何来老了一说。”
苏彧温润一笑。
箫胤正欲说什么,骤然对上苏珩冷冷的目光,心脏猛地一紧。
见危机解除,沈子衿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后背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宴席步入后续,一片歌舞升平,推杯换盏。
期间,楼婳借故有些头疼,便先行回去歇息。
“路途遥远,恐各位女眷不记得路了,奴婢便负责领路,小姐请跟奴婢走吧。”一个宫女打扮的婢女走过来,垂首恭敬行礼道。
沈子衿淡淡一笑,“那便有劳这位姐姐了。”
“不敢当。”
婢女微微福身,扶着楼婳离开。
不远处,一个小宫女穿着茶盏不小心撞上了那道青衣身影,茶盏倾覆,裙裾濡湿。
秦笙脸色不佳,不过碍于脸面只好隐忍着,由侍女扶着看见离开正殿
沈子衿望着他们远去,直至融入黑夜消失不见的身影,眼眸幽深,犹如暮色四合时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