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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白鹤先生?!”
在看到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时,沈子衿失声喊了出来,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一道白衣翩翩的身影站在小院门口,鹤发虚颜,笑容满面,手执一壶酒,一派豪放不羁的作风。
听到声音的白衫老者回头,见是她,先是一怔,随后轻抚胡须,笑眯眯道:“原来是小阿衿啊,倒是许久未见了。”
小阿衿……
骤然听到熟悉的称谓,沈子衿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看着面前笑容可掬的老者,只觉恍如隔世。
前世沈家尚未覆灭时,阿爹有一忘年至交,名讳白鹤,年幼时总可见那位鹤发老者来家中做客,听说是云游四海的仙人,只是等她年长了些便许久未曾见过了。听阿爹说是去云游四海了,沈家覆灭之前她见过一次,此后便再没见过,没想到与他再见会是在这般情境之下。
不过令沈子衿意外的是,自己现在是在这具陌生的身体里,对方居然也能一眼看穿她的身份,着实奇怪。
白发老者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只是呵呵笑道:“小阿衿,等救了你那位朋友再言其他如何?”
沈子衿这才想起她身后的屋内还有一名亟待救治的伤患,忙点头让开步子。
“小瑾,”赵子奚与她一同在外等待,这会犹豫着开口问道,“你与师傅他老人家……相熟?”
沈子衿不禁哑然失笑,她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白鹤先生能识破她这具身体,更别说该如何和赵子奚讲,只是摇了摇头,神色茫然。
“我也……不清楚。”
赵子奚只当她不愿多说,自然也不愿强求,只和她一起安静地坐在门外的石阶上等候。
不过一个时辰,只听身后的房门传来“吱呀”一声响,两人起身便见白鹤先生缓缓从房中走出。
还未等老者开口,沈子衿便是率先上前,急急开口问道:“如何?”
他半睁的眼瞟了眼站在一旁的青色身影,随后懒懒打了个哈哈,指了指身后的屋子,声音懒散,“人已经治好了,再过一刻……”
话音未落,人便已经冲了进去。
看着那道匆匆进屋的身影,白鹤不觉失笑,“这妮子还是这性子。”
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失落的青色身影,白鹤微微挑眉,打趣道:“莫非我的好徒儿心悦人家小姑娘?”
赵子奚一听,脸色一变,眼神闪躲避开他的视线,耳垂微红,“师傅您想多了。”
白鹤哈哈一笑,微眯了眼看着静谧的山林,“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们年轻人总爱别扭来别扭去。”
赵子奚微微握紧了手心,“可若是她心里已然……”
话音落了半截,女子浅蓝色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忙收了话茬,低了头。
白鹤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随后朝沈子衿看去,“如何?看到人没事这下可放心了?你这小丫头还不信我。”
听出老者语气中的不满,沈子衿自觉理亏,老老实实地道歉,“多谢白鹤先生。”
白鹤一听顿时又不乐意了,不禁笑骂道:“嘿,你这妮子如今倒是客气的很,以我与你父亲的交情,这些小事何……”
话音未落,白鹤便住了口,沈子衿也是一副默然不语的模样。
提起那两个字,两人都是一静,半晌白鹤似是轻轻叹了口气,背过手朝院外踱步走去。
“小阿衿,许久未见了,陪我走走?”
沈子衿小跑跟上。
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映染半边天际,犹如火烧一般,橘黄色的余辉落满了山峰,落在枝头像是开满了一树树金色的花,山脚下一船孤舟立于江面上,迎着远方的半轮悬日,海鸥低飞,犹如江面孤鸿,怡然自得。
“先生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等走出了一段距离,沈子衿才问道。
白鹤先生手执一壶酒,半倚靠在树干上,闻言笑笑,“我不仅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知道你这具身体是谁的。”
沈子衿一怔,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她喉咙微哽,话语呼之欲出,“莫非我会重生到这具身体里是因为……”
然而,她却见面前的老者摇摇头,缓缓说出另一件令她震撼的事情。
“你并非重生,只是离魂罢了,你原先的肉身还在。”
沈子衿瞳孔微缩,还未等她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时便听白鹤的声音继续传来。
“当年我堪破天机,知道沈家定有一劫,与沈恪说了,他却始终相信所谓的圣心,失了最后的机会。”
“真是可惜了,这是愚忠啊……”
说这话时,他满眼都是遗憾与痛惜,摇摇头长叹一句,又仰头饮酒。
“你阿爹啊,看似待人随和,却是执拗得很,认定的事情不可能改变,既然事情已经无力回天我想着至少要保住沈家最后的血脉,所以当年明月阁那具尸体是我伪造的,你的肉体还在,只是魂魄阴差阳错之间落到了这具身体里。”
“你这丫头真是糊涂啊,当年居然做出自杀的事情,若是老夫再晚来一秒,这……”他几乎说不下去,满脸愧悔,“若是连沈家最后的血脉也没能保住,那老夫也没脸再去地下见你阿爹了。”
沈子衿垂眸,一时默然,眼底隐隐闪过淡淡哀伤。
当年的她众叛亲离,家族因她而覆灭,十万英魂日夜缠身, 自己又被迫困锁深宫,犹如折翼的金丝雀,连报仇都做不到,早已万念俱灰,失了继续活下去的心了。
许是气氛过于沉重,她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继续问道:“那先生,子衿有一事不明白,我为何会离魂,又为何会阴差阳错地进入这具身体,其中缘由先生可知?”
白鹤轻捋了捋长须,沉思良久后才道:“若我所参不错的话,这具身体有一枚玉佩可锁魂。早些年老夫游历人间时,曾救过一孩童一命,并赠了一枚玉佩,应当便是小阿衿你现在这具体。”
沈子衿一怔,随后迅速回忆起她刚进入这具身体没多久时的事情,楼彦与薛容曾说起过她小时险些丧命的时候,是一位云游道士救了她一命,并留下一枚玉佩说是让薛容在她及笄之时给她。
原来世间事,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因果定数。
既然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那沈子衿自然是想再看看自己当年的身体。
白鹤捋捋白须笑笑,“不急这一时,毕竟时机一到,你是要回去的。”
沈子衿一时怔愣,等她回神时却见面前已经没了白鹤的身影,只剩一轮清月,以及搁置在巨石上的半壶浊酒。
她沿着山路慢慢往回去,等她回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停在苏珩的房门口,一时怔住,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却见房门自己打开,随后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银色清晖落在他衣角,月华灼灼,皎皎如月。他的视线浅浅落在她身上,薄如蝉翼,轻轻一扇,在他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上落下深深的黑影。
沈子衿停住脚步,与她遥遥对望。
一如许多年前在冷宫的那一幕,那时冷宫清月,银辉万丈,她趴在墙头,怔怔看着身姿笔挺地立在庭院中的清冷少年郎,是一身布衣也无法遮掩的矜贵傲然。
而如今面前那人轻扯了唇角,嗓音低哑,融入夜色。
“我该喊你楼二小姐,亦或是……子……沈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