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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日,密林渐稀山岭渐缓,柳平思几人看到了一处林间小屋。
那屋外挂着些兽皮,晾晒着几挂肉干,看似猎户之家。柳平思几人心中大喜,接连敲门。
半晌,屋里出来了一位老人,看他打扮便是个老猎户。柳平思几人不敢说出实情,只告诉屋内老猎户,几人是因在深山中采药迷了路,又遇野兽袭击,夺路而逃不知多久,终于才到了这里,还望老猎户能施舍一顿饱饭,容几人休息一夜。
老猎户心善不疑有他,遂招呼他们进了侧屋休息,还为几人拿来了热乎乎的食物。
柳平思几人感激不尽,并询问老猎户这是何地。
老猎户告知他们,再向东走几天便是无怀氏的村落了,还建议他们前去无怀氏村落寻求医治。柳平思几人辗转逃亡不知多久,竟是如此踏上了归乡之路,想来这才是神明真正的安排。
柳平思几人心中狂喜,填饱了肚子便完全忘记了当日无怀氏族长的交代,只盼早早返回本族领地躲避灾难。
只是在老猎户这里休息的当夜便发生了怪事。
大约是心中放松的缘故,几人便决定去溪边洗洗澡。待走到了溪边,其中一人竟突然倒地,全身抽搐不止,不出半刻,便没了气息。
余下几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紧接着出现的一幕更是吓得几人无法言语,神智迷乱。
只见死去的那人的身体竟渐渐变恍惚朦胧起来,他的身体亦变得透明如沙,然后便如一缕烟尘般,消失不见了…
血肉之躯就这般消失于几人的眼前,惊恐凌乱的柳平思几人来不及喊叫便夺路逃窜。
最终,柳平思几人跌跌撞撞回到了无怀氏的村落。等再恢复神智之时,已是身在暗室之中。
柳平思说完这些,已是数个时辰之后,加之他才恢复神智,言语间总是错乱重复,柳忠也是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柳平思立即想起了族长当日的交代,便即刻对父亲柳忠说道,他们几人从此就打算躲在这暗室不再出去了。帝鸿氏一族的追捕之人随时会来,一定不要透露他们已经回来了。
就这般,柳平思几人躲在暗室之中再未出来过。无怀氏余下的老头们害怕仅存的孩子也会遭殃,索性便让几个孩子也住进了暗室。
后来帝鸿氏追捕之人也确实搜查至此,只是他们看这里已然是一片废墟,也不过只有几个老头苟活在这里,甚至连查问一番都没有便离开了。
至此之后除了偶有旅人路过这废墟般的村落,亦再无外人来过这里。
所有人心底恨透了昆仑神使,以致无怀氏的老头们暗中悄悄地偷听每个路过歇脚的旅人的谈话,生怕仅存的孩子们再遭了毒手,无一不整日活在担忧之中。而柳平思曾言那夜一起自帝鸿氏出逃的无怀氏族人,也并无一人再归来,不知天各一方他们究竟是被帝鸿氏抓了回去亦或是逃出帝鸿氏而选择避世隐居。
再后来的数载,地洞中的柳平思几人身体已然越来越弱,模样佝偻枯槁。
柳忠也曾去别的氏族求来巫药,但因无法说出实情,只寻得了些强身健体的巫药归来。柳平思几人虽是每日服药,亦是完全无法恢复过来,一个一个接连地死去了。只是每一个人死去的时候都如同那时逃亡路上死去的人一般,血肉之躯化作一缕烟尘而消失不见。
甚至熬得最久的柳平思死前,油尽灯枯的模样竟比柳忠还要衰老。
直至死前的几月,柳平思的思绪依旧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清醒的时候他仍旧还在猜测个中疑惑,当年使徒所说那些离开庙宇已修习了巫法的人,可能并非如他们所言那般,大约是早已经死在了庙宇里,只是什么都不曾留下,使徒所言大抵也不过是欺骗之言罢了。
连山四人听完柳忠的话,亦是过了许久,天色亦渐渐黑了下来。
然而,这其中还是有不少不解之处,只是柳平思已经死了,也无法再问出其他。
连山听完后却有些不屑地说道:“那‘昆仑神使’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你们无怀氏一族怎就这般痴傻?”
柳忠呆呆地望着连山,一时说不出话。
白小露看柳忠听了连山的话后一直沉默不语,多少有些担心,毕竟对无怀氏一族来说,这般的灾难已然和灭族别无二致,而柳忠数个时辰前又遭遇丧子之痛,此时连山一句‘痴傻’虽然没有说错,只是如柳忠这般的寻常人处于当时之境又哪里能看个明白。
不过,柳忠所提到的‘供奉’一事,白小露确实很在意,想了想,问道:“柳老伯,刚才你提及柳平思说昆仑神使所让他们进行‘供奉’,那他可否再说过其他关于‘供奉’的事?”
柳忠摇摇头,回答道:“平思自从回来之后,时常神智恍惚,总是一个人坐在草榻上胡言乱语,唯独关于‘供奉’,他也没有再提起过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且听老汉我一句劝,今后定要躲那昆仑神使远远的啊。”
“昆仑神使?那是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了空有灵的声音。
原来空幽昙已经醒来,屋内只有她与睡着的有灵师妹,她便叫醒了空有灵,两人见这边有火光,便走了过来,也恰巧听到了柳忠的那句话。
“幽昙姑娘,你醒来可觉得身体好些了?这位是无怀氏的柳忠老伯。”白小露连忙接过了话,不愿让她们两亦卷入到是非之中。
“已经好些了,多谢小露姑娘的挂怀。”空幽昙回答着,只是听着声音还有些虚弱。
相柳对连山使了使眼色,连山心领神会地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说道:“那么晚了,我都有些困了...”
蜉蝣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对柳忠说道:“柳老伯,天色已暗,我送您回去休息吧。”一时间三人配合倒是默契起来。
柳忠点点头,客气地说道:“不必送了,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吧,老汉我这便回去了。”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只是蜉蝣放心不下便追了出去,柳忠却坚持拒绝了蜉蝣的好意。
空幽昙望着坐在面前的三人,这些时日经历诸般事情,他们总像是有秘密一般,自己本身无意打听,只是心中却生出了一种被排斥的酸楚,含着眼泪说道:“我与有灵师妹就这般不值得信任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此辞别吧。”说罢,拉着空有灵就向外走去。
连山急忙上前拉住她,胡乱地解释道:“幽昙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我们没有不信任你,只是...只是...”
相柳见连山半晌都只有一句‘只是’,只好帮忙道:“幽昙姑娘,我们并非故意隐瞒什么,只是你现在伤势未愈,怕将事情告知于你会对你的伤势不利。”
“我就是这个意思,一时情急,话到嘴边忘了怎么说了。”连山一本正经地说着。
白小露悄悄瞪他一眼,上前将空幽昙和空有灵拉到火堆旁坐下,说道:“幽昙姑娘,你先吃点东西吧,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
空幽昙止了眼泪,点点头,接过了白小露递来的食物。
白小露继续对她说道:“幽昙姑娘,你别胡思乱想。事到如今,我便不再隐瞒什么了,有关那日你受伤醒来后所说之事,我们这些时日打听下来,那些人是一伙自称‘昆仑神使’的杀手,专门猎杀有高深巫力之人。刚才那位柳老伯所说,无怀氏一族的巫者们也是如此遭遇。”
空幽昙与空有灵闻后面上露出惊异之色,此前的确从未听过九州四极有一伙‘昆仑神使’这般神秘的杀手,而且更是不懂他们为何要猎杀巫力高深的人,于是空幽昙又出言问道:“他们为何要这般做?”
白小露摇摇头道:“这便不得而知了,只是他们手段极高,你别生出报仇的念头才好。”空幽昙愣了一瞬,低声道:“我这般微末的巫力,确实不敌他们...大巫和如风师兄...一个被抓走,一个惨死…终究还是因我太无能了…”
其余几人见此皆不知该如何劝解。连山忽然记起,白天被无怀氏的老头痛揍一番之时,蜉蝣的手亦受伤流血,于是便对空有灵说道:“那个‘小乌鸦’,你那里可还有治伤的巫药,快给我一些。”
空有灵气鼓鼓地摸向腰间的小布包,她最是不喜连山叫她‘小乌鸦’了。
“咦?这是什么?”空有灵从布包里摸出了一片黑色的石片。空有灵不识得此物,连山与相柳却是知道的,那正是一片青乌的蛋壳。
空有灵随手就准备扔掉,相柳却阻止道:“好好收着吧,这应是空应囚留给你的。”空有灵这才打量着黑色的石片,自言自语道:“爷爷留给我一块黑色的石片做什么呢?”嘴上这般说着,心中却把这黑色的石片当成了一种念想,小心地放回布包内,然后摸出一贴治伤的巫药递给连山,也不说话。
连山接过巫药,转头便递向蜉蝣,道:“拿去。”蜉蝣伸手接过巫药,心中一热,原来连山还记着他因白天接挡石块使手受伤之事,正欲出口道谢,连山却是抢先开口道:“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蜉蝣看着他,竟是少有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