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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九州四极自从有了人的踪迹,便可说是为孤寂的天地增加了无限的生机与色彩。人与兽最大的不同便是人有欲望。
尽管多数人正在克制与压抑着内心的欲望,但也有人对自己的欲望从不加掩饰,更有人借由崇高信仰的名义,尽情地满足着自己的欲望。
帝鸿氏的大巫姬桓彗,便是这般的人。不过姬桓彗的欲望却是与寻常世人有些不同,他享受着族人的崇敬,拥有着高深的智慧,所以,便有了寻常世人没有的,一种特殊的欲望——将一切延续下去。
自从姬桓彗得到那卷羊皮古籍之后,他的欲望便有了延展的阶梯。
姬桓彗至今依旧不会忘记那一天,遇见神明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月朗星繁之夜,姬桓彗独自来到帝丘城外。在一处四下无人的山丘之上,姬桓彗抬头仰望星空,心怀期待,颤抖的吟诵起了那羊皮古籍上的巫文。
那些巫语似是千万载再未被世人吟诵,一个个巫文仿若有了生命一般飞扬至茫茫苍穹,庄严神圣,又似乎漫天星辰亦有了回应,星子更加明亮闪耀。
姬桓彗期待着,心中不断地祷告着。
在寂静无声的暗夜之中,伴随着一道神圣的金芒,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自虚无降临。霎时间,苍茫天地亦为之失色。
姬桓彗跪伏在地,不敢抬起头仰望,只是他胸中鼓噪的心跳掩饰不了澎湃的激动。
那个白衣男子悬浮于姬桓彗身前一丈,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怜悯,望着脚下跪拜的世人,那白衣的那人开口道:“人,你为何呼唤我?”
一时间姬桓彗不知如何开口,只能期期艾艾道自己是神明最忠诚的侍奉者。只是随着姬桓彗仰视而去的目光,那白衣男子便清楚地看见了他眼中的炙热的欲望。
原来,姬桓彗竭力追求的欲望便是如神明那般永生,与天地共存。只是这般贪婪的欲望亦是有着华美的外衣,美名曰为了永远侍奉神明。
只是姬桓彗自以为演绎的极是完美,殊不知这般说辞只是侮辱了神明通彻清晰的智慧。
那白衣男子俯视着姬桓彗,眼中早已出现了鄙夷。
终了,那白衣男子告诉姬桓彗,他会再度降临,倘若姬桓彗当真为最忠诚的侍奉者,那神明或许可以满足他的愿望。
伴随一道金芒,天地之间重归寂静。留下跪拜在原地的姬桓彗一人。不过,此刻的姬桓彗已是雀跃之极,心中喜悦更盛出生时分。
神明聆听了自己的愿望。至此一点,便是亘古未有的荣耀。
其后,姬桓彗日夜期盼等待,渴望神明再度降临在他的面前,那些时日里的焦急,竟漫长如无尽的永夜。
最终,那白衣男子果真再度降临了,并宣示了神明的旨意。
鲜血的供奉,巫者的鲜血便是供奉神明最虔诚的祭品。
那一刻,姬桓彗心中竟是出现了恐惧。原来,那白衣男子并非神明,他是昆仑神使,司掌刑罚,对于那些渎神者,将施以最严酷的惩罚。
昆仑神使定下了期限,娲皇祭祀大典便是供奉起始之日。
心怀恐惧的姬桓彗除了跪拜,亦是不敢多言一字。
随后的时日中,姬桓彗无一日不再惊惧与忧虑之中度过。尤其是当姬桓彗看到庙宇中同族的巫者之时,心中不由地生出了一丝不忍。只是昆仑神使已传达了神明的旨意,倘若不遵从,其后果亦不是姬桓彗一人可以承担。
正所谓“急中生智”。
只是这般“智”,却是姬桓彗动起了另一番念头。想九州四极之广袤,大小氏族众多,而无论哪一个氏族皆有巫者。昆仑神使只要求以巫者的鲜血供奉,亦未言及定须帝鸿氏巫者的鲜血。若能得其他氏族的巫者供奉神明,便可保全帝鸿氏巫者。
随后,姬桓彗便借由娲皇祭祀大典为名,邀请了不少小氏族的巫者前来帝丘,其目的却是不为人所知。小氏族畏惧帝鸿氏之强大,或有心攀附强大的帝鸿氏,便纷纷前来帝丘。
经年而往,不少小氏族竟因此灭了族。其中多半亦是因姬桓彗鱼目混珠,以寻常世人冒充巫者,加入到供奉的人数之中。
起初,姬桓彗还有些不忍。只是在无尽鲜血背后,却是隐藏着姬桓彗更加残忍的欲望。麻木,也就变成了姬桓彗其后更放肆的变本加厉。
为了自己的欲望,姬桓彗亦是渐渐生出了控制帝鸿氏一族的野心,因为供奉一事毕竟是不可展露与阳光之下,若是其他氏族知晓,只怕会对帝鸿氏群起而攻之。
为此,姬桓彗便加紧培养着属于自己的势力,加之帝鸿氏族长姬少典纵情声色,姬桓彗便将目光放在了少年公子玄嚣的身上。
时光飞逝如流水,恰如生命的光华在姬桓彗身上渐渐远去。昆仑神使亦再未降临,姬桓彗的焦虑与日俱增。那些焦虑之中伴随最多的便是恐惧,因为衰老,姬桓彗无力抗拒。这与他残忍的智慧并无关系。
随着东极七宿降临帝丘,姬桓彗亦是得到了一个使他的焦虑与恐惧得到平抚的消息。
使徒东角告诉姬桓彗,待娲皇祭祀大殿之后,神明将实现他长久以来的愿望,亦是对他虔心侍奉的奖赏。而紫薇垣大人便是昆仑神使派来实现他愿望的使徒之首。
如此怎能叫姬桓彗不兴奋疯狂。大抵欲望在被告知可以被满足之前,便是人最为兴奋的时刻。
望着屋内神台上那两尊神明的陶象,姬桓彗心中舒展如绵延春水。
永生。
今后自己便是这九州四极最伟大的人了。不但帝鸿氏一族要永世遵从着自己的号令,其他氏族亦会如膜拜神明一般膜拜自己。活着的自己,比那化作陶象的神明将更为闪耀。
只是事到如今,姬桓彗早已摒弃了自己从前清明的智慧,亦是忘却是对错。欲望,即是成了他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眼下,随着娲皇祭祀大典的临近,姬桓彗脸上的得意之色亦是更甚。所以便无暇顾及姬玄嚣此刻的行动。如此倒是给了姬玄嚣一些喘息谋划的机会。
……
月槐城,城主大殿。
晴阳长老的身体迟迟不见好转,停留在月槐城的姬少瑞亦是焦急不已。那游医的本事大抵有限,除了以珍惜药材吊住晴阳长老的命再无其他方法。
无奈之下,姬少瑞只好传令月槐城侍卫,即刻前往岚阙城寻族中巫者尽快前来月槐城,并且要求侍卫不得将此事传扬,须得严守秘密。侍卫随侍晴阳长老多年,亦算懂得其中之轻重,便立即策马向着岚阙城而去。
此番之考虑亦可说是姬少瑞深思而定。其实距离月槐城最近的便是帝丘城,帝丘的巫者更是全族上下巫力最高深的,姬少瑞却是反而选择了稍远的岚阙城,其原因便是帝丘城情况不明,他断然不会以晴阳长老的性命儿戏。
姬少瑞算着娲皇祭祀大典的时日已是越来越近,倘若不尽早赶去帝丘城了解一番,怕是会因此而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思及于此,姬少瑞便来到晴阳长老的寝殿,打算与自己的恩师告别。
殿内,侍奉在晴阳长老身旁的正是他的孙女玉菱。
此时,玉菱年纪不过二十,却是聪慧善良,在晴阳长老受伤的这些时日之中,便是玉菱一直在料理着月槐城之中的大小事务,处理行事之上可说与晴阳长老如出一辙,更有着女子温婉的一面,为此城中各权贵亦是赞服。
玉菱见姬少瑞走进寝殿,便立即起身行礼,毕竟如姬少瑞这般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帝鸿氏一族上下皆存崇敬之意,无一例外。随后,玉菱便先离开了寝殿。
待姬少瑞走到晴阳长老身边之时,晴阳长老正靠坐在床榻之上喘着粗气,精神却是未必前几日见好。
“少瑞啊,你可是来与我辞行?”晴阳长老和蔼地说道。
“是的,将军。我这便打算离开月槐城,待娲皇祭祀大典之后,我再前来探望您。”姬少瑞亦是点头微笑道。
只是话音未落,晴阳长老的老脸之上却是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轻叹一声道:“我的时间怕是没有多久了。你亦不必宽慰我,这原本就是神明一早安排好的。只是事到如今,我亦是有一事还要嘱托你。”
“将军但说无妨。”姬少瑞恭敬道。
只见晴阳长老紧紧地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似是在下定最后的决心一般。半晌,晴阳长老睁开眼,凝重地看着姬少瑞道:“少瑞,我要你答应我,倘若将来族中生变,人心不稳,氏族临危,你便取族长之位而代之。万不可坐视帝鸿氏覆灭而无动于衷!”
姬少瑞闻言霎时便一愣,盯着晴阳长老说不出话。
“你不必讶异...少典之昏庸我自是一直看在眼里。当年若非为了老族长之嘱托,我断然不会支持少典接任族长之位,其实你一直都很好,这些年亦是将白荆城治理的蒸蒸日上...实乃族长不二人选...”晴阳长老沉声说道,似是回想起从前诸般过往。
“将军,我...”姬少瑞不知如何回答。毕竟,从小开始,父亲的要求便是要他尽力辅佐大哥姬少典,使帝鸿氏更为强大兴盛。此番晴阳长老之言虽是出自肺腑,却是叫已是中年的姬少瑞心中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