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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铜花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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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丘城。

    娲皇祭祀大典终究是毁于神使与连山之间的纷争。从龙神白泽在金芒中陨落,到山岭崩塌,烈火焚天...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只能在慌乱与不安之中揣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城中的帝鸿氏族人被下令不得出城,而守在帝丘城外通往祭典庙宇的黑金卫们,即便瞧见了烈焰的熄灭,听闻那崩塌的庙宇再没了声音,依旧坚守在原地,甚至没能等到他们所受命要找的那个人。

    还有那些来自其他氏族的节使与巫者们,被困在典客驿中一时无法离开,却是充满了恐惧。流言便如瘟疫一般蔓延开来,起初其中被人言及最多的便是那曾经被祭海的帝鸿氏族长公子姬乾荒,以及他的出现带来了巨大的灾祸。

    不过在恐慌之中,另一种声音却是越来越大,那便是帝鸿氏一族德行信仰有愧于神明,灾劫便是神明对于帝鸿氏一族降下的惩罚。便又有人说起了龙神白泽曾在帝鸿氏南奎城中现身,便是为了拯救被帝鸿氏残忍杀害的无辜役奴...

    而龙神白泽的陨落便是帝鸿氏为神明所厌弃的最好证据。

    各氏族的节使们再度提起了前几日那关于娲皇祭祀大典乃是帝鸿氏之阴谋一说,不禁将诸般传言前后联系在了一处,以致各族节使纷纷要求帝鸿氏打开帝丘城门,欲尽快返回各自的氏族领地,毕竟没人愿与被神明厌弃的一族再有瓜葛。不过,各氏族的节使们也似乎忘记了帝鸿氏如今才是九州四极最为强大的氏族...

    荒山的茅草屋内,蜉蝣守在连山的身旁,此刻的连山面色苍白如雪,胸口几乎没有呼吸的起伏,从未有过这般的安静。只是这样的安静实在叫人害怕。蜉蝣不知当连山醒来的时候,见不到白小露会是什么模样,甚至蜉蝣不敢去想...

    而此时姬少瑞坐在茅草屋外,看着仰望星辰的缱梦姑娘,心中亦是五味陈杂。原本姬少瑞的打算是在祭典中由自己出面解决使徒,姬少瑞深信凭借自己的一番说辞定能阻止参加祭典的人们喝下那“永生之水”,倘若使徒发难亦由自己一力承担。

    只是从蜉蝣匆匆走上神台的那一刻起,一切便脱离了姬少瑞的掌控,初代神使的降临,白小露被抓,以及连山打破封印的镣铐现出了其原本的模样...

    “你似乎心绪不安啊...”缱梦姑娘坐在草地上望着姬少瑞说道。

    姬少瑞被打断了思绪,愣了一瞬才回答道:“我只是从来未想过白荆城中竟然住着初代神使大人。”

    此言一出,缱梦姑娘不禁微微一笑,道:“从我踏入人世便不再是神使了,只是一间无药铺的店主罢了。倒是你,手握星陨之剑,是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英雄,你眼中的迷惑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姬少瑞望着面容苍老的缱梦姑娘,却是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清明的洞察,那般清明的来源便是神明所赋予的智慧,只可惜自己并未能拥有这般智慧。姬少瑞淡然道:“倘若我有如您一般的智慧,便也不必生出这般多的烦恼。一直以来,为了所笃信的而行,眼下竟也不知是对是错。此刻我最希望的便是可以得到神明的指引。”

    “神明再也不能指引你了。”缱梦姑娘忽是这般轻声说着,“你应遵从你的心,这便是父亲大人最后留下的话。如今我亦把这句话送与你。”

    “遵从我的心...”姬少瑞有些迷茫地看着缱梦姑娘,口中却是不断重复着这样一句话。

    星空之下,缱梦姑娘亦是再未言其他,山风微凉却清澈,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大地,伴着醉人的温柔。

    许久之后,姬少瑞忽是微笑了,大抵姬少瑞许久没有过这般的笑意,打从心底而生的笑意。

    “帝丘并不安全,等下我便派人前来尽快送连山回到白荆城。”姬少瑞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大步走下了荒山。

    ……

    承兴宫后殿。

    大抵这是九州四极之中最为奢华的宫殿,便是那岚阙城的“千珠殿”亦是难以媲美。殿内三十二盏琉璃盏,燃着最珍贵的鲸脂,白玉香炉中焚着龙涎香。单瞧那殿内的地面,便是铺着最柔软的兽皮,檀木阁架上尽是世人从未所见的珍宝。

    明亮的灯火照亮着殿内的每一处角落,帝鸿氏族长姬少典正半倚在一张软榻之上,眯着眼听着侍女们的奏乐,身旁的侍女正跪在姬少典的身旁不断地向夜光杯中斟满美酒。在这间后殿之中,没有一丝纷扰的流言,只有最尊贵的享乐。

    在姬少典的脸上丝毫瞧不见半分忧色,即便是今日的娲皇祭祀大典发生了折损帝鸿氏威严的惊变,以及难以预料的后果,这所有的一切似乎与姬少典全然无关。

    在清晰柔和的乐曲声钟纵情享乐,如此这般才可说是最逍遥自在的人生。

    时间在这间后殿之中几乎是静止的,安闲与舒适之中往往会叫人忘记从前的自己,姬少典大抵早已不记得从前的自己了,只是有一人——弟弟姬少瑞,姬少典无时无刻没有忘记他的存在,以及曾经种种过往。

    美妙的奏乐声忽是停止了!

    侍女们颤抖地看着一个身披金甲的男人就这般威严的走进了后殿之内。

    “都下去吧。我知道你会来的,早晚会来,我的弟弟...”软榻上的姬少典没有睁开眼便说道,早在姬少瑞站在殿外的时候,他便感受到了那股独一无二的气息,心底最厌恶的气息。

    侍女们在惊吓中匆匆离开了后殿,殿内便只剩下了姬少典与姬少瑞两人。

    空气几近凝滞,姬少瑞看着软榻上嘴角上扬的那个男人,看着这间奢华无比的后殿,难以想象他是如何消沉的度过了近十载的漫漫时光,荒废着曾经对父亲立下的那番誓言。

    “你把那个‘灾祸’带回帝丘,是早有预谋了吧。如今可算称心如意了吗?”姬少典睁开眼睛缓缓起身问道。

    “他是你的儿子,身上流淌着你的血脉!”姬少瑞说道。

    只是此言一出,姬少典好似听到笑话一般,大笑道:“那个贱人的孩子,与我何干?”

    贱人...姬少瑞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从姬少典口中说出的话,当即便怒道:“我不准你污蔑瑶姬!”

    “哈哈,没想到你如今还会为了那个贱人动怒,看来我所做的一切果然没错。那个贱人就是这世间最下贱的女人,即便嫁给了我,还心心念念想着别的男人!你说,这样的贱人该不该死?”姬少典抚着阁架上的一个雕花木盒说道。

    “不过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姬少瑞。是你欠我的,你便理应还给我!”姬少典拿起那个木盒狠狠地砸到了姬少瑞的脚下。

    木盒摔落在地,里面的东西便掉落了出来。

    一只铜花玉钗,就这般出现在了姬少瑞的眼中。那是瑶姬的玉钗,是自己在出征前送与瑶姬的定情之物。只是姬少瑞未想到,这玉钗竟会在多年之后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刺痛的不仅是双眼。

    姬少瑞弯下腰缓缓地将那支玉钗拾起,细细地看着那玉钗上的铜花已是出现了铜绿,玉色亦是有些灰白,不似当年那般翠绿。

    “我的弟弟,你应该感谢我啊,毕竟这东西我帮你留了这么多年,如今还能让你有个睹物思人的机会。”姬少典望着面露痛苦之色的姬少瑞,满眼尽是得意。

    姬少瑞沉默着,眼中仅剩那枚玉钗而已,今夜独自前来承兴宫,姬少瑞本是想质问大哥姬少瑞一些问题,却是未曾想姬少典先将瑶姬的事情提起。握着玉钗的手轻轻地颤抖着,心中的那抹疼痛却是越来越清晰。

    “你总是得到的比我多,就连在父母眼中我这本应是族长继承者的儿子依旧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你是得到星陨之剑的勇者,你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这帝鸿氏中又有谁正眼瞧过我?...神明将所有最美好的眷顾都给了你!可我,偏偏要夺去你最在乎的...唯独我看到了你的难堪...哈哈哈哈...”姬少典忽是狂笑道。

    大抵这便是姬少典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话,压抑了不知多少载,透着阴腐的气息。只是看着姬少瑞如此痛苦,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窃喜,毕竟痛苦并不该全部由自己所承受,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弟弟。正因为是自己的弟弟,所以那份恨意亦是更深。

    “我从未想过与你相争。”姬少瑞缓缓说道,声音亦有着一丝黯哑,“你是我的大哥,曾经亦是我最钦佩之人,我只想辅佐你让帝鸿氏一族更为强盛罢了...只是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看待我,亦为此伤害了无辜的瑶姬!”

    “既然你总是放不下那个贱人,那你就不好奇为何当年你去出征之后她便匆匆嫁与了我吗?你从来不敢问,是怕自己对那个贱人有所失望是吧?既然如此,我便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姬少典盯着姬少瑞的眼睛尖锐的说道。

    的确,这么多年过去了,姬少瑞从来未曾问起瑶姬为何会嫁给姬少典。姬少瑞害怕着,不管是失望亦或是其他...即便当年在荒山之上再次相见,姬少瑞亦是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害怕心底那最后一丝防线就那般轻易被痛苦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