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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荆城,济心堂。
大抵欢笑已是许久未曾出现在这里,所以即便短暂的欢笑亦是显得那般珍贵,尤其在连山突然消失又回来了之后,他脸上再不见了那般死灰一般的颓废,出现了从前那般看似轻松的笑意。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那笑意或许仅仅只是一张面具。毕竟这一切只经历了短暂的一天一夜。
客间内,连山坐在了相柳身旁,就看着他那般安静的睡着。
应是有月余未见了吧,上次分别之时,相柳昏迷中还是透着苍白的虚弱,眼下面色倒是与从前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只剩下你还陪在我的身边了,从前你就总是这般沉默,睡着与醒着倒也没什么分别。”连山自言自语地说道。
只是这般感慨却没有回应。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安静,便也没人瞧见连山眼中那一抹深沉的灰色。缱梦姑娘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对着连山的背影问道:“臭小子,我总以为你会一直消沉下去。”
“自然不会,当我昨夜看着那漫天星辰的时候,我便想起了莲,想起了相柳,还有小露...她如今一个人在那不周神殿,定然害怕极了。虽然我不能完成父亲大人的期待,不能完成你们所有人的期待,但我总也有想做的事,有想保护的人。”连山望了望窗边那晨曦的阳光,眼底亦是充满了力量。
缱梦姑娘瞧着连山的侧脸,忽是微笑道:“这些都是星辰告诉你的吗?”
“大抵是吧。我想做连山自己,便总有我需要走的路。爱大人,您能告诉我母亲大人与父亲大人是什么样的吗...自我醒来,我便从未见过他们...”连山望着缱梦姑娘认真地问道。
只是这样的一问却是叫缱梦姑娘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凝固了。缱梦姑娘徐徐走到窗边,阳光温暖了她苍老的面容,那些枯萎的白发亦是染上了灿烂的金黄。良久,缱梦姑娘才回过头望着连山,微笑道:“母亲大人有着最慈悲的温柔,她爱着所有,甚至一草一木。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最慈爱的笑容。这世间的一切皆是母亲大人的心血以及全部的付出,为此她不惜耗尽自己的全部...”
缱梦姑娘好似陷入了昔时的回忆之中,即便历经千万载,那些温暖的回忆依旧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中。
“父亲大人呢?”连山追问着。
“父亲大人...他...”缱梦姑娘一时语滞,眉头亦是微微皱起,“父亲大人总是沉默着,自从他离开不周神殿去了忘川之滨,我便很少见他了。母亲大人曾说过,他拥有着最深沉的智慧,以及最悲悯的哀愁。”
“我总以为神明不会有哀愁。”连山轻声地说道。
缱梦姑娘走到床榻边,瞧着相柳平静的睡脸,叹息一声道:“神明亦有神明的哀愁,或许他便是不愿你有同样的哀愁,便没有给你...”
“连山!”蜉蝣的一声呼喊打断了缱梦姑娘的话。只见蜉蝣站在房门处,对着连山说道:“姬将军来了,他有话想对你说。”
“去吧,”缱梦姑娘微笑道,“姬将军亦是为你而着急。”
连山看了看缱梦姑娘,一时间亦猜不到她刚才那句未曾说完的话,只是连山却并未再问,而是起身随着蜉蝣离开了。
缱梦姑娘依旧坐在相柳的床榻边,望着空荡荡的房门处自言自语道:“你看见了吧,他越来越像了...大抵我再难护着他了,你也是一样...”
另一间客间内,姬少瑞焦急地打量着连山,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人便真的就是连山。
“老伯,你看了我许久了。莫不是我脸上沾了泥?”连山坐在桌榻边,无奈地说道。
昨夜姬少瑞回到白芦殿后,近乎是一夜未眠。回想自见到连山后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一时间竟是觉得那神兽麒麟所言的宿命竟是那般难以抗拒。与其说抗拒,倒不如说这一切的发生竟是那般自然,丝毫由不得姬少瑞说半个不字。
尤其在帝丘城见过那昆仑使徒之后,姬少瑞心中总是对此事有些隐隐不安之感。虽然姬少瑞并未亲眼所见那“鲜血的供奉”,却是亲眼所见那闪着诡异晶绿之芒的“永生之水”后,姬少瑞便猜测着那群昆仑使徒到底想做什么...
回想起那姬桓彗被扭断了脖子竟然不死,还有被连山杀死的那使徒竟是化作了一地翠绿的碎片...
姬少瑞并非不敢细想下去,只是那不详的恐惧却是自心底而生...世人为一己私欲便如被遮蔽了目光的蝼蚁一般,又如何知道或许即将发生的灭族之灾?...且那时使徒紫薇垣刻意问起皇羲大人的预言,便是说明他们亦是忌讳着那预言中所指的“人皇”。
而在姬少瑞的心中,便是认定那“人皇”所指便是最后的神之子——连山。此时的姬少瑞对大哥姬少典早已没了半分期待,甚至不愿再为那所为的氏族荣光而战斗,所思所念皆为阻止使徒的阴谋,以免这世间所有人皆变作姬桓彗那般如行尸走肉的模样。
倘若连山可以结束这一切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人皇”之姿一统九州四极,这世间便再没了氏族争端,那些流血与牺牲亦将不再存在。
这一夜对于姬少瑞而言算得上极是漫长,漫长到想了这一生从未想过的那般多。随着瑶姬为何会嫁给姬少典的真相终是解开,这些载缠绕在姬少瑞心中那解不开的结便松散了。或许对那份爱的执着终是姬少瑞半生的牵绊,只是姬少瑞却从来不曾感到后悔。
天还未亮,姬少瑞便匆匆离开了白芦殿,想着去济心堂看看,然后便立即去寻找连山,只是姬少瑞未曾想到,连山消失了一天一夜竟是自己回来了,并且再不见了之前那般颓靡之气。
大抵这便是神之子,坚毅且执着,永远不会被挫折所磨灭那骄傲的意志。
“连山,我确实有话对你说。只是我想先问问你,你到底想成为什么?”姬少瑞正色道。
“自然是做我自己了。老伯,你这般严肃倒是有些吓人了...”连山轻松地回答着,这答案从来亦未曾变过。
“你可曾想过阻止使徒、神使的阴谋,拯救这九州四极?”姬少瑞追问道。
只是姬少瑞这一问不免叫连山有些惊讶,一旁的蜉蝣亦是一脸疑惑,不禁道:“姬将军,你此言到底是何意?”
姬少瑞叹息一声,便将自己对那“永生之水”的诸般猜测说了出来。
“姬将军,那你的意思是使徒会将所有世人皆变作帝鸿氏姬桓彗那般模样?”蜉蝣焦急地问道,“如此做法简直是违逆神明之举,他们如何配称得上‘神明的侍奉者’?”
连山倒不似蜉蝣那般焦急,听闻姬少瑞所言后只道:“老伯,我只是想变强,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从此刻起,我便只是连山。”
不过姬少瑞闻言却是微微一怔,眼前的连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虽说面容未变,只是那内在确实变了许多。思及于此,姬少瑞亦是不由地好奇着,连山消失的一天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他改变的这般多。
不过眼下的连山却并未胸怀九州,悲悯四极,大抵应是他还需更多的成长与历练吧...姬少瑞心中一亮,淡然地点了点头,连山天性善良又极是聪慧,以后再慢慢教导亦是不迟。
连山与蜉蝣瞧着姬少瑞脸色一时晴一时阴,忽是又变作了一派淡然,实在不明白他到底在思虑着什么。“老伯,你今天有些奇怪啊...”连山嘀咕道。
姬少瑞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当即便正色问道:“连山,你可曾听闻过青泠之渊?”
此言一出,连山立即摇了摇头,疑惑地望向了蜉蝣,蜉蝣亦是面露疑惑。“哎...老伯,实不相瞒,你说的那青泠之渊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那里是什么地方?”
“昔时,皇羲大人在那里留下了一样东西,或许是你便可以拿到。”姬少瑞深沉一笑,继续说道:“大抵有了那样东西你便可以救白姑娘了。”
这短短一句话宛如惊雷一般震慑住了连山。只见连山眼睛瞪得老大,呼吸急促道:“真的可以救小露?老伯,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那青泠之渊在何处,我现在便动身前去。”
姬少瑞见连山如此激动倒并不意外,继续说道:“或许从前只是时机未到。不过那青泠之渊却并非可以轻易到达。因为,那里乃是九州四极的交汇之处,深渊漆黑且无底,亘古以来便从未有人踏足,当中危险亦是难以估量。”
“姬将军莫非去过?不然你怎知那从未有人踏足的深渊。”蜉蝣疑惑地问道。自小蜉蝣便出生在帝丘城的承兴宫,便是阅览过许多羊皮古籍,对这九州四极中所记载的诡异之地亦是有不少的了解,只是那青泠之渊却是连记载都不曾有过。
姬少瑞亦不掩饰,直言道:“我勉强算是去过,那次亦不过机缘巧合。总之,一切待到你去了便自然明了了。”
“我不怕危险!”连山坚定地说道,“我只有变强一条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