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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鸿氏,白荆城。
随着腾渀氏空应囚的离世,济心堂中总是充斥着悲沉的压抑。尤其是空有灵,哭泣之后便只余沉默。空有灵不明白为何爷爷死后会化作烟尘而消失,连躯体都不曾剩下,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就这般消失于虚无。
只是,没有人会告诉她原因。毕竟,那原因太过残忍,亦牵扯太多。
蜉蝣虽是不断地宽慰着空有灵,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瞧着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的女孩再度消沉下去,蜉蝣心中亦是感到有些失落与无奈。只是即将与连山再次出发寻找皇羲大人留下的东西,蜉蝣只好拜托缱梦姑娘多多看顾这可怜的小姑娘。
出发前夜,连山来到了缱梦姑娘的房间。
“我明天便要走了,等到取回父亲大人留下的东西我便会尽快赶回来。这期间或许会有使徒前来找麻烦,还望您可以看护相柳的安全。”连山开门见山道。
缱梦姑娘正在整理着一个不大的木箱,听闻了连山的话亦没有抬头,只回答道:“有我在你只管放心便是,他们还不敢来我这里找麻烦。况且相柳也算是我的弟弟,我怎会看他受欺负呢...”
连山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些忧虑道:“您之前为了救我,消耗了神之魂...我担心...”
“哈哈,还真是个小傻瓜。”缱梦姑娘放下手中的箱子,抬起头望着连山道,“原来你竟是担心我。真是个乖巧的弟弟呢,不过你安心,母亲大人最初创造我们四人的时候,给予了我们神之心、神之魂、神之血以及神之体,虽说皆是残缺的,但总算没缺了什么,所以我总是会慢慢恢复的。即便眼下看上去如老妪一般,时间久了便会恢复道从前的模样了。”
此言一出,连山才稍稍安心了些,转念一想便忽是感慨道:“为何母亲大人给予你们完整,却没有给我神之心与神之魂...说来对我好像不太公平...”
缱梦姑娘闻言微微一怔,眼神转向一边道:“连山,眼下你不必想这些,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又是以后...连山不知道这所谓的“以后”到底是多久,从前莲是那般说,相柳亦然,似乎每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从不愿将真相告诉连山。连山迷迷糊糊地过了几千载依旧不明所以,只是如今的连山却是再不会选择沉默,再不会将那些问题抛之脑后,仿佛问题从来不存在那般。
“爱大人,为何你们都不曾将真相告诉我。我自醒来便被告知未来将要成为神明,只是如今我却仍然不知何为神明?我...我到底该如何寻找到那个答案?”连山忽是激动地问道。
屋内那一抹昏黄的火光映照在连山的脸上,缱梦姑娘愣愣地望了许久,却是没有开口。
“母亲大人为何要将我创造出来,她自己不就是神明吗?为何她不做了?还有这世间千千万万世人,他们又是为何要被创造出来?他们只有短暂的生命,即便拥有了感情却依旧被迫完结,即便拥有再多的不舍却不得不面对最终的离别...那他们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连山追问着,急促地追问着。
太多疑问萦绕在连山的骨血之中,太多的期待却永远没有解答。
一瞬间,缱梦姑娘眼中似是有泪光的闪动,只是那瞬间太短大抵连山根本无法察觉。依稀记得很久以前,曾经有人歇斯底里地站在不周神殿中,向着那高高的神座而质问...只是时间太久了,那张明亮动人面孔几乎已经被埋藏在了记忆最深的角落。
那个人质问着,难道世人便只是为离别痛苦而生吗?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到底为何要赋予他们这般宿命?向死而生或许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
彼时,爱从来没有想过那些问题,甚至被那个人所提出的疑问而震惊。而如今,连山几乎问了相同的问题...只是这些问题答案却并非自己所能回答。
“连山,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答案。我只能告诉你,母亲大人是最善良温柔的神明,她爱着所有一切,包括那些被她创造出来的世人。而你需要的答案需要你自己找寻,或许那一天很快便来临,或许亦是在很久以后。”缱梦姑娘微笑着回答道,那回答却并非只是回答连山,更像她对自己的诉说。
只见缱梦姑娘从木箱里拿出一根木钗细细地看着,自语道:“这是母亲大人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我至今还记得她温暖的笑容,以及她那乌黑如瀑的长发...她总是那般的辛苦,忧虑着一切,到最后她的黑发尽为银丝,眼角额头亦满是皱纹,唯有这木钗她一直带着...”
记忆总是像被封存而静止的湖水,一旦去触碰,便不仅仅荡起那轻微的涟漪。
“连山,你不必太过担心小露,父亲大人留下的封印不是始能轻易解开的。你只管随着姬将军去吧。前些时日你总说你希望可以变强保护你所珍视在乎之人,今后你便向着那条道路去吧。”缱梦姑娘嘴角依旧是那一抹淡然的微笑,只是她抓紧木钗的手却是轻轻地颤抖着。
最终,连山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我会的,而且我永远不会放弃寻找答案。”
……
伴着清晨的曙光,连山与蜉蝣跟随着姬少瑞离开了白荆城。出城后,三人便骑马向着正北而行。
自然,城中的事务姬少瑞皆是交给了卓辉平等人代为管理,并嘱咐他们万不可与帝丘起了冲突,守好白荆城待他回来便是。辉平几人虽说担心大将军独自离去,却是起誓定然守好白荆城之一切。如此姬少瑞才安心的带着连山与蜉蝣上了路。
约莫走了半日后,蜉蝣便问道:“姬将军一路北行,只是再这般走下去便是葛天氏领地的边界了。我们此行目的地到底为何处?”
姬少瑞虽是腰侧系着“白夜”,却是一身便服,唯独身下的“晨澜”却极为显眼,听着蜉蝣的疑问便回答道:“不错,那里确实在葛天氏领地内。”
“可是,据从前的地理古籍所书,葛天氏领地内并没有名曰‘青泠之渊’的地方。”蜉蝣疑惑道。
“你不是也说了,那只是从前的古籍罢了。这九州四极之大,并非所有地方皆有世人踏足,不知亦不为奇。”姬少瑞严肃地说道。
连山闻言不禁捂嘴偷笑,轻声对蜉蝣说道:“老伯为何总是对你这般严肃?”
蜉蝣闷声道:“我如何知道。”
姬少瑞仿若未闻,只道:“此行离开帝鸿氏领地后,诸般情况皆为未知之数,你们二人不得冲动胡闹,一切皆须听我的安排,万毋惹下麻烦。再向北行十日左右便是葛天氏领地了。葛天氏一族素来不喜外族之人,我们尽量不要与其接触。”
“是。”连山与蜉蝣齐声回答道。
……
越向北行,便随处可见起伏之山岭,全然不似白荆城周围那般平整开阔,尽是耕种畜牧之地。而道路亦是时有时无,行商之人往往负重而步行,带着自北方五族的特产之物前去帝鸿氏或其他氏族进行贩售。
说到这葛天氏一族,便不得不提起他们那有些悲凉的过往。虽说同为北方五族,却是地处九州四极之中间地带,领地常常受到周边氏族的蚕食。左有西极尊卢氏,右有新兴氏族腾渀氏,上有曾称霸北极之地的骊连氏,下有九州四极最强大的帝鸿氏,唯有东北接壤之处的昊英氏一族实力稍弱一些。
夹在这些强大的氏族之间,以致葛天氏不敢轻易与任一氏族交好而得罪其他氏族,唯有谨小慎微。好在葛天氏一族虽说人丁算不得兴旺,但却是拥有着一支战力极强的军队,自保多半不是问题,只是再图扩张却是难上加难了。
族长木图元又是个命运多舛之人,虽说膝下有十来个儿子,却是仅有两个活了下来,据传闻说较大的那一个似是在不久前死了,至于死因更是无人知晓,加之葛天氏又对此遮掩极深,以致这传闻的真伪亦成了不可分辨之事。
只是据葛天氏族中权贵所言,那木图元的小公子已是被护在亓城的宫殿之中,任何无关之人不得前去相见。由此看来另一位公子离世之传闻倒有几分可信之处了。
前些时日骊连氏一族分裂,葛天氏便在其领地边界之关卡严密布防,即便对于过往之行商亦是严加盘查。姬少瑞自是早已知晓葛天氏之情况,便决定带着连山与蜉蝣不经关卡而过,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山路而行,亦避免无谓之耽搁。于是,便早早换了行进路线,直接选择了山路。
毕竟“晨澜”极是显眼。
不过,山岭间行路并非易事,“晨澜”虽是如履平地,连山与蜉蝣的马匹却是吃不消。无奈之下,只好牵马而步行。
“老伯,我真是羡慕你啊...”连山边走边感慨道,“若我能有‘晨澜’这般坐骑,便可踏山过岭不费吹灰之力了。”
蜉蝣闻言亦只能无奈一笑,说来连山惦记“晨澜”可不是一两日了,每每瞧见便双眼发光一般。“晨澜”好似听懂了一般,亢啼一声似是极为欢喜。
姬少瑞笑道:“我听蜉蝣说,你之前便是从钟山而来,那时你倒是没嫌马匹不好...”
“哎...别提了...那时全靠双腿,连个坐骑都没有...”连山牵着马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