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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戴府门前,李慕昭戴好面巾,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戴丞相早已站在门前等候,孤身一人,眼见李慕昭下来,颇为亲密的迎了上去,嗓音却有几分沙哑:“滟滟回来了,为父等你很久了,来来,快进门,饭菜已经备好了。”
李慕昭走过去挽过戴相的胳膊,就好似真正的父女那般亲密,直至背后沉重的府门关上,戴相才颤抖着与李慕昭拉开距离,弯腰拘礼:“如今我丞相府周边耳目众多,不得不遮掩一二,刚才逾礼了,还望殿下恕罪。殿下可算是安全回来了。”
“这次是我麻烦了丞相府,该是我向您道谢谢罪才是。”李慕昭看了一眼戴相,就察觉了不对。这老丞相虽然着装得体,但衣襟那却有些松散,衣袖上还沾着几分汤药味,面目更是疲惫,满眼血丝,她皱眉,“戴相今日身体有佯?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老丞相闻言竟有些屏不住,两行热泪就淌了出来:“还请殿下移步书房。”
李慕昭见此情景心中一惊,却也知道这戴相必然是在提防着什么人,也不多话,匆匆跟着戴相进了书房,又见老丞相屏退了左右,关上房门,当即给李慕昭跪下:“殿下,求您救救滟滟!”
“怎么了?滟滟出什么事了?”李慕昭吃了一惊,匆忙将戴相扶起,“戴相有话慢慢说。”
“自您离京后,我怕滟滟留在上京会露馅,坏了您的计划,便找了个理由将她送去了郊外小住。”戴相声泪俱下,“前两日听闻您要回来了,我便算好了日子提前先把她接了回来。只要您一入府,这身份便能立即换回来,殿下后面要回宫还是有别的打算我们都好再安排。可是不知为何,我家滟滟回京的第二日就重病不起,到了今日已经不大好了。”
“怎会这样?滟滟如今在哪?”李慕昭被这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上京城的纷争与戴滟滟又有什么干系?什么人会对她下手?上京城如今诸多混乱,还有谁想在这其中浑水摸鱼?
戴相整个人悲戚不已:“我之前接到您的书信,告知我府上有内鬼,就一直暗查此事,但没有眉目。所以这次接回滟滟,我只敢安排手下的几位亲信去办,回来后也没敢让滟滟住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让她在您之前住过的云来院暂住。府中众人都以为是我老家来了亲戚,染了急病需要闭院休养,就连她娘都不知真情。我嘱咐滟滟安安分分在屋内呆上两日,不要出门,她素来乖巧,见我心愁,也不多问,只要了几本书籍和些许绣线打发时间。哪知,只过了一个晚上,滟滟就……就不行了……”
李慕昭听完戴相叙述,皱了眉头:“那几位替您办事的亲信可查过?当日给滟滟送饭递茶的杂役可查过?”
“查了,都查了!”戴相急的涕泗横流,“我亲自审的人,不是他们。殿下,现下老臣无力再追究到底是谁下的毒手,滟滟快等不及了。太医说她中的是您和十八皇子在寿宴上中的那种毒,殿下福大命大曾逃过一劫,如今臣女危在旦夕,可能体恤老臣爱女之心,告知老臣当初到底是如何解这毒?臣日后必定结草衔环以报大恩。”戴相说着便要跪下给李慕昭叩首,被她一把托住。
“滟滟中了莫回头?”李慕昭惊道。
戴相抹着老泪点头。
莫回头的解药只有萧霁才有,李慕昭暗恨那顾裴渊怎么就那么积极,刚到城门口就跑来报信,搞得自己捡了个台阶就在城门口把萧霁给赶走了,此刻倒好,误了事。她扶住戴相说道:“戴相可知道,我那日中毒之后是有幸得了萧将军输送的真气这先保住了一条命,后来慢慢调养解毒。如今解药一时半会怕是也寻不到,还请丞相速速派人去永安王府请他登门,萧将军既是滟滟的未婚夫婿,必定会出手相助。”
“对,对,有霁儿,”戴相闻言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当即唤了人去要去请萧霁,随后一想,又道,“不,还是我亲自去找他,永安王府近日出了大事,以永安王妃的现在的状态他未必能立即脱身,管家,备马,我亲自去永安王府。”
说罢,他再顾不上李慕昭匆匆奔出了书房。
李慕昭看着戴相仓皇的背影有些心酸,她原本还有很多事想要先问问戴相,如今这情形她也开不了口了。
她决定先去云来院看看滟滟。
当初戴相安排李慕昭暂住云来院就是因为云来院与戴相书房有一条极为隐秘的小道连接,来往出入不易被他人察觉,此时倒是方便了李慕昭。她在云来院住了两月有余,对这条小道十分熟悉,路上轻易避开零散的几个家仆,轻轻松松就混了进去。
云来院里十分清冷,整间院子都飘着一股苦涩的药香,闻得李慕昭心头发紧。院子里侍女很少,李慕昭瞧着还都是生面孔,应该是戴相特意从外面买进的新人,这些人没见过戴家的大小姐,也不知道自己伺候的人的身份,自然就不可能透露消息给别人,照顾戴滟滟就会更安全。
她站在卧房前,有些踌躇,身后传来汤碗落地的声音,回头看,一个小丫鬟惊慌失措地指着她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老爷嘱咐过,这件屋子谁都不让进!”
李慕昭笑笑以示安慰:“我是戴滟滟,今日刚回府,来看看你家主子。”这也是没办法,这事太复杂,也没必要跟个小丫头解释的那么清楚,李慕昭只能继续盯着戴滟滟的身份遮掩过去,“汤药撒了,你赶紧去厨房重新做一份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大小姐,”这小丫鬟也是个伶俐的,见状立刻跪下,“老爷吩咐,谁都不可以进去的,奴婢不敢……”
“无事,父亲那边我去解释,你今日权当什么都没见到,去厨房熬药吧。”李慕昭语气淡淡,但却莫名让这个小丫头心生慌乱,不敢多话,瑟瑟跑了。
李慕昭径直进了房间,穿过层层帘幔,就看见戴滟滟苍白无力的躺在床上,床边柜子上还放着一张大红的喜帕,李慕昭拾起一看,上面的鸳鸯绣了一半,该是她在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
她顿时就觉得这喜帕十分烫手,匆忙放下,坐到戴滟滟的床边,拧干毛巾,给睡着的姑娘擦了擦汗。
“穆云,你回来啦。”戴滟滟微睁开眼,轻轻勾住她的手,“你走了以后,我好想你。”
李慕昭心头一酸,万千句对不起堵在心头说不出来。戴滟滟这样的女孩子从小长在深闺,顺风顺水,凤栖山上的那段经历就是她人生最大的变故了,在她心里,与她共患难的自己便是经历了生死劫难的好姐妹,她又是这么个善良性子,总会记挂着她。
但李慕昭这样的人,每天在一堆脏烂事中打滚,养出了一副薄情冷漠的性子,对她而言,戴滟滟是戴相最爱的嫡女,是未来的永安王妃,也是上京城局势中一颗棋子。从凤栖山上到戴府再见,她对她也没有一句真话,因为在自己心中,很多事都比戴滟滟来的重要。
可如今戴滟滟要死了,李慕昭却突然觉得很伤心,上京城死了那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该死的理由,可唯独眼前的这个姑娘没有,她是个乖女儿,是个好姐姐,期待着嫁给自己心爱的郎君,又为去了远方的姐妹忧心,上京城就容不下这样一个干净的人吗?
李慕昭握紧了她虚弱无力的手:“嗯,我回来了,不走了,等你好了,我陪你去逛街市,挑胭脂。”
戴滟滟嘴唇发白,上下开合却没有发出声音,眼角默默滑出一滴眼泪,又过了一会她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么会,”李慕昭勉强挤了个笑容,“你还要穿嫁衣呢,会好起来的。”她拿过一旁的喜帕,“滟滟你绣的真好,我就不会锈鸳鸯,等来日我出嫁,我你也帮我锈一条好不好?”
“我绣的才不好呢,笨手笨脚的,刺破了手,这帕子都污了。”戴滟滟似乎有了些精神,拿过喜帕道,“可我来不及重绣,第二日就病倒了……”
李慕昭瞟见那帕子,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滟滟,这绣了半截的帕子线头还在,针呢?”
“大概是掉到哪去了吧。”
李慕昭蹙了眉头:“滟滟,有谁碰过这绣线绣针?”
“这针是妹妹帮我备的,我爹呀就是粗心,他让我待在房里两日,我也不敢问他为什么,只让他帮我拿点绣线来给我打发时间,谁知道他连根针都不晓得备给我……”
“你妹妹,是那个戴滟青?不是说全府没人晓得你回来吗?”李慕昭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这个二小姐,上次她曾与殷枭一块在府里遇见过一回,她并不喜欢,而且她肯定戴滟青对萧霁有情。
后宅大院姐妹相残戏码并不少见,锈针抹毒伤人的伎俩她更是在后宫中亲眼见过。
“青青是知道我回来的,我们一同长大,我回家那日她远远瞧见我身形便认出来了。”戴滟滟今日大概是说了太多的话,声音越来越小,又轻咳了两声,“这几日她一直照顾我。”
李慕昭不忍,替她掖了掖被角:“先睡吧,我去厨房帮你看看汤药熬的如何了。”
又等了一会,见戴滟滟睡熟了,她拿了那块喜帕,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院子里比刚才热闹了几分,李慕昭出了卧房一看,是那刚才打翻了汤药的小丫鬟跟着二小姐戴滟青进来,看来这负责照顾滟滟的事确实是戴相委托给自己这个二女儿了。
李慕昭见了戴滟青,也不说话,只站在台阶上低头睨看她,面色冰冷。
戴滟青见了她面色十分难看:“原来是你。穆云,我爹爹与姐姐好心收留你在府上养伤,如今你居然还在我戴府冒充大小姐,摆起姿态来了。你若是伤了我姐姐,我爹爹决不饶你。”
李慕昭也不答她话,走下台阶,淡淡扫了她一眼,而后出手重重扇了一耳光在她脸上。
戴滟青避闪不及,被打了一个踉跄,李慕昭却乘胜追击,拎住她的领口,又扇了她一巴掌。这一次戴滟青直接被扇坐到了地上。
“你,你……这是戴府,轮到你嚣张!”一旁的小丫鬟已经看傻了,呆呆看二小姐坐在地上捂住半张脸声嘶力竭的喝道。
“说的还真是,”李慕昭走到她身边慢慢蹲下,就好像在冻水里淬过的刀刃,逼人的寒意激的戴滟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点,可她又有一种怎么都逃不过面前这人的恐惧,她听见面前的姑娘对她道:“说实话,在这上京城,我不敢嚣张的地方还真没几个,不巧,你们戴府偏偏不在其中。”
说罢,又是一巴掌扇在戴滟青脸上,这娇生惯养的二小姐被打的头晕目眩,嘴角也磕破了,尝到了血锈味的她全身都在发抖:“你,你,若是戴滟滟有不测,我爹爹便只有我一个女儿了,你如此待我,他不会放过你……”
李慕昭却笑了:“不过是个庶出不值钱的女儿,戴相还能为了你和我怎么着?”她贴到戴滟青耳边,轻柔说道:“你信不信,就算今日我在这把你活活打死了,你那位爹爹也不敢对我多说一句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