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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有衡看着她,温柔了神色,“闲,看茶。”又对着那婆子说道,“莫急莫急,有的是时候儿。”
闲替那哑婆子上了茶,杜有衡看着她喝了一口子,才说道,“也不知您叫着什么名儿,暂且就叫了你哑婆子?或者说您写下来我瞧瞧?”
哑婆子嘴里“嗯啊”地发着音,摆了摆手,杜有衡看懂了她的意思,她不会写字。
杜有衡神色便黯了下去,看来这哑婆子身上的线索是断了。就摆了摆手,笑道,“这一大早的,倒累得您辛苦。瞧着您几十年如一日的守着阿娘的院落,如今阿娘不在了,等闲您老了总归是要有人与你荣养的。如今我且问您呢,您可愿跟在我身边伺候着?”
哑婆子忙不迭点了点头,手上乱乱比划着,嘴里“啊……啊……啊啊……”地不停,杜有衡柔和了神色,吩咐着秀容将人带下去好生使人照顾着。
杜有衡见着哑婆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面前,这才冷了面上的颜色,“照说阿娘身为外祖母膝下唯一的女孩儿,又是自小阖家手心里捧着的珍宝,身边会有这样儿残缺木讷的人儿?就算是阿娘同意了,就外祖母那样真爱阿娘的,会同意?”
闲和秀颜闻言对视了一眼,都各自从彼此的眸中现出了暗光,杜有衡兀自冷笑着,看着桌上那碗子哑婆子喝过的茶,残冷的天,只一会会儿热气都散光了,“看来这赵娘子身世里头的事儿有得说呢,如今且不忙着,左右我在这洛阳还有些个日子,我倒要看看鲁国公府打哪来的牛蛇鬼神兴风作浪着呢?!”
杜有衡现下里已然能够确定,这位子牛蛇鬼神正正在鲁国公府盘着呢,否则这哑婆子能平白就哑了喉咙?
正说着话呢,朝阳大长公主那边就派了人来传话,说是朝阳大长公主要见表小姐的,杜有衡便由着秀颜重新整理了妆容,换了件蜀锦料子的印着宝相花纹的朱红色衫裙,衬得杜有衡莹润的肌肤似雪白。
杜有衡出了菡萏院,又穿过廊下悠长的小径,就到了朝阳大长公主的院子正瑾院,这正瑾院的牌匾子也是玄和帝亲自赐下的,因着朝阳大长公主名唤冯瑾。
杜有衡踏进院子,院子里有一处活水的池塘,因着天气渐寒了,池面上漂浮的荷叶边缘枯黄了,倒是那池子里的锦鲤仍然活蹦乱跳的,杜有衡沿着池子边的小道儿走,尽头就是朝阳大长公主待客的地儿了。
杜有衡是朝阳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儿的,自然就直接里间去,朝阳大长公主正倚在美人榻上,身上盖了件薄毯子,手上也正拿着一卷子竹简,见着杜有衡来了,就将手中的竹简递给站在一旁的徐婆子,“有衡儿来了?”说着就像杜有衡招了招手,又拿过塌边摊着的一件子澜袍,“瞧瞧外祖母新做的衣裳,这花样子可好看呢?”
杜有衡就走了过去细看,是件狩猎纹样儿的罗衫,瞧着像是汗衫子的样式,袖口处绣了两三片交缠在一起儿的竹叶子,青青翠翠的,在杜有衡看来,精致好看得紧,就赞道,“自是极好的,想来大表哥、二表哥穿着也称心。”
朝阳大长公主闻言却是笑而不语,只将这汗衫子放到一边,又携了杜有衡的手,“听着你将哑婆子叫了去,可是为着什么事儿?”
杜有衡就势依偎在朝阳大长公主的身旁,“也没旁的什么事,只阿娘去得早,不过是想多些子想头罢了。”
朝阳大长公主听着此话就眼里含了怜惜心疼,却用手指兀自狠点了趴在身上的小脑袋,“那哑娘是个不会说话的,你寻她能得着什么有用的?”
杜有衡也不动,只说道,“到底是在阿娘跟前伺候过的人,我原也不知道哑婆子是不会说话的。”她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是秀颜告诉了她的。反正就算外祖母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她,杜有衡很是心安理得的。
朝阳大长公主就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样子的忠仆,原先儿你阿娘出嫁前还好好的人儿,也不知为甚突然就哑了声音。你阿娘身边的人儿也像是中了邪一样的,一个个的不是得了怪病,就是突发了急症。把个我和你外祖父急得不行,总归这样子的事儿传出去,对着个闺阁女儿是不好的,搞不好还以为是你阿娘屋子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儿。”
杜有衡闻言就做起了身子看着朝阳大长公主,朝阳大长公主见着杜有衡好奇的样儿,就又继续说道,语气里也是啧啧称奇的,“说来真真是奇怪得很,你外祖父外间领了个小丫头回来,你阿娘屋子里的事儿倒是渐渐歇了。”
“那丫鬟就是现今我阿耶跟前的姨娘赵娘子了?”杜有衡深了眸色,浅色琉璃的瞳孔缩着,“这事儿真真巧得很呢。怎么着赵娘子一来怪事就停了?”
朝阳大长公主冷哼了一声,“我是百般看不上那位赵娘子的做派的,从你外祖父领了人进来我就从未看顺眼过。奈何那丫头是清虚道长亲自点了的,说是对着仙儿是个有福的丫头。我也就勉强着同意了,横竖是为了仙儿好的。”
杜有衡听着朝阳大长公主的话,就是暗自思忖着,当年阿娘屋中发生的怪事儿,又关系着阿娘的声名的。以外祖母的心智和手段儿,如何不能查出个水落石出的?外祖母既没有查出来,要么这怪事儿是真真正正发生了的;要么,就是那盘在府中的牛蛇鬼神手段忒是高明,连着外祖母跟前都能蒙混了过去!
可是是谁呢?杜有衡想着却突然悚然一惊,难不成……
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会这样做,处心积虑地为着赵娘子进府?杜有衡心里想着,面上声色都是不动的,“清虚道长德高望重的,眼下看着确是所言非虚的,赵娘子这些年子跟在阿耶身边,是个好的。如此,有衡儿实是佩服清虚道长得紧,正正好祖母又是个修习道法的,对着清虚道长崇拜得不得了,只一直没有机会亲来洛阳。不若有衡儿趁着离开前,去拜上一拜?”
朝阳大长公主就笑了,“难为你这样子的一片孝心,我还能阻了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