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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有衡利落上马,牵紧了缰绳,半山腰的山风冷透了,也利透了,吹得杜有衡眼睛发涩,一滴泪珠儿就这么硬生生被逼仄到眼角,欲滴不滴。
前世今生,她杜有衡从未想过赵氏寒月会跟着外祖父之间有什么关系。
杜有衡夹了马腹,往着山下策马而去,很快就到了鲁国公府的门口,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小厮,却看见陈令月身边的丫头正在着门口举目四望,瞧着杜有衡的身影出现,面上立时现了惊喜的神色,忙忙就迎了上来问了安,又言陈令月在园中凉亭等她。
杜有衡便随着那丫头采儿匆匆忙忙往亭子去,远远就瞧见陈令月正懒懒倚在凉亭靠着鱼池的一边,边上放着一盒子精致的鱼食。
池子里养着一堆丹凤鱼,红丹凤球的,五花丹凤球的,紫丹凤球的,红头丹凤的,都是些稀罕的品种的,一应儿皆是从遥远的东瀛一路水运过来的,送入宫廷的时候统共也没余下几只,泰半被圣人赏了朝阳大长公主。杜有衡在陈令月旁边一会会儿看着鱼游来游去的,一会会儿又看陈令月认真喂鱼,站了大半天儿了,陈令月愣是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儿,不由就“咳咳”了两声,开了口,“这鱼儿倒养得不错,一个个儿的活泼得紧,看着倒很是可喜。”
陈令月又继续喂食了一会子,晾了杜有衡半阵子,瞧见那丫头愣是乖觉的觉悟儿,只好没好气掷了手中的鱼食儿,“罢罢罢,个小没良心的,竟也不知道哄哄我。”
杜有衡闻言便笑了,悄悄儿拿过身后秀颜手上拎着的油布包,献宝似的捧在陈令月面前,“有衡儿可是记得阿姐最喜爱八角楼的杏春酥饼子,特特从外间带了来,还热乎着呢。”
陈令月这才嬉笑开来,嗅了嗅从油布包里透出来的香味儿,便接过杜有衡拿来的酥饼子递给身边的采儿,“这还差不多。”又语气里透出了不甘心又有些小气的意味儿,“你今儿个倒快活了,难得出这趟子门,也不晓得知会我一声?”
“然后好带了阿姐一道出门去?”杜有衡笑着问她,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妥不妥,阿姐可不善骑马……”
“你……”陈令月有些羞恼,偏生从小到大她就骑马这一块儿是怎么学都不会的,没逢上马都是手舞足蹈,四肢不协调得很。她作势就要打杜有衡,“个作死的小妮子,好生讨打!”
杜有衡哪里能任由着她打了,就灵巧躲开了去,却没见亭子外间不远处已经站了一溜儿排开的郎君,见两个小娘子嬉闹的,陈育松瞧着外人在的,没得玩疯了去失了体统,也就出声了去,“你们俩姐妹倒热闹得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竟惹得平日里好脾性的令月儿这样子羞恼?”
陈令月和杜有衡这才看见亭子外间的郎君们,忙停了下来,各自整理了自个儿的衣冠,见没有不妥之处,才屈身福礼,“见过诸位郎君。”
冯骥抬了手说道,“两位妹妹不必多礼。”他今儿个穿了一件白色的澜袍,本就俊美儒雅的,自然就有了些风度翩翩的意味儿。
冯清依旧是个单纯的少年郎,瞧见杜有衡和陈令月二人望过来,便笑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清舒朗阔,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少年郎的吧。杜有衡看着冯清,心里这样想着,可惜了……
杜有衡其实一眼看见的便是那身火红澜袍的少年郎,此时的天已经微微黯了,园边围着的藤郎有仆侍静静点了灯烛。
杜有衡觉着万千灯火都不及他的风情。
他的面容那样的柔和,右眼眼尾的黑色小痣更加为他刚毅的面容增添了慈悲的颜色,可他眼底灯火琉璃,朦胧了眼中的万千流转。
“育松,依着我看,反倒是我们打搅了两位小娘子的雅兴。”旁边杜有衡和陈令月都是未曾见过的郎君倒是说话了,他的眸中似有深光,像是在看着又像是没有在看着,“瞧着时间也不早了,不是说前院儿老太爷兼着世子备着酒席,总不好叫长辈们久等了不是?”
陈令月被这位陌生郎君的眸光逼得退了几步,稍稍又靠近了杜有衡几步,他看着自家的兄长,眼神里显而易见的疑惑,倒是陈育林凑到陈令月的耳边悄悄儿说了,“令月儿,这位是龙武大将军施家郎君施兆丰。”因着杜有衡站在陈令月身边的,陈育林又是刻意夹在她们中间的,自然也是听见了的。
杜有衡深了眉目,龙武大将军施家?
她看见那位少年郎君刚毅的面容上平添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眉若远山,深而清幽。
因着时间不早,在目送了陈育松、冯骥等人去了前院子,陈令月就邀了杜有衡吃酒,杜有衡刚刚哄好了这位小祖宗的,哪里能不答应?更何况这花前月下的,总要起些子波澜才好玩儿不是?
循着院子里的石子小路,又穿过回廊,杜有衡随着陈令月到了她的小院儿中,小院儿里面是架了棵葡萄藤的,只现在只光秃秃剩下了架子,和几截子枯萎干皱的老藤,陈令月便笑着,“今年子的收成是极好的,我瞧着还剩下不少,就直接请了八角楼的厨子拿了回去酿了葡萄酒,八角楼的手艺你也知道,那自然是精细得很的。”
正说着话呢,采儿就从里间掀了帘子出来,说是饭菜儿都准备好了。陈令月携着杜有衡进了屋子,屋子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梨花木桌子,大得很,光是上面的菜色就足足摆了几十多盘子,冷菜一堆,热菜又一堆,还有主食各样,点心各样。
陈令月亲自夹了一筷酱鸭子携了入了杜有衡的碗里,“我记着你最爱吃八角楼的酱鸭子的。”又亲自起身拿了张薄薄的胡饼子,亲自卷了料子,“这胡饼可是用粳米做的,我记着你爱喝粳米粥的。”
杜有衡一一接过,又看着陈令月要携了酒壶子给她倒酒,忙忙阻了,“阿姐莫忙,万事自有采儿、秀颜、秀容在的。只我这儿还真是有一桩事儿,许是要麻烦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