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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有衡回了水竹楼,卸下满身的钗环和外衫,又吩咐了闲、秀容和秀颜退下去。
屋中只有她一个人,杜有衡放松了神色,露出了些许的疲惫。她瞧着桌上摆着的那碟子柿饼子,黄橙橙的色泽,晶亮亮的,看着诱人得很。
可任谁都不会想到,赵寒月一碟子一碟子的柿饼子送过来,不过是将一碟子一碟子的柿子蒂送过来罢了。那是上好的凉药,一旦服用了,依着这样的伎俩,她杜有衡怕是这辈子再也就怀不了孩子。
但杜有衡却是明白,不只是这辈子,上辈子恐怕也是。今生若不是巧布了秀容这颗棋子,恐怕她还蒙在鼓里呢。
只要一想到自个儿上辈子独自在东宫,身边无个儿女傍身,以至于冯骥到后来可以毫不留情、毫无顾忌地废了她,以至于杜家那样的下场她都是无能为力,杜有衡又如何能不恨呢?
昏黄的烛火下,杜有衡朱红的唇瓣,鲜色的红。
……
大冼朝开国至今也有几百年,自宗帝开始,疆土便是日益盛大。到了玄泰帝这一朝更是鼎盛,与着周边各国间的联系也是日益紧密。
如今的时日正是仲冬过半,大冼朝也是愈发热闹了起来。不为其他,因是为着圣人的千秋节。
说起千秋节,也不过是玄泰帝为着自己的诞生日定的节目罢了。平日里也没什么,不过是玄泰帝在花萼相辉楼宴一宴群臣罢了。可今年是与往日不同的,这可是玄泰帝的整十大寿,周边的像是突厥、吐谷浑、日本、薛延陀、百济、高句丽、大食、吐蕃都是要来使恭贺的。
因此长安城是更加热闹了些。
东市是更加热闹的,杜有衡今儿个倒是有了兴致,自个儿穿了一身胡服,又带了花俏的胡帽,手上又拿了一把蓝色的冰肌骨羽扇,倒是颇有一番翩翩少年郎的风味。
杜有衡其实最喜欢永兴坊的桃花酥,可惜前世儿这个时候永兴坊还没有研究出来,她倒是没这个兴致去提醒什么,她对着糕点方面委实是只知道吃的。倒是边上小贩儿卖的摔碗酒是不错的,虽没有个桃花酥配着,将就个驴打滚或是雪花糕的也是不错的。
永兴坊的二楼晚间也是热闹得很,冯骥正站在窗前,他正看着那个“少年郎”,不过是尝了一口子雪花糕,脸上便高兴得像个孩童。
房间里柳绩并着魏令耀、魏令行、魏令竹正坐着,瞧见他看外间看得津津有味的,就打趣,“瞧瞧下方是怎样个热闹的景儿,让你这样看得目不转睛?”
说话的人是魏令耀,他的阿妹如今是冯骥的妻子,两人关系自是极好的,言语间自然也就不必过多顾忌。
冯骥闻言收回目光,笑道,“也没什么,只如今阿耶的诞辰要到了,瞧着如今街上的外国人倒是多了些。”
魏令竹就笑,“原以为是什么稀罕儿……倒是吐蕃使者来得早,听说那吐蕃王子琛柯可是个妙人儿。”
魏令耀闻言就看了魏令竹一眼,又对着旁边一直坐着的柳绩说道,“听说你前儿个去杜家提亲不太顺利?”
“哎……”柳绩摆了摆手,“别提了,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对雁儿明明活泼得很,我是怎么都不相信自个儿竟是这样眼拙?可如今闹成这个样子,我也是不好再去提亲了……只到底对着大皇子有些愧疚,打乱了您的计划儿。”
冯骥眼见着杜有衡没了影子,才重又坐在桌前,“这件事儿如今且不忙着……眼前是阿耶的千秋节,得想了法子好好儿准备寿礼,让得阿耶满意儿。”
“说的倒是。”魏令耀便说道,“如今冯清过继给了城阳王,你也算是圣人膝下唯一的子嗣,依我看……圣人这样的年纪,也该到了立太子的时候了。”
听着魏令耀这话,冯骥的面容深了些许。魏令竹、魏令行和柳绩对视一眼,彼此自然是心照不宣的,“我本想着让柳绩娶了杜家兰娘子的,这样的话杜龄也算是跟我一个阵营的。为着个杜有衡,想来朝阳大长公主也许会给我个面子。哪只纳采的日子竟出了这样的事儿……”
柳绩闻言苦笑了一声,忙要像柳绩告罪,倒是冯骥阻了说道,“不必这样,这件事儿我估摸着怕是有些蹊跷,素来我交待的事儿你都是不曾马虎的。眼下里再去杜家提亲这事儿是别想了,依着杜龄对女儿的疼爱,无论如何是不会再应了的。眼下里不如我就好好儿做好这个天国王子,想来我若展示了出色的办事能力,阿耶也是会考虑的。”
魏令耀闻言点了点头,却是说道,“光是这样的怕是不行,朝中大臣的支持也是不可少的。依我看,得找些个人去上折子,隐晦着提醒圣人一下。”说着又顿了,又屈指敲着桌面继续说道,“但不必太多,要选个又声望的,在圣人跟前又是颇得信任的才好。”
“选谁呢?”魏令行沉思了半晌,不得法。实在是难找到这样的人儿,如今朝中这样的形式,谁去目的都过于明显了。想想呢,圣人如今膝下也不过一个冯骥罢了。
谁去都是不合适的。
冯骥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酒,眸色深了些许,“我倒是有个人选。”
“谁?”魏令耀也是想不到这样的人的,当下就有些好奇。旁边魏令竹、柳绩亦是好奇。
“这样的人自然是不能在朝中的。”冯骥拈了一颗蜜味花生放入嘴里咀嚼,“又必须在阿耶面前有些颜面,至少是阿耶信重信任的,这么些年来,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
“是……”魏令耀突然恍然大悟,又是头疼起来,“就他那样老奸巨猾的硬骨头,能轻易就许了我们?”
冯骥哼笑了一声,“他虽是个老奸巨猾的硬骨头,但他也是个审时度势的,否则如何在这样风云诡谲的官场全身而退,又颇受阿耶宠信?你也说了,如今阿耶膝下也就我这么唯一一个儿子,为着章家后代的福祉,不怕他不肯出山。再不济……是人就会有弱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