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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差。”冯骥冷笑了一声,闷着喝了一口米酒,“只天下间孤儿寡母多了去了,看在清的面上,元氏倒也能受得此等抬举。就怕是抬举太过,失了分寸。”
闻人书鸿闻言抿了抿唇,圣人如今行事越来越荒唐,没见西内苑建了一座华清宫,富丽堂皇的很。只不过以如今大冼朝的财力,也当不得什么。可到底是听了坊间传闻,那位城阳王妃寡居在那里,整日里钻研个胡舞、箜篌,圣人喜欢得紧,到底是没个体统的样儿。
“想来圣人自有分寸的。”闻人书鸿也就笑着答了。
冯骥气得摔了酒杯,“阿耶自是有分寸的,没见前几日又封了元安国做了监察御史,兼着度支员外郎和侍御史。这还不算,又赐了他紫金鱼袋才罢了手。孤看,阿耶不日就要封国舅了。”
闻人书鸿闻言大惊失色,也顾不得了,只火燎燎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太子殿下,你莫不是喝多了不成,这种话可能在坊间乱说?”
“怕甚。那元氏自个儿要没了脸皮,还怕我说不成?”冯骥的声音越发的大,不远处的那个挂满花灯的船坞,突兀地安静下来,刚刚聘聘袅袅的丝竹声也没了声响。
闻人书鸿汗渍渍的,也不知道这会子该说些什么了。这太子恁地口无遮拦,这可怎生是好,也不知被多少有心人听了去。这要传在圣人的耳朵里,怕也讨不了好。
倒是那边的船坞,一小僮掀了船帘子出来,先叉手行了一礼,又扬声传过话来,“我家阿郎说了,太子可莫要空口白牙地诬赖人,我家娘子自入宫起便日日潜心修道,可不曾搞出个什么名堂。”
闻人书鸿闻言简直要死了的感觉,都不用想了,船坞里的那位必然是现在风头无两、颇受圣人宠幸的那位元安国了。
看了一眼太子骥,像是忽而酒醒了的样子,清隽的额头竟是脱了几滴豆大的汗珠。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杯沿,有些紧张,闻人书鸿此时也不由得对这太子有了些小小的怜悯,这太子当得,着实憋屈得很。
船坞里头的元安国气得有些狠,脚旁的小墩直接是踢翻了去。这太子殿下忒是没个正经样儿,图个口舌之快有什么好。以为自个儿诬了自家阿妹的名声,实际上连圣人都说嘴了过去。
不过也好,就这太子又怂又娇狂的样儿,也用不着费着几个心思。不过,今日的事还是上达天听比较好,总归要让圣人好好知道知道,自个儿选的太子是个什么样儿。莫要忘了,他前头可还有几个阿兄呢。
元安国咽不下这口气,定要是在圣人面前好好说道说道的。
国舅,呵……也未尝不可。以自家阿妹的容色,说不定这国舅他也当得,只不过要看圣人是个什么章法罢了。
第二日下了早朝,玄泰帝身边的高大监就来传话了,说是圣人要见元安国。元安国眼珠子转了转,也就跟了过去。
最近他颇受玄泰帝爱重,自上朝起他便一直摆了委屈的神色,圣人自是看在眼里的,就是看在自家的阿妹面上,圣人必然也是要过问的。元安国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自是肆无忌惮的。
高大监领着元安国穿过了玄武门,又走过了自家阿妹所居的西内苑,到了玄泰帝栖居的含元殿。
一进门,玄泰帝就向他招了手,“安国快来看,这些吐蕃进献的玩品,很有些特色。”
玄泰帝的身旁站着一位浅紫澜袍的青年,元安国倒是识得的,不正是刚刚回京的那位节度使大人闻人书鸿吗?
边上还一位额前贴着梅花样儿花钿的妇人,内里穿着瑞锦纹样的襦裙,外罩一层轻薄的纱衣,想来是梅妃差不了的,当下行了个礼,“梅妃娘娘安好。”
这位梅妃娘娘露齿一笑,“安国客气了。闻人郎君自陇右带来的东西我看着甚好,刚刚圣人选了些给元弟妹送了些过去,都是些新鲜玩意儿,她喜欢得紧呢。”
她的眼角眉梢具是深意。
玄泰帝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自城阳王去后,她整日里郁郁寡欢的,连清日日陪伴身侧都不能纾解一二,倒是闻人此事办的甚好,安国,你该好好谢谢他。”
“那是自然。”元安国倒是看见了那些物什,都是些精巧的玩意儿,“说起来,我和闻人郎君还见过一面呢,当时只远远地看着,倒是没想到是这样玉树临风的人儿,怨不得太子对这位郎君如此赏识呢。”
闻人书鸿闻言干笑了一声,觑了一眼圣人,道,“从前在陇右共事的情分,太子殿下是个宽厚的。”
“也是。”元安国皮笑肉不笑,把玩着手中的瓷器,“呀,上面这几何纹的图案布的可真均匀。”
玄泰帝也是凑过来看,“安国喜欢,便尽管拿去。刚刚升了官,家里也该有个体面的东西。”
元安国听了此言,倒是不客气的收了。玄泰帝见元安国实在喜欢得紧,又令赐了一对缠枝花样儿的琉璃玉瓶。
闻人书鸿此时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元安国当着他的面儿向圣人要了他进给圣人的东西,打量着打他的脸呢。这元安国的心胸也忒是狭了些。
倒是玄泰帝高兴得很,只挥了手让闻人书鸿退了出去,这才问道,“你今儿个朝上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元安国嘴上这么说着,可脸上的委屈更重了,眼角还微有些发红。
玄泰帝看他这个样儿,不由笑骂,“你与我还有什么事儿不能说的,我拘着你了不曾?”
元安国撇了撇嘴,“那日元宵节,臣自坊间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儿,说是……说是……”
玄泰帝不耐烦,“你自说来。”
“说是臣进来升了监察御史,又升了侍御史,怕是不日就要当国舅了。”忖着玄泰帝的面色,元安国“噗通”跪下来,“小妹到底是城阳王遗孀,这么着待在宫里也不合适儿。”
玄泰帝安静地站在那儿侍弄着一个高颈细长的插花瓶儿,亲手接过梅妃递来的一朵开得怒放的艳丽的海棠,并着一些新鲜的花叶儿一并放在瓶中,“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