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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调校,是知府的职责一。
而整个大同府,校远比想象中更多。
首先,官府有大公办校:一是国,也就是国子监,第二种是府、州、县的儒。
国子监作为官府最高府,生源主要就是下面府、州、县的优秀生,又或者是官家子弟的恩荫名额。国子监的生叫“监生”,出来就能当官。
这是京城的事儿,姑且不论。
再说府、州、县的校,这是和中央的对应的,叫做郡县,其实就是地方府,也就是地方行政部门的管辖内容了,教育人员有其正式的编制。
府设教授一名(从九品),训导四人(杂职),生名额四十人。
州设正一人(杂职),训导三人(杂职),生名额三十人。
县设教谕一人(杂职),训导二人(杂职),生名额二十人。
入的生,校包饭,可以免家里个人的徭役。
又能读书又能吃饭,这样好处,谁不想来?如今,这些名额已经不够用了,扩招很多,为区别,原来的生被称为禀膳生员,扩招的就叫增广生员。要是还不够,继续塞人进来,这群吊车尾就被称为附生员。
等同到现代,大概是优秀生、普通生、赞助生。
谢玄英今天要的就是府。
他的主要任务有个:举办祭祀,考察生的习情况。
祭祀是繁复而冗长的仪式,但谢玄英做得很认真。
大同连兵『乱』,读书人少又少,必须重视,传达他好好搞教育的决心。
祭祀完,开始考校。
谢玄英坐在府的正厅中,俯视着唯唯诺诺的几十个生员,随口道:“就从经史开始吧。”
府一共四门课,经、史、礼律书、乐『射』算。他对这边的教育水平有数,就不考难的了。
“‘古君子仕乎?’孟子曰‘仕’,解?”
“知府大人,这话的意思是,君子应当为官,啊不,是唯有君子可为官。”
谢玄英端茶的动作顿住了。
他不说话,第二个人又自作聪明地接话:“大人,‘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您是在告诉我们,君子出仕,就该如大人一般注重祭祀。”
谢玄英:“……”
原以为自做足了准备,没想到,还是天真了。
他艰难地考核完了四书五经,再史,却现他们背是能背,但不知其意,不解来龙脉,全然不解。
教授小心翼翼地解释:“原先教史的故了,在下是来的,还、还没讲到。”
谢玄英慢慢点头,尽量和颜悦『色』:“经史不可懈怠。”
完事以后,他又随考了“礼”,好,对古礼几乎一三不知,再“乐”,几乎不知,倒是“『射』”和“书”还不错。
有个生能写一笔好字,还有人擅『射』,颇有勇武。
矮子里面拔高个,他将这三人叫来,好生勉励了一番。
三个生满面通红地下了,脚步都在飘。
考校完,已经是下午,来不及其他校,见了社的人。
所谓社,算是半官方校,官府监督,由父母官或提官出面聘请老师,民间自办,所收的也是普通民众子弟。
程丹若假如想搞一个衙门小,就属于社。
但官犹且如此,况社。
谢玄英一个生都未见,只是接见了社的老师们,考了他们的(因为按照规定,考试不合格的将革教师职位)。
老师们被考得满头大汗,表现也十分一般。
但谢玄英温言宽慰了几句,又与他们共饮一杯,成功让一群平均三十多岁的中男人落泪了。
幸而他身份最高,不必吃席到最后,略喝杯就离,早早入睡。
第二天,州和县。
这里的题更严重,许多生员只会背经文,史书读过却不解其意。
谢玄英脸上不显,心里却非常想和丹娘倾诉:就这点水平,都不如你和老师读一个月的书。
但他忍住了,也很清楚,不是所有老师都是晏鸿。
第三天,终于有些欣喜。
他的是朔州山阴县的书院。
这就是官、社外的又一大校,完全由民间自办,通常是乡绅或者是退休的官员儒生所办,其水准取决于主办者的水平。
山阴的这所书院名为“乐游”,比不上苏州的春风书院有名,其创办者是本地一户姓乐的官员,可惜仕途不顺,千辛万苦只考中同进士,做了几官,就因为卷入斗争,被迫老家了。
他的书院规模不大,只收本族弟子,以及朋友推荐来的好苗子。
但人数不多,却很精。
毕竟作为本地大族,乐家有自的佃农、家丁,鞑靼来时往庄园里一躲,碰到小股流兵不足为据,家族被保留得很好。
谢玄英在乐游书院待了一天,和山长聊了聊。
毫无疑,山长对他十分热情。
这不是对知府的热情,纯粹是对谢玄英本人的赞慕。
乐山长三十五岁才成为进士,四十二岁就结束了仕途,目培养儿孙。
而谢玄英十八岁考中进士,二十一岁,正四品,还有指挥使的虚衔。
此外,乐山长当时是三甲同进士,谢玄英一甲探花。
他老师还是极有名气的大儒,有自家的派。
乐山长初见赞叹,再聊推崇,吃完一顿饭,已经恨不得把儿子塞给他当生。
然而儿子比谢玄英大,孙子才刚开蒙,只好遗憾放弃。
谢玄英对这样的热情习以为常,倒是觉得可惜。
这位山长经娴熟,通史书,擅写文章,绝对是一流的教授选,可人家再怎么样也是进士,不可能屈尊做九品官,只好纯粹联络感情。
席间,乐山长为他引荐了一名生。
“他母亲是乐家的,父亲早逝,孤儿寡母的惹人欺负,只好投奔娘家亲戚。”乐山长感慨,“这孩子有天赋,你一定要见见。”
接见有潜的生,指导他们功课,甚至给予一定的助,都是父母官该做的事情——当初,陈老爷也是这样挖掘了陆子介。
而这一半是出于读书人提拔后辈的照拂心,另一半嘛,科举也是政绩的一大考核标准。
谢玄英已经验证过,乐山长的水平还不错,他这般引荐,自然要给面子。
乐山长连忙叫了那生过来。
生姓白,才十一岁,但谢玄英考校他四书五经,现他基础十分扎实,经都答得很顺畅,又令他作诗一首,也颇有章法。
他不由点点头,记住了这个生,对乐山长道:“您教导有方啊。”
乐山长惯例谦虚一下:“还是这孩子有天赋。”
谢玄英又他是否考过县试,得到了肯定的答——白小郎已经是童生了,打算今参加府试。
考过府试,再参加院试,才算是秀才了,能够考举人,考进士。
“今换任,府试尚未开始,我打算在八月左右办一次。”各地的府试由知府负责,谢玄英也卖乐山长面子,随口透『露』消息,“大概十月到十二月,还有一次院试,要是有把握,也可以试试。”
乐山长点点头,但说:“十二岁的秀才也小了,还是再磨一磨,玉不琢不成器啊。”
谢玄英没有反驳,只嘱咐道:“安心读书,戒骄戒躁。”
“生知道了。”白小郎恭敬地应下。
陪乐山长吃了顿饭,当晚在山阴歇了,次,谢玄英就启程大同。
他想早点赶,谁想半路,碰见一场群殴。
原因:争水。
地是农民的命根子,而水则关系到地里能不能长出庄稼。如今是六月,天气已经十分炎热,灌溉的水源就是百姓最看重的事。
然而,河流只有一条,上游的人截水,下游的人就打不到水,四舍五入,等于『逼』人死。
而且大同少雨,事态比江南严重得多。
这次,个村子就因为水源分配不公吵了起来。
甲村说我们人多,水我们天你们一天。
乙村表示你们放屁,我们田多,那山上都是我们的田,该我们多分。
先是乡贤调解,没用,此地尚武,给你面子叭叭句,但云里雾里扯一通,没法真正做主,当然直接抄家伙干。
双方正殴得起劲,没注意到谢玄英的车架。
但没关系,作为父母官,谢玄英既然遇见了,肯定要调和一下矛盾,重做主协商分水。
他也没有什么巧计,一村一天,轮流取水。说白了,会有这样的矛盾,其实是甲村收买县里的人,意图夺水而已。
现在被谢玄英碰见,计划自然落空。
村民们都很给他和护卫们面子,老实地同意了分配方案。
又被乡贤邀请吃午饭。
谢玄英本想推辞,可水利也是他关心的事,只好同意,顺了解一下府里的水利情况。
因为在山阴,有一条非常重要的河流——桑干河,时人称为小黄河。
本来也是很顺利的一件事,可在府的路上,出现了一点意外。
乡贤乡贤,指的是乡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或是品德出众(存疑),或是出过读书人,或是有裙带关系,总,其实还是普通人家。
他们的饮食卫生……嗯……肯定不好。
谢玄英在路上就吐过一,赶紧吃了程丹若制作的大蒜胶丸,但刚到府衙,胃里又翻江倒海。
然而,饶是如此,他选择的也是二堂的净房,不是后院的,还嘱咐柏木:“和夫人说我今天在外面歇了。”
柏木干脆地应了,跑到东花厅,诚实地告诉程丹若:“夫人,爷怕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些不适,说今儿在面歇了。”
程丹若:“……”
她:“吃了什么?什么时候开始不适的?吐过了吗?”
柏木飞快答了。
玛瑙识地递过『药』箱。
程丹若接过,平静地走到了面的二堂。
谢玄英一出来,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