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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清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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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和瑾专属护卫队”四人就离开了驻扎的大营,前往“秘密任务”所在之地。

    成盛青在他们临行前又专门给四个闹僵的人活络活络,然后把即恒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即恒回头看了一眼同伴们投来的好奇又复杂的目光,不满地对成盛青说:“区别待遇只会让他们更恨我。”

    成盛青笑了笑,可是却笑得不太轻松。他思忖了很久才重重叹了口气,叮嘱道:“听着,别给我惹事。”

    “我从来不惹事,只要别人不惹我。”即恒想也没想,快速脱口道。

    成盛青无奈,就他这种走在哪毁在哪的性格,让他去到底行不行啊?可是时间紧迫已容不得他考虑那么多了。成盛青只好憋出个馊主意,对即恒说:“你要尽量乖一点,装也要装乖一点……就像你头一次骗我那样。”

    即恒翻了个白眼,他什么时候骗他了?他能骗得了他吗?“……你不是让我做回自己,展开新生活吗?”

    “呃……”成盛青被问住了,词不达意道,“保证安全的情况下,你就自由发挥吧。”

    “什么?”即恒一头雾水。

    然而时间已经不早,成盛青没有功夫再说什么,最后看着四个如自己兄弟般的孩子站成一排仿佛壮士即将远行,不禁有些悲怆,他嘱咐道:“我这个表妹一出生就丧母,被父兄宠惯了,任性了一点,你们凡事多顺着她,好好保护她的安全。”他又忍不住多叮嘱即恒一句,“你身为队长责任大,记得把他们三个都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完好无缺……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两天的快马卷起阵阵尘土,时间很快就过去。一路上各个驿站都有奉命接待的人,这个阵势在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时就显得越来越沉重。少年们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在路上休息的时候,即恒试图与同伴打好关系。

    从今天开始,他将开始一段全新的人生。可是昨天的烂摊子今天还得收拾。

    虽说昨天闹僵了,但是成盛青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剩下两个“闷桶”对他的态度还是挺友好的,在他对他们两个迥异的外表充满好奇的同时,他们也在打量着他,相互介绍一番后也就能说到一块了。

    只有那个难搞的“白痴”还是一样难搞。可见第一印象的确很重要。

    即恒放下姿态小心地凑过去,轻声说:“那个……昨天的事对不住啊,我没有恶意的。”

    叫子清的家伙看了他一眼,冷淡地点了点头。

    这算是和解了吗?即恒眨眨眼,不明所以。接受道歉就是和解的意思吧,人与人之间的“规则”好像就是这样吧……于是他略微放了心。可是剩下一天的路程里,子清还是一言不发,对于他或试探或讨好的搭话恍若未闻。

    即恒悲痛地发现自己又天真了。好在两个闷桶会适时地找话安慰他,他们的确一点都不“闷”。

    ***

    就这样磕磕绊绊,他们终于在第三天将近正午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很大很大的花园,走进花园以后还有很多或大或小的花园,领路的人将他们引到一座宫殿后就自行退下了,也没见有人来接他们,他们就只好站在殿前,四处张望着,掩不住一脸的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子清在看到殿门上方挂着的匾额后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整个人都在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即恒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匾额上几个描金大字龙飞凤舞,煞是霸气。他顿时一激动,赞道:“好漂亮的图案啊!”

    其余三人纷纷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分外古怪,其中一个叫孙钊的少年捂着嘴偷笑道:“队长,你不识字?”

    即恒噎住,过了一会儿才低下声音说:“我不认识古篆体……”

    “什么古篆体?”子清终于开口说话了,眉头皱得跟七八十岁的老头一样,“这是天罗文字!”他不屑的眼神里明白写着“白痴”两个大字。

    即恒心里不舒服了,不服气道:“优络字、安雀字、名花体、无槌体……你们认识吗?”

    “那是什么东西?”孙钊好奇问道。

    即恒只看着子清,子清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胡说八道的。”

    “错。”即恒一脸严肃,一口气说道,“优络字是三百年前七个国家盛行过的文字,安雀字在五百年前几乎是整个中原大陆通用的文字,名花体和无槌体分别是这两种文字发展到鼎盛时期时由一些有名的文人骚客相互切磋后形成的……中原大陆文化辉煌期的文字,我全都认得。”

    三人一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是他们听说过的。即恒得意地昂起头,顿感扬眉吐气。

    子清仍然面无表情:“那你不识天罗字,那些有用吗?”

    “呃……”即恒又噎住了,这回噎得心服口服。他颓然地垂下头,神色黯然地喃喃道:“我学了……相比起安雀字简直太简单了,可我就是学不会是怎么回事……”

    子清无语地别过了头,孙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连一向淡定的张花病都咧开嘴笑个不停。

    即恒郁闷极了,张花病好心地解释道:“队长,匾额上写着的是‘清和殿’三个字。”

    之后,四个人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此时正是三月初春时节,太阳经过了一个冬季的冷藏还没有恢复到精力鼎盛时期,此刻正疲软地摊在天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挥洒着稀薄的光芒,既不能温暖人的皮肤,更不能抚慰虔诚地站在它身下的信徒受伤的心。

    以往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人及时来接他们,直到大门口都是如此,怎么这个清和殿迟迟没人出来?即恒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开始四下里到处走动,马上就被子清用眼神警告了。

    他讪讪站回原地,眼睛还是不断地乱瞟。殿前的道路两边各有一个大花圃,里面种着很多即恒见过的没见过的但是都说不上名的花。在花丛的簇拥下,清和殿就像隐藏在花海深处的宫殿般梦幻,惹人遐思,不知住在这么豪华的宫殿里的又是怎样一位佳人?

    至少比白鹭会那个女人要好得多吧。

    咦……宫殿?即恒忽然注意到一个被忽视的问题,成盛青说他表妹家里藏了一只抓不出来的食人鬼……如果她的家是这么大的话,要抓出来的确有点难度。

    “好大啊……”他回想到来时所走过的路,不禁赞叹道,“皇宫也就这么大了吧,那个小姐家到底多有钱?”

    子清淡淡道:“这里就是皇宫。”

    “嗯……”即恒下意识点了点头,悚然一惊,“什么?!!”

    子清头痛地瞥了他一眼,孙钊和张花病都探过头看他,不知他又抽什么风。即恒深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淡定道:“我去上个茅房……”

    说罢转身就走,脚步才迈开手腕就被狠狠攫住。身后子清森然的表情近在咫尺:“你要去哪?”

    即恒讪笑着回答,连头都没回:“上个茅房……”一边说一边扭着手腕试图摆脱身后的人。

    不料子清一声令下:“抓住他,队长想落跑!”孙钊和张花病就瞬间倒戈,不顾身份尊卑扑上来一人一条腿死死地抱着他,任即恒怎么踹怎么甩都是无用功,即恒哭诉道:“让我走吧!早知道是皇宫我死也不会来的!”

    “不要以为就你一个人是受害者!”子清爆发出与他冷酷的形象截然不同的吼声,抓狂道,“我知道将军的表妹是公主,可我没想到竟然就是六公主!早知道是她我宁愿回家做我爹的乖儿子再也不出来闯了!”

    孙钊和张花病则齐齐喊道:“队长,副队长!你们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正在四人相互纠缠成一坨难解难分时,忽然有个很煞风景的声音刻意清了清嗓子,尖细得像鸭子被掐住了脖子:“几位壮士真是年轻气盛,大冷天的站了大半个时辰还有体力闹腾……”

    四个人闻言都是一惊,下意识看向说话的人。只见殿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的老头,怀里揣着一只白色的毛掸子,笑得很白很慈祥。他走下殿前的台阶,尖着嗓子说道:“几位长途跋涉而来,公主以为你们定然身心都很疲惫,特地备了一桌酒席给各位接风洗尘。”

    四个人闻言又是一惊,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好。子清拱了拱手对那公公说:“还让公主费心了,子清这里有一封成将军的亲笔信,劳烦公公呈交给公主。”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这个老头。即恒好奇地伸头张望,明明他是队长,递交文书这样的事为什么成盛青不交给他?还有这个子清,他凭什么一副队长的口气代表他们说话?我才是队长!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身边的怨念,子清不易察觉地撇了他一眼。即恒想起成盛青千叮嘱万嘱咐让他乖一点,只得将满肚子怨气憋死在肚子里。

    公公接过信件却不急着去转交给公主,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子清一番,花白的眉眼舒展开,乐道:“老奴还道是谁?原来是陈小公子啊!”

    子清诧异地抬头,脑海中拼命搜寻关于这位老人的种种印象,可是他只见过一面的人实在太多了,愣是没想起来,只得尴尬道:“请恕我失礼,您是……”

    老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刺耳到教人只想捂住耳朵,他收了收笑容才说:“不要紧张,老奴只在除夕夜盛宴上见过你一次,人老了眼睛花,可是见过的人就牢牢刻在脑子里了。”

    他这么一说,子清幡然醒悟。原来这位老人就是侍奉过先皇的高公公!据说只消他见过一眼的东西就没有他记不住的,当年可是先皇面前的大红人。他连忙拱手深深一躬,恭谨道:“原来是高公公,您老人家过目不忘,倒教我这个小辈也自叹不如。”

    只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高公公很受用,笑得眉毛眼睛都连成了一片。他似乎还想再寒暄两句,殿内忽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音色清亮,嬉笑嫣然:“成将军麾下的将士好大架子,连公主召见都视若无睹,无辜害得高公公一把年纪还得陪你们吹冷风。”

    只见殿内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清丽可爱,言辞虽颇为不满,脸上的笑容却如三月春花般沁人心肺。

    她就是公主吗?即恒眨了眨眼,下意识地看向子清,只见子清脸色微白,神情有些尴尬对那少女说道:“我等四位兄弟不曾见过大世面,忘乎所以,有失礼数,还请公主恕罪。”

    即恒被冻住的脑子还没暖过来,一番文绉绉的官话听得晕乎乎的,但他唯一明白的一点就是:我才是队长啊大哥……

    那少女装出微怒的样子昂首回敬道:“敢让公主等半个时辰,这个礼数可失得大了……”

    子清心一沉,暗自懊悔,第一天就得罪新主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踌躇间正不知如何答话,忽然身后殿中又传出另一名少女的声音,同样清亮的音色中却带着些许的冷意,让人不由自主绷紧了神经,周围顿时静了下来。

    “宁瑞,算了,反正一会儿就要去马场,进进出出的也省了。”

    “公主,您今天就要去马场?”高公公睁大了老花眼,小心地蹭到殿前。

    少女似乎是笑了,声音里也多了几分暖意:“人也来了,今天正好。”

    伴随着话音,一名盛装少女款款而出,明艳的淡黄色纱裙裙摆覆盖着绣花精致的小巧锦履,青绿色的腰带环住婀娜腰身,乌发散于肩头,一串粉色的垂丝海棠垂落于发间一侧,映着白嫩的脸颊如同花蕊般娇嫩,惹人怜爱。

    公主盈盈走出殿门,深如秋水般的瞳色里酝起轻浅的笑意。

    ***

    很多年以后当少年们再度回想起这一幕时,都还会忍不住心跳,那是他们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这样强烈而直观的惊艳,让少年悸动的心在那一刻被她彻底俘虏……乃至于将她的种种“传奇”忘了个干净。

    而她每每都会扬起头,骄傲地说:“那当然,一个女人第一次登台亮相的重要程度绝不亚于皇帝出席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