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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尔诺很郁闷。
夜已经深了,下了班的他从打工的便利店后门取了自行车回家,刚拐进第二条胡同就碰上劫匪了。
那三个恶汉劫的倒不是他,不过被他撞上了就没什么分别。如果是自己遭劫,奋起反抗是他能想出的第一号方案,而且没有第二号。可既然事不关己,他大可装作视而不见硬着头皮扬长而去,料来对劫匪而言自己的吸引力大不过那位被堵在墙角的女孩。不顾形象的话,掉头狂蹬自行车就好了,他还真不信劫匪能追得上他。或者自己先脱离险地,再打电话报警,虽说等警察赶到那女孩的身份多半已经变成受害者,却也算自己尽了公民的义务。
问题是,他不关心被劫的是妙龄少女还是糙老爷们,对英雄救美以及后续发展也没什么向往,但是,见义不勇为而勇退就说不过去了。那样的话本就神经衰弱的他会再也睡不着觉的,到了阴曹地府判官问起他的死因,他只能回答“困死的”,这可多丢人。
劫匪若是为财也还罢了,可他实在看不出一个一身校服连个包都没带的女孩有什么财好图,对方明显是要劫色。更何况女孩穿的是灵城大学大三的校服,不但和他是校友,还同届!他若是任由女孩被恶人糟蹋,也别困死了,他相信很快会被自己鄙视死。那还不如被打得住进医院,起码心里踏实,就算伤重不治,还能被追授个“英雄市民”之类的称号,老妈悲伤中也会带着骄傲。貌似见义勇为还有奖金,这也许会进一步降低长了个钱串子脑袋的老妈的悲伤程度。倘若自己把自己鄙视死,就是入土为安了老妈也会把自己刨出来拿拖鞋鞭尸。
同样是小概率事件,遭遇劫匪可不比中彩票,绝不是什么赏心乐事。他倒不怕打架,甚至颇为擅长打架。作为一个还没断奶父亲便去世了的男孩,从小少不了被其他孩子欺负,他热血的性格和他母亲另类的思维方式,令他即便不能称打架为家常便饭,长到二十岁也算得上身经百战了。老妈可是打小就教育他:“别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家找妈,谁欺负你你就反击谁,他怎么打你你就加倍打回去!”“男孩子的双手是用来攥拳头的,攥拳头不是用来擦眼泪的!”“我的儿子必须是纯爷们,你要是敢走伪娘路线,我还不如亲手阉了你直接当闺女养!”……可是,他现在面对的对手可不是校园内的同学,而是货真价实的地痞流氓!而且是三个!再说,他在库房盘点、整理了半天存货,体力消耗严重,此刻只想倒头就睡。
他没工夫关注一下女孩美丽与否,此时此刻,他倒真希望被劫的是个糙老爷们,以二敌三的话数量上算略处下风,以一敌三可就是处于压倒性劣势了。当然,长成糙老爷们的外形并不一定就是个真正的纯爷们。可就算是个伪娘,战斗力也不会比一个被吓得连女生惊声尖叫的看家本事都忘了的小姑娘还差吧?
陈尔诺真的很郁闷。这小丫头片子也真是的,大半夜的不在寝室睡觉跑出来游荡什么呀?就算要游荡,能不能不选这么幽暗的背街小巷?还有,您穿什么校服啊?没听说过制服诱惑?不知道色狼中有女学生控?除了大一开学头几天的新生,他还真没见过灵城大学里有人平时穿校服,而且人家穿的还是各自高中时的校服,当然,这些校服必然属于那些名声响亮的高中。现在可是刚开学,气象学上还是夏天,这姑娘一身长袖长裤的校服再加一双高帮帆布球鞋,也不嫌热得慌。
朋友们怎么说他来着?对了,贫嘴毒舌的罗滕说:“你丫的整个一人格分裂、性格分裂、精神也分裂,平时文质彬彬书卷气,战时威风凛凛凶煞气。虽然燃点很高,但爆发力强啊,一旦被点着就是熊熊烈火可燎原,直接变身超级赛亚人。在你身边,哥表示压力山大,又倍有安全感。你的存在,让哥就这么纠结地活着……”
米库的评价略带诗意:“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海水与火焰的共生态,灵魂一分为二,善与恶、明与暗或者白与黑各占一半。旁人是福运眷的还是倒霉催的,全看遇见他时,是哪半灵魂出来掌控他的肉体……”
贝溟玄那妮子是这么说的:“看着像个骑白马的王子,其实王子的体内奔流着野马般不羁的血液……”
总结来说,陈尔诺给他们的感觉,大体上是个穿衬衣、打领带、套西装的形象,还涂着发蜡、戴着眼镜、夹着皮包。而一般人不清楚、朋友们却了然的是,他的衬衣只是假领子,领带也是易拉得的,一撕西装就能露出里面穿的蓝色连体紧身衣。衣服实在是太紧,再容不下多余的东西,以至于他只能把红色内裤套在外面,而皮包里装的,主要是一件红色披风。
陈尔诺个人在发标时更倾向于超级赛亚人的形象,毕竟穿着紧身衣、梳着小分头那家伙的意义在于拯救,而身体冒着火焰、脑袋顶着爆炸头的家伙们干的事主要是“海扁”。
对于三个流氓来说,不巧的是陈尔诺正处于“变身”为“超级赛亚人”的阶段。当然,超级赛亚人也不是天下无敌,“倒霉催的”也可能是陈尔诺自己。不过,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打与不打是另一回事。
打吧、打吧,早打早回家……或者,早住院。无论怎样,总是有张床来睡,他快困死了。
龙禋也很郁闷。这是她以转校生身份来到灵城大学的第一天,晚上实在受不了同寝室女孩们乐此不疲的各种绯闻八卦传播、娱乐资讯快报和奢侈品牌研讨,独自走出校园散步。溜达够了想要回去休息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归路了!
她似有意似无意地走到了当前所在之处,然后,便是三个彪形大汉围了过来。
再然后,一个男孩骑着他的战马——啊不,战斗自行车——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男孩连人带车撞向匪徒,自行车带着惯性砸倒一个,男孩则飞身扑倒两个。
陈尔诺状若疯虎的玩命让龙禋一惊。英雄救美?龙禋身材曼妙、面目如画,堪称绝美,但这傻小子算哪门子英雄?好吧,实力是弱了点,不过看在这份侠义心肠上算他是个半吊子的准英雄好了。可是……他哪只眼睛看出自己这“美”需要被搭救的?
当那三个匪徒围上来说着下流话时,龙禋的确也是一惊。惊则惊矣,却不是一头羔羊被三头恶狼逼入绝境般的惊惶无措,而是类似于一头雌性东北虎打盹醒来,突然发现三头眼神不济的梅花鹿凑过来张开鹿唇拿自己当苜蓿草就要开啃的惊诧莫名。被自己的点心当作点心?雌虎郁闷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以前没这经验啊!然后,一只眼神同样不济的猴子侠客先是高叫着“休得伤了苜蓿草”在树上上蹿下跳,然后一跃而下,悍不畏死地朝着鹿角就撞。雌虎更郁闷了:都不拿我当回事啊!不过独猴斗三鹿的战况她倒乐于一观,有东北虎掠阵,猴子决不至有什么大的闪失。
陈尔诺从小被老娘逼着每个月服用一颗中药丸,说是他身子骨底子不好给他增强体质,直到年满二十岁,老妈才宣布他可以不再服药了。如今停药将满一年,他近来的确发现自己的力量和体能大幅增长,看来二十年积累下的药力终于显了功效。其结果就是三个匪徒很快躺倒一地,为首一人携带的弹簧小刀不知被陈尔诺的飞腿踹到哪里去了。三人相互搀扶着爬起来,见讨不到好,甩下几句狠话就跌跌撞撞地逃了。陈尔诺虽然闹了个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好歹一直站着,不过也无力追赶。
他对自己的发挥还算满意,另外他的自行车也得给记上一功。幸好他这天骑的是结实厚重的越野赛车,而不是轻捷细瘦的公路赛车
陈尔诺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问道:“同学,你没事吧?”他对负手而立、面容平静的女孩倒有几分佩服:她双眸灵动,显然不是吓傻了,那么便是她的心理素质十分过硬。
“同学?”女孩的声音如天籁。她觉得类似的话该自己来问才对。
“我们是同届的校友。”陈尔诺指了指女孩身上的校服。他此时才注意到她的样子,即使在昏暗的街灯下,依然看得出她的清丽绝伦,朴素土气的校服难掩她的婀娜多姿,不施粉黛也无损她的仙子容貌。漫说天仙,便是女神下凡也不过如此。他称“英雄”有些勉强,她却绝对当得起那“美”字。他庆幸自己来“救”并做到了将她救下,这样美好的姑娘怎能被三双肮脏的魔爪玷污!天理不容啊!就算是老妈在此,也会绰起一双拖鞋跟他们玩命的。
龙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灵城大学的学生:“我没事。倒是你……”东北虎岂能被梅花鹿所伤?吓也吓不到她。不过见猴子这般为自己拼命,雌虎只好收起虎威蜷起身子继续装一大蓬苜蓿草。这事关猴子的面子问题。
陈尔诺看了眼手背上的血迹,对她轻轻笑了笑:“可能看起来有些狼狈,不过没有大碍。”以打击力度和疼痛程度来讲,三个匪徒的攻击所带来的伤势还不如他在武馆学习搏击之术或者在运动场打英式橄榄球时经常受到的运动伤害来得严重。同时,他也意识到,这亦是拜他停药后抗击打能力大幅提升所赐。
虽不以美貌自负,龙禋也知道自己的容颜多么少有。见陈尔诺有些惨兮兮的脸上神色自然,望着自己的目光中包含的只是单纯的欣赏,既不是痴痴不动的呆滞,也不是浮想联翩的无理,她不禁暗暗点头。
“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她的微笑很迷人。
“同学,你是走读么?”陈尔诺想着这深更半夜的,架都打了怎么也要先送她平安回家,不差晚睡这一会儿。
“不,我住校。我家不在灵城。”她很诧异他问这个干什么。
他则诧异于她打算回哪儿去:“宿舍楼十一点就锁门了,你进不去寝室啊。”
“嗯?我不知道啊!”她的确不知道这规矩,但她若想回到寝室可谓易如反掌,只不过她的室友看到她出现在寝室中会被吓到。
陈尔诺很无奈,他还不知道她是转校生,所以他真难想象她在灵城大学的头两年过得是怎样的稀里糊涂。“那你怎么办?住酒店?我知道前面有一家,便宜又干净,最重要的是很安全。我送你过去吧。”总不能让她露宿街头或者找个网吧包宿吧,就她这模样,不出事才怪。
“可是……”她的俏脸竟有些微微泛红。
他侧过头看着她。
“我没带钱。”
他就翻自己的钱包。钱是有的,却不够住宿,连让她在洗浴中心将就一夜都不够。原本他是可以回便利店里向同事借钱的,毕竟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可偏偏这几天店里装修,他离开时店长已经拉闸锁门了。
“你给方便的朋友打个电话?看谁能救救急?”这是他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
“可是……”
又“可是”?
“我没——电话。”
他掏出手机递过去:“用我的打好了。”她却没接。
“可是……”
他心里咯噔一下:得,这办法也行不通了。
“他们也……我记不住他们的号码。”
陈尔诺又郁闷了,这位美女原来是个小糊涂蛋。其实她并非记不住同伴们的号码,事实是——那些家伙根本也没有电话嘛!
他彻底无法可想了。
她却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你岂不是也回不去寝室?”
“不,我回家住。”
他住了两年寝室,大三一开学却被老妈要求回家去住。一直和老妈相依为命的他一般不会拒绝老妈的要求,只要那要求不是太过无厘头。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老妈要他回家住显然不算无理要求。也许是邻居阿姨举家搬去了外地,凑不齐麻将局,老妈感到寂寞才让自己回家陪伴吧。
说母子俩“相依为命”其实并不十分确切,母亲那边虽然没什么亲戚,但早亡的父亲却还有位远房堂弟是陈尔诺见惯了的。那位堂叔待陈尔诺极好,虽然双方居住的城市相隔很远,仍会每隔一两年便来看望他一次,每次离去时还偷偷塞不少钱给他母亲来接济他们母子。不过,随着他渐渐长大,也发现了些怪异处:堂叔对他固然当得起一个“好”字,却是关爱中颇带着几分掩藏不住的客气,亲戚间本该亲近,可“亲”则亲矣,“近”却未必,总让他感到一丝难以明了的距离感。这就如同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不如相濡以沫,太过客气恭谨并不能证明彼此恩爱。此中缘由他想不明白,可以确定的是,这决不是堂叔性格使然那么简单。
他最后一次见到堂叔还是在他读高三时,至今三年未见,而这原因可找不到堂叔头上。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堂叔问起他接下来的打算时,母亲抢着答到就在老家读大学好了。可事实是,私下里母亲难得严肃地要求他必须考到灵城去读大学,至于什么学校倒是无所谓。于是陈尔诺后来就成了灵城大学的学生,学校固然是不错,关键是它是灵城唯一的综合性大学,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医学院之类的院校并不在他考虑之列。
大大咧咧的母亲显然没有提前做好功课,既然她并不知道这一点,那么她要儿子无论如何都要考到灵城必然是另有原因,与学校、专业等等理应被首要考虑的因素无关。不过,别看母亲的嘴巴平时缺个把门的,在这一点上却是嘴严得很,任陈尔诺或旁敲侧击或单刀直入,就是问不出个所以然。
事实上,堂叔离开后母亲就独自跑到灵城买了母子俩现在住着的别墅,并加以装修,陈尔诺这边高考一结束就把家搬了过去。搬家的过程称得上偷偷摸摸,都没和朋友邻居告别,娘俩便从老家“消失”了。堂叔对此一无所知,断了联系自然找不到他们。说起来,堂叔对他们的“接济”虽是他一番心意,陈尔诺却觉得此举毫无必要,老家的公寓至今就那么空着,不需要卖房母亲就能在灵城买得起独栋别墅,显然不差钱。打他记事起就没见母亲工作过,真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多钱,母亲的解释是钱是他父亲留下的。陈尔诺对此略表怀疑,不过对于不着调的母亲的各种神秘、神叨他见怪不怪,也懒得计较。
尽管客观上他对“父亲留钱说”并不尽信,可主观上他愿意去相信。一想到父亲人虽离去仍用其它方式照顾着孤儿寡母,他心里还是热乎乎的。可惜老妈实在糊涂,说是在他还不记事时她那假冒伪劣的电热毯把房子点着了,导致父亲的照片被烧了个干净,一张不剩。连父亲的相貌都不清楚,他虽有怨意却也无可奈何,老妈糊涂是糊涂,不过着火时还知道抢先把儿子抱到安全处,也不算糊涂到极点。和儿子的安全一比,忘了照片似乎情有可原。好在他还有位叔叔,既然对方是父亲的堂兄弟,哪怕血脉经过几代人的稀释,相貌上终究会有几分相似吧。于是乎,陈尔诺小时候便对着堂叔的脸来想象父亲的样子。哪怕长得并不如何相像,至少,父亲会如堂叔一般,拥有高大伟岸的身躯吧。
如果此时陈尔诺知道面前的龙禋的父亲也早已去世,会不会因同病相怜而惺惺相惜?甚至未来,再因惺惺相惜而心心相印?
“那你快回家休息吧。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能照顾好自己。再见咯!”
龙禋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去,却突然感到一股气息。她秀美的双眸中寒芒一闪,射向几十米开外巷口拐角处的人影。在她背后的陈尔诺自然看不见她的眼睛,否则误把东北虎当作苜蓿草的猴子会有几分醒悟吧。
那人一袭黑衣,又躲在阴影里,可龙禋目光何等锐利,仍锁定了对方身形。那人反应也是极快,不见脚步移动便消失在了岔道里。
对方似是个女子,龙禋心道。她一向很强的心灵感知能力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可也不能就此对断定黑衣女子到底是敌是友。是敌,怎不上前厮杀?是友,何不现身相见?她不敢有丝毫大意,若自己孤身一人那是全然不惧,可这陈尔诺……目前的战力可以忽略不计。虽然他打倒了三个流氓,可哪怕是三百个、三千个,也只是人类流氓而已。在她看来,他就像个初生的婴儿般脆弱,需要保护。只是这想法可不能让他知道,一来是时候未到,二来也太伤“猴子大侠”的面子。
“你确定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放心不下的陈尔诺正望着龙禋的背影兀自莫名其妙,就见她旋风般转过身来,吓了他一小跳。
她接下来的话则吓了他一大跳——
“有了——我去你家住吧?”
(小可不才,以文会友。拙作初表,万望垂眷。
一字之褒,荣于华衮;一字之贬,虚心纳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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