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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情定,生同衾死未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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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说“情定胜天”,或许老天爷动了恻隐之心,麒甲衣和鹰云裳二人期盼的转机真的到来了。

    玄武带领的玄甲军赶到都城增援,可面对魔君的近卫军,神族在兵力上仍处劣势。而魔君的实力更是恐怖,中央禁军主帅刁天地是神族最强的人物之一,在他手下却也走不了三五十个回合便败下阵来。神皇是唯一在修为上能与魔君比肩的,可他偏偏不擅长战斗。

    眼看都城危急,玄武发了狠,拼着自己功力散尽成废人,竟然趁魔君不备将其重创。魔君伤势过重,虽无性命之忧,仍不得不退回魔界。

    在战场上,主帅伤退会对将士的士气造成不可估量的打击,而敌方却会为之士气大振。神族得此良机,开始了全线反击,魔族各路军队无一例外地节节败退,鹰云裳便以“独木难支”为由顺理成章地率部退回魔界以图“保存实力”。可以说,魔族最为强大的、最具有决定性的、以担任最后王牌为存在意义的十万大军,在鹰云裳的率领下,一人没死、一敌没杀、一仗没打、一箭没发,只是浩浩荡荡地去神界旅游了一圈。

    此后,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神族便将入侵的魔、妖、鬼三族兵马全数赶出了神界。

    妖、鬼二族并非神族死敌,见三族联手都讨不到好,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不必担心他们再敢与神族作对。但魔族不同,若不把他打服,等他缓过来还会为害。

    于是,神族开始向魔界内靠近神魔边界的各个要塞发起进攻。神族不求、也无力杀入魔族腹地,他们只想让魔族感到“疼”。

    就这样,一个要塞接一个要塞地打,顽强如魔族,坚守二十年后终于也知道“疼”了。伤势仍未痊愈的魔君不得不修书求和。

    在双方使者几轮谈判后,最终签订了停战协议,神魔百年战争终告结束。各条款对神族较为有利,不过,由于怕把魔族逼得狗急跳墙,神族也不为已甚。

    姗姗来迟的和平令麒甲衣和鹰云裳欣喜。好事需成双,锦上要添花,二人终于走到了一起,结合后鹰云裳便随丈夫在神界定居。神族胸怀本就普遍比较宽广,鹰云裳为人无可挑剔,所作所为又实是有功于神族,所以非但没有神族敌视她,还有不少神族颇喜与她亲近,麒氏五位部将更是如敬重麒甲衣般敬重于她。

    魔族倒是有些人对她不忿,可她本身实力超强,更嫁了已因功晋升帅阶的神族十镇总统领为妻,哪一个胆边生毛敢去招惹?

    数年后,喜上加喜,鹰云裳有了身孕。在她临盆前,麒甲衣便休了长假,带着她、五位家将以及一直追随鹰云裳的魔族鹰府侍卫和婢女,搬到人界的风水宝地灵城居住,以此抛开俗务琐事,让她静心待产。反正神族由于都城几乎被攻下的教训,一直忙着为都城和拱卫她的四方四城开辟出全新的天界,战神那边也没什么要务,十镇各主将也愿意多承担些工作,为这对有大功劳的夫妻创造便利。

    廿月怀胎,到了象征收获的秋天,鹰云裳产下一子,一大家人其乐融融,生活的唯一旋律便是幸福。

    然而,其子刚满一岁后不几日,麒甲衣突然回到神界,造访一位老友。他交给老友一颗神魂珠,托对方在其子年满二十一岁后将此珠交给儿子。老友见他神色凝重,一头雾水之下欲待再问,他已起身离去。

    数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各界:麒甲衣孤身入宫见驾,不知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总之,他竟然做出大逆不道的弑君犯上之举!神皇身受重伤,幸得及时赶来的众侍卫拼死护驾才没有当场毙命,麒甲衣则被合力擒拿押入天牢最底层。

    一同打入天牢的,还有犯了失职失察之罪的禁军元帅刁天地。只是没等定罪,他便病死狱中。

    据说,麒甲衣自恃功高,心恨神皇有意传位于击伤魔君却已成废人的玄武,为夺皇位而行险。

    神皇之位,有德有才有功者居之,并不一定世袭,何况神皇没有子嗣。于是,这说法听起来似有一定道理。

    麒甲衣之前深得神皇器重信任,得与神皇独处一室,才敢如此。有人分析,他直接弑君篡位的可能性不大,他或是想逼神皇下诏退位禅让吧,却失手伤了神皇。

    不论如何,神皇最终不治身亡,驾崩前下诏传位于玄武。

    杀人偿命,何况死者是神皇?神皇驾崩的消息传来,鹰云裳料到麒甲衣不日便要被处斩,于是铤而走险,独自一人攻入天牢欲劫走丈夫。

    当年目睹她与麒甲衣那三天三夜之战的人,更多的是单纯地惊佩于二人的实力,毕竟二人皆未表现出杀意。而经历了天牢一战的幸存者,恐怕会留下心理疾病——鹰云裳这一通杀,惊天地泣鬼神,任谁在何时思之,都会不寒而栗,出一身冷汗。

    当时按照大理寺卿的说法:“麒甲衣党羽众多,手下家将誓死效忠,不可不防。”是以除了原有看守天牢的狱卒,又调遣三千虎贲守在天牢之外。

    然而,状如疯虎的鹰云裳,这一次终于展现出她全部的恐怖实力,三千虎贲竟不能挡!

    自从嫁给麒甲衣后,因神族尚白,她不再穿黑,可是这一次,她穿上了与麒甲衣初见时的那身黑色战袍。她的双手,已经操了数年厨具、摇了数年摇篮,她多么想就这样一直到老,可是这一次,她不得不再握紧久违了的、当日与麒甲衣比武时所持的战刀。

    三千虎贲,被她像割麦子一般一排排砍倒。当她终于冲进天牢后,外面再无一名虎贲可以站立,死者近千,其余尽皆重伤,伤者在遍地血液、断肢中翻滚哀号。而她自己的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因为黑衣的缘故,数也数不清。她白皙的面孔早被鲜血染红,唯一没被鲜血覆盖的双眼,也泛着魔族大开杀戒时特有的血红光芒。旁人早看不清她的面目,就算看得清,还有人敢相信眼前恐怖、凶悍的女子,便是那个曾经让神族都衷心赞叹的,才貌双绝、温良端方的鹰云裳吗?

    神界天牢深入地下,自地面向下共有六六三十六层,每层皆有至少百名狱卒把守。而麒甲衣,被关在最底层。单个狱卒的实力自然不如身为正规军精锐的虎贲,但总人数却是更多。

    门外的三千虎贲被鹰云裳抛在身后,面对无穷无尽的狱卒和深不见底的天牢,她眉头皱也不皱,毅然决然地一级接一级台阶地向下杀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挡我者死。

    很多次,她的靴底几乎被渐渐凝固的血泊黏住;很多次,她的双脚险些被遍地折断的、扭曲的、无主的兵器划破;很多次,她差点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在她的冲杀下,天牢简直变成了地狱。

    可是她自己,每向下杀过一层,脚步便迟缓一分,呼吸便急促一分,视线便模糊一分,手中战刀便沉重一分。

    神族那颜色与人类的十分相近的血液,早已汇成了河流。这红色河流中却有一种异类存在——也是红的,却略带紫色,微微发着磷火般的荧光。那是魔族血液的颜色。倘若把所有这种颜色的血迹串起来,其轨迹便组成了一条自天牢门口一路蜿蜒向下直到第三十五层的血线。

    可惜可悲可叹,鹰云裳实力再强终不能逆天,在距离关押麒甲衣的牢房仅剩一层时,她那曼妙得令人赞叹又强大得让人恐惧的身体终于倒了下去。

    假如,只是假如,她能够继续前行,那条血线大概也不会再有所延长——她体内的血液恐怕已经流干。

    数日后,麒甲衣被押赴刑场斩首。

    大理寺卿所说不差,麒氏势力果然不可轻视——前有妻子劫天牢,后有“党羽”劫法场。这次来的又是个大高手——时任战神第十镇主将的昭明鉴。

    鹰云裳并非急火攻心便会失了方寸鲁莽行事的人,她非常清楚成功自天牢中救出夫君的可能性近乎于零,她勉力一搏拼命一试,只求最后再为他尽份心力、再见他一面,若能打破牢房与麒甲衣并肩向外冲杀、最后夫妻携手赴死,则是最好不过。若如此,她死而无憾。遗憾的是,她终究功亏一篑。

    而昭明鉴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当然明白成功无望,也没找帮手,孤身出手。他情知必死也要劫法场,乃是为了履行当年和麒甲衣结交时,曾许下的“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此话说着容易,然而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可昭明鉴万没料到竟然真有和自己一样为义赴死的,他刚一动手,围观人群中又杀出一条好汉。昭明鉴素与麒甲衣交好,从前自然少不了到麒府做客,是以认得那人——鹰氏乃魔界豪门大族,此人乃是一直追随护卫鹰云裳左右的鹰氏家将鹰天翔!

    昭明鉴何等胸襟,岂会在意并肩作战之人是神是魔,右手奔雷刀、左手烈风刀舞得上下翻飞,豪气冲天地大笑道:“鹰家兄弟,大丈夫,真汉子,好男儿!”

    那人正是鹰天翔。他这一族本不姓鹰,只因世代为鹰氏家臣、家将,对鹰氏忠心耿耿,而得主家赐了鹰姓。鹰云裳嫁给麒甲衣为妻,府中上下人等皆称她为“夫人”或“主母”,只有鹰天翔仍如她做姑娘时一般称她为“小姐”。倒不是他不喜麒甲衣,事实上他对这门婚事很满意,更代小姐高兴,只是从他懂事起便如此称呼,习惯了便成自然,很难改变。

    那日小姐前去劫狱,给他下了封印,使他不能同往。现小姐已逝,他自觉既有负鹰氏厚待之恩,又有负先父临终前要他“保护小姐一生平安”的嘱托,所求无他,唯有一死。既然小姐为救麒将军而死,那么他也选择这般死法。就算没有昭明鉴,他一样会动手,现在有了帮手,似乎稍稍有了些成功的指望。舍命救得出麒将军最好,即便救不出,他力战身死也对得起小姐的在天之灵了。

    他手中震天弓连番射击,口中叫道:“昭将军,独死无伴,若不嫌弃,小人来陪你!”

    “如此最好,幸甚至哉!”昭明鉴哈哈大笑,手里砍杀口里谈笑,“黄泉路上做伴,哪分什么‘大人’、‘小人’的,你小子敢来送死足见忠肝义胆,便是我昭明鉴的兄弟了。可惜有伴无酒,未免美中不足。”

    “无妨,既然无酒,你我的兵刃便多饮几个狗崽子、龟儿子的血好了!”鹰天翔一手四箭连射,射翻四名神族士兵后才想起昭明鉴也是神族,连忙叫道,“啊哟,昭将军,我可没骂你……”

    “兄弟骂得好!陷害忠良的人便是狗崽子!给陷害忠良的人做帮凶的,骂他龟儿子又怎样?”昭明鉴的实力可比鹰天翔强得太多了,每一挥刀,澎湃的刀芒都可及十余丈远,双刀一错,便有数十名士兵被绞成碎片。

    然而,他们的结局与鹰云裳一样,功亏一篑,当场力战身死。

    ----

    麒甲衣和鹰云裳,便是陈尔诺的亲生父母。

    那位被麒甲衣托付神魂珠的老友,便是隐。

    当年好友夫妇双双殒命,他能做的事情不多,甚至连将他二人的尸身好生收敛、同葬一穴都没能办到。如今,自然要尽心竭力帮助故人之子成长。

    隐如他的名字一样,似乎一直在隐姓埋名,给人的印象是实力很强,却一直无心仕途。直到麒甲衣夫妻去世,他意识到未来要更好的照顾亡友之子,必须有足够的地位,便加入了战神第十镇。正好第十镇因昭明鉴之死,主将位置出现空缺,副将晋楚燕能力足够,却坚决不肯接任,十镇其余九位主将合议后主张以比武加考核的方式选拔新主将,天界拿不出更好的、更能服众的人选,便同意了十镇的提议。

    比武自然无人可匹敌隐,他在兵法韬略上也无可挑剔,唯一让几位主将担心的是他有些神秘的身份,不过不显山露水、大隐隐于市的高手也不是没有,于是最终他几无悬念地当选了第十镇主将。

    再后来,因为高手损失众多,神族在人界设立了多支特别部队,主要由负责特种作战的第十镇统领。在考虑新一组特别部队的队长人选时,隐第一时间想到了陈尔诺。只是陈尔诺的觉醒太过特殊,已经超出了第十镇的范畴,必须放到更高层面上考量,因此十位主将开会决议由若愚带队暗中保护陈尔诺,直到他觉醒再交给隐来培养。

    既然若愚是来自外五镇的第九镇主将,那么他临时带领的五个战神则由内五镇各派一人,这是混合编队出任务时的惯例,以加强内外各镇间的人员熟悉和配合默契程度。

    (祝大家仲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