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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宿营,荒岭夜天寒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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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木岭外围的山上植被茂密,越近中部山峰海拔越高,植物越稀疏。此山上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和土层,想找绿色都难,七人放心地点起篝火取暖,不必担心稍有疏忽酿成火灾。

    篝火不仅意味着温暖,还意味着有热乎食物可吃,那自然比啃冷干粮舒服得多。不过宿营嘛,首先要做的是搭建住处,六人正要从各自的储物囊中取出帐篷,安陵魆却拦住了他们:“有房不住干吗住帐篷?有床不睡干吗睡睡袋?”

    刚才在路上嗡嗡忍不住好奇之心,问安陵魆他腰带上那些胶囊都是做什么用的,他只回答说,是他机缘巧合下掌握的几乎失传的传统技艺,再加他的改良创新而得来的一些玩意儿。六人只知道那柄幽冥鬼斧早已变回编号为“2”的胶囊重回他腰间口袋里,其它胶囊到底是些什么玩意儿,他不说旁人便无法知晓。

    现在,他取出了8号胶囊道:“这是我的住处——幽冥鬼府。”

    嗡嗡大惑不解:“幽冥鬼斧不是2号胶囊吗?再说兵器又怎能成为住处?”

    “是‘洞府’的‘府’啊。”安陵魆把8号胶囊摔向一旁坚硬又开阔的地面,随着胶囊爆裂一股青森森的气体迅速升腾并弥漫开来,笼罩了好大一片区域,青色雾气之中,似乎有个体积庞大的东西在成形。不多时,青雾散去,一座四四方方的大帐篷出现在众人眼前。安陵魆微笑道,“欢迎光临寒舍,这就是我几年来的家。虽然在本质上幽冥鬼府仍然只是帐篷,但相当结实牢固,寻常兵刃难破,所用布料甚至是防火的,防风、防潮更是不在话下。内部格局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住宿条件还算不错,至少能做到冬暖夏凉。主卧内带卫生间,由两位女士来住我想大家都不会有意见。次卧可以住两个人,客厅的沙发和躺椅还可以睡两个人,我是主人,打地铺好了。这样我们七个都住得下,绝对暖和又安全。”

    六人心下佩服,难怪这家伙能在拘魂学院的精英中排名第一,能造出这些神奇的胶囊,果然有两下子。

    不过,六人的佩服之意来得有些早,神奇胶囊的展示可还没完呢!

    “住”的问题解决了,下面轮到“食”了——

    5号胶囊破裂——幽冥鬼釜!做菜的锅子有了……

    6号胶囊是一件存放食物的容器。各族通用的储物囊可以用来储藏食物,但无法保鲜,这件幽冥鬼簠却如同用鬼族法术制造的冰箱或保鲜柜,早已饥肠辘辘的六人流着馋涎,十二只冒着绿光的眼睛紧紧盯着安陵魆从中取出的肉、蛋、蔬、果等新鲜食物……

    至于主食,交给16、17和18号胶囊解决。这三颗胶囊统称幽冥鬼脯,收纳的食物种类却不同:16号为各种肉干,17号为蜜饯果干,18号为鬼族干粮……

    “我怎么觉得你把家都装进胶囊搬来了?”伊乱传芳开口前不太淑女地吞咽口水,发出不太悦耳的“咕咚”声,这情况在这位注重形象的大美女身上可是极为罕见的。好在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众多胶囊上,并未感到尴尬。

    安陵魆一边开始准备晚餐一边说道:“你这么说也没错。我家乡在冥界最偏远的山村,那里很贫困。各族的生育率都低于人族,鬼族也是如此,我却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我父母重男轻女,不生儿子誓不罢休。他们是越穷越生,还完全不顾越生越穷。我想改变命运的念头在有了弟弟后终于可以付诸行动,在十几岁时,我说服了父母,只身去到大城市边求学边打工维持生计,从此独自生活。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努力做到了随身携带全部的家当。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不是买个大容积的储物囊就可以了,但这也给我提供了不断改进完善胶囊的部分动力。”

    长期的独立生活,让他锻炼出不错的厨艺,在两位打下手的女孩的协助下,他居然在荒山之上拾掇出一餐丰盛的晚饭,令众人填饱了肚子,也快活了味蕾。

    荒木岭可不是以自然风光著称的旅游胜地,七人身处的这座石头山即便在白日里的景致也乏善可陈,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他们吃饱了就睡倒的理由。大家围坐在篝火四周,喝着伊乱传芳泡的热气腾腾的牡丹花茶聊着天,任凭无边无际的黑暗将火光笼罩的范围紧紧包裹,在必须时刻保持紧张状态的前提下,适度的身体放松和精神惬意,让大家都觉得眼前的氛围别有趣味。

    “安兄弟,厨艺真棒啊……”暴岩斜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满足地拍拍肚皮,他一个人吃掉的食物相当于其他六人的总和。是因为身躯过巨需要摄入更多能量?或者吃得多才长得更高大?对他来说这真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谢谢。不过……我不姓安……”

    “我也觉得一个男人实力不俗,还能顾家会做菜,很难得。哪个姑娘嫁给咱们小安子可是有福气呢。”嗡嗡身材小巧,年纪也不大,偏偏装出一副大姐头的架势。

    “我真的……不姓安……”作为曾经拘魂学院的尖子生,安陵魆酷爱读书,人类的史书也读过几本,“小安子”三个字令他立时想到了一个叫安德海的家伙。他都快哭了:我要加入特别部队,不要被送进紫禁城伺候咸丰帝、那拉氏和老佛爷!

    “那我叫你什么?小陵子?小魆子?”

    “小须子?”林仙一口茶喷了出去,整天板着脸的他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火头正旺,烤点鱿鱼须子倒是不错。”

    “我连套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像只蜗牛似的背着我的‘幽冥鬼府’到处流浪,哪有姑娘愿意嫁给我?嫁给我每晚睡帐篷么?每顿靠生篝火做饭么?”安陵魆神色一黯,面带凄苦,“我曾经有个女朋友,我们感情很好,也般配,连家境都差不多。她长得很美,在拘魂学院是我们年级的校花,上学的时候她最喜欢和我一块去校外的小摊上吃烤鱿鱼须,虽然我们需要攒好几天的钱才能美美地吃上一顿,可每次吃完我们又都会满足上好几天。毕业前三个月她跟我提出了分手,我从不会违逆她的意愿,连这件事也是一样。她刚毕业就嫁作人妇,摇身一变成了少奶奶,冥府各部门的工作邀请主动送上门,都是地位崇高、待遇优渥却十分清闲的职位,她婆家一概不理,只需要她做个全职太太。我呢,竭尽全力却连个见习拘魂鬼都当不上。最近听说她怀孕了,地位从少奶奶直升姑奶奶。婆家请来神医断定她怀的是龙凤胎,等孩子一下生,她怕是得成婆家的祖奶奶啦。唉……她每天锦衣玉食,也不知是否偶尔会想吃上一串烤鱿鱼须?我猜她住的那套大宅附近可是吃不到的,在那著名富人区,方圆十里内只怕也找不到路边小吃摊……”

    不知为何,一向对往事讳莫如深的安陵魆,面对特别部队诸人特别有倾诉的欲望,打开了话匣子。

    当平时活跃调皮的伊乱传芳正色起来的时候,自有一股真正的大姐头派势:“各人追求的东西不同,她与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又何必垂头丧气?不是每个女孩都以嫁入豪门当少奶奶为志,一定有本分的好姑娘愿意和你同吃烤鱿鱼须的,只不过你还不知道她现下正在哪处小吃摊等你罢了。再说,有得必有失,‘一入侯门深似海’,少奶贵妇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她放弃了什么、缺失了什么,那是冷暖自知啊。你看到了她的甜,可她的苦只能她自己吞咽。当然,这么说有点不厚道,但我希望你的心态能平衡些、淡然些。老实说,我见过的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不知有多少,哪一个住的不是豪宅大院?哪一个吃的不是珍馐佳肴?想纳我为妾的很多,许我妻位的也不少。可是,我若嫁人哪,宁愿嫁给一个只有一顶帐篷却把大半空间让给我睡,只有一口铁锅却每一餐都精心为我准备粗茶淡饭的男人,我会睡得舒服、吃得香甜。这样其实已经足够,不是吗?”

    安陵魆默默听着,一旁的曲魂庵也似若有所思,却并不作声。

    话题怎么渐渐沉重?赶紧换频道。陈尔诺干咳一声:“在这花好月圆夜、云淡风轻时,不若我们来吟诗作对吧?”

    他自然招来一片嘘声。荒山之上便是有花也早谢了,因为冷风嗖嗖已过花季;夜幕之上便是有云也看不见,因为丁点星月光芒也无……这和他的形容差太远了吧!

    结识了新伙伴的安陵魆情绪甚佳,甩甩头将旧思绪抛开。若论人际交往,他还真没把握和那些因为拥有很牛的亲爹或干爹而获得拘魂鬼身份的男女同学们也能相处得如此融洽,不是他没这份信心,而是他没那个心情。没当上拘魂鬼的确意味着一个梦想的破灭,不过,一个人大部分的梦想不都是用来被破灭的吗?前一个梦想不破灭,他也得不到追求下一个梦想的机会,未始不是因祸得福啊。

    他新的梦想就是成为特别部队的正式成员,于是他问陈尔诺道:“老大,在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能不能稍微透露下,我将接受什么样的考验?”

    “考验?你指什么?”

    “就是武的文的,或者说专业技能和政治思想的考核和测评啊。比方说,抓军事的军官来给我设置科目,格斗啊、法术啊、身体素质啊什么的,然后视完成情况打分;抓政治的军官来对我进行面试,问一些像‘你立志加入特别部队的原因’之类的问题……难道你们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不是本来就该如此吗?”

    “我们好像确实没有经历过……说起来,这次来荒木岭本身就是考验啦。”

    曲魂庵开口道:“之前的几支特别部队在具备了初步的默契和战力后,的确要到神界接受最终考核,合格了才能获得正式的行动资格。不过考核的都是障碍越野、徒手格斗、武器使用、法术操作、符阵设置等基础项目,没什么难度,没听说有哪支特别部队过不了关呢。”

    陈尔诺点点头:“我也听隐大人说起过,我们过一段也要到神界接受类似的考核。不过听他的意思,考核的性质相同,内容却不一定一样,我们的考验在难度上可能要大得多。他并不确定,但我们必须有心理准备。”

    林仙道:“难度和实力挂钩,若不给我们一些有挑战性的考验,我会觉得受了轻视。其它特别部队受实力所限,考核也只是走形式,总不能当真不让他们过关。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特别部队中最特别的一支。”

    陈尔诺又点点头:“没错,我们绝对是最特别的,虽然一两句话很难说清我们的特别之处。大伙的实力无疑是各支特别部队中最强的,只是我这队长有些差强人意,这也是很特别的一点。”

    标志性的慵懒笑容挂上伊乱传芳的脸庞:“哎哟头儿,不带你这样的,老是逼着我拍马屁:你目前可能不是最强的队长,但潜力却是最大的……”

    “我等不及看到队长大人将潜力最大化地变为实力时的风采啦!”嗡嗡主要力挺的是她的传芳姐姐,恐怕次要力挺的才是她的尔诺队长,还顺便用力挺了挺她那其实没什么材料的胸脯。

    暴岩却提出不同意见:“没有‘最大’一说,因为老大的潜力是无限的!”看来,实诚人也有虚伪时。

    林仙语音依旧冰冷:“小心天谴吧——潜力无限?实力上不封顶?这是要逆天啊!”

    “我觉得吧,”曲魂庵慢悠悠道,“说尔诺不是最强的队长,这话值得商榷……”

    新人安陵魆没好意思开口,坐在那儿傻乐。

    陈尔诺摇头苦笑:“拍马屁这事儿传染么……”

    他心下不安,隐隐觉得他们将要面对的并不只是一场考核那么简单,因为他记得隐说起此事时脸上凝重的表情。陈尔诺不怕考验,却怕连累同伴。这并不是说他的实力不济,就算当真不济,他也有信心和决心迎头赶上。他担心的,是自己的身份可能会带来麻烦,一旦麻烦来临,纵然他不想让同伴分担,他们也必定会被波及。

    安陵魆渴望对特别部队有更多了解,于是说:“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采访一下大家:各位是如何加入特别部队的?或者说,加入的目的何在?”

    众人望向陈尔诺……

    好吧,队长先说,身先士卒嘛。只是,队长对此一时也不大说得清。

    “我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最近才知她是我的养母,而我的亲生父母在我一岁时就蒙受冤屈被人害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却不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加入特别部队,会让我有更大的机会查明仇人的身份,同时,磨砺出强大的实力,未来才能报得了仇。或许很自私,但这是我最主要的想法。”陈尔诺说得简单,却是实话,他信得过这些伙伴。

    看他神情,众人知道再问他也不会多说。

    伊乱传芳轻轻“啊”了一声,苦笑道:“我说我怎么总是忍不住拍头儿的马屁呢,原来是同病相怜……”

    她也是父母双亡,甚至她的父母也是来自于不同种族。较陈尔诺幸运的是,她好歹在少年时享受到了父母的爱,而且她还有个亲哥哥。

    嗡嗡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手背,她反手握住了嗡嗡那只冰凉的小手。

    伊乱传芳说道:“我父亲是牡丹妖,母亲却是神族。父亲本是妖族军中校尉,参加了百年战争。在一场战役中,父亲所率偏师遭遇了北方神将玄武麾下宿将、斗宿天庙星君斗木獬所率的一部玄甲军。妖军战力本就逊于神军,何况是妖军二流部队面对神族骁将带领的神军劲旅?父亲自知不敌,只好率兵退却,被玄甲军穷追不舍,奔逃之下成了孤军,最终还是被追上包围。父亲本就厌战,更不忍手下兵士徒然丧命,便向对方请降。哪知那斗木獬竟拒绝接受投降,当场斩杀父亲派出的使者,然后发动猛攻。父亲无奈,只好率兵突围,可双方实力太过悬殊,终于落得全军覆没。父亲重伤昏迷,被部下缚在他战马之上,那数十位亲兵舍了性命杀开一条血路,才将父亲那一人一马送出了包围圈。可那是在神界,父亲人生地不熟,又早已失却主力部队方位,即便清醒,又该往哪里逃?

    “总算老天有眼。父亲苏醒后,发现自己竟躺在宽大床榻之上,身盖锦被,所处乃是一间陈设简单却布置得甚是雅致的卧房,床下正立着一位中年神族。父亲还来不及紧张,便眼见那男子脸现喜色、耳听他向着门外一声欢呼:‘白茸儿,快去叫小姐!这妖族醒转了……唉,总算是活了过来……’父亲反应过来——却是被人救了。

    “原来,父亲的战马颇有灵智,知道在神族地界所遇多是敌人,是以不饮不食不眠不休,一路往荒僻深山中奔跑。马儿最终力竭倒毙,驮负的主人也最终被神族发现,不过,先前的神族要置父亲于死地,此时的神族却搭救了他,发现并救下父亲的,便是我的母亲。她本是神界大户人家的独生小姐,父母——也就是我的外公外婆——在战乱中去世,她为避战祸带家人住到了那荒山中的别院。那一日无聊之下去树林中赏野花、采蘑菇,不想却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妖族军官和一匹口吐白沫尽忠而死的妖族战马。伴她左右的一位叫鹿韭的丫鬟怕事,见是敌对的妖族,便劝母亲莫要管他只作没看见,免得招惹是非,反正伤得那般重,便救了回去也未必治得活。母亲却说:‘马儿尚且有情有义,你我心肝难道还不如匹马儿吗?’便命男仆将父亲背回家中偏房,极力救治。又命人葬了那匹战马。

    “父亲昏迷了半个月,每日里母亲都到那偏房中探望一次,但她终究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不便在男子房中久留,便着两位男仆日夜轮流守护,父亲房中不得有须臾离人。母亲的尽心尽力挽回了父亲的生命,父亲醒后固然感激,可也不解她为何要救一个侵入自己家园的敌人。两人每日见面,渐渐熟络起来,父亲伤势大好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念头。母亲道:‘在您这行伍之人看来,准备战争或许复杂,在我弱质女子看来,发动战争却何其简单,一句话便可。魔君、妖帝、冥王一句‘进攻’,魔军、妖军、冥军便奉命出击,然而献出年轻生命的,却是魔族、妖族、鬼族的大好青年。‘坚壁清野’也好,‘焦土抗战’也罢,抑或是‘全民皆兵’,神皇虽是无奈,可现实的残酷也是要由神族平民百姓来承受。侵略和反侵略,战争固然有不义和正义之分,然而,对参战双方来说,又有几个普通个体不是受害者?我只盼能天下太平黎民安康,任何形式的冲突都让我厌恶。我这妇人之见或许是异想天开的痴人说梦,让阁下见笑了。说到为何要救您,这问题本就不该成为问题——如何可以见死不救?你若是前来加害于我的妖兵,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也必以死相拼,可您只是个濒死伤员,无论您是妖族还是神族,就算是魔族,也要先救活了再谈其它……’

    “父亲心下感佩,却开口问道:‘小姐谈吐见识俱各不凡,想必饱读诗书,岂不知《东郭先生和狼》的典故?小姐菩萨心肠不做赵简子,那东郭先生却也是做不得的。’母亲微笑答道:‘哪有人把自己说成中山狼的?真正的中山狼总是要先装一装小绵羊的,阁下如此直言,足见不会是中山之狼。何况在我看来,事后是否恩将仇报是中山狼的事,事前救与不救却只是东郭先生的事。一条性命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其实,虽然阁下是敌军身份,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各奉君命何罪之有?只要您没有做过伤害平民、屠杀降卒这类伤天害理之事,便是值得被搭救的。至于救了您之后,您若执意要做中山狼,也只是我运气不佳命该如此罢了。我观您战袍当是校尉之阶,实力定然不俗,我阖府上下无人能抗,如今您早行动无碍,有道是“夜长梦多”,若想动手早就动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父亲再问母亲如何知道他没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母亲答:‘我不知道。我只是愿意去相信。我相信动物,热爱动物。动物不会在意主人的美丑,却对人心善恶有着超乎想象的敏感。那匹马儿……为了救你而牺牲自己,我相信,它一定认为那样做是值得的。所以我愿意相信它的主人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他们相识日久,每日相处的时间便越长,心中对对方各自暗生情愫。父亲本想伤势痊愈后便离开,他不愿回到妖军继续征战,更不愿牵连母亲。可是,当他身体痊愈可以离开之时,却发现一颗心已被牢牢拴在母亲身上。而母亲,又何尝不是这般?说起来,他们这对有缘人似乎是天生的夫妻,母亲最爱牡丹花,连丫鬟她都以牡丹花的别名来称呼,而父亲,恰恰正是牡丹花妖……于是……他们跨越种族和阵营的界线走到了一起。再后来,先后有了哥哥和我。哥哥继承了母亲的血脉,是神,他的性格也像母亲一样温柔。我则继承了父亲的血脉和他作为妖族战将的本领,自幼随父亲习武,跟母亲学歌舞之技。

    “母亲与敌军军官结合,留在神界固然不妥,而父亲早被认为已在那场战斗中阵亡,若回妖界也是不便,于是在哥哥长大了一些后,母亲遣散了家人,几乎散尽家财买通看守结界的神族官兵,使我们全家得以进入人界找了个偏僻宁静的小镇隐居。父亲虽长于战斗但不喜战斗,却有一手好厨艺,哥哥也继承了他这个天赋呢。父亲在镇上开了间饭馆,因为饭菜味道好,镇子虽小客源却有保障,令我们一家衣食无忧。只不过,随时间流逝,我们身体和外貌的变化和人类的并不同步,所以每隔几年我们就要远远搬到另一镇上,以避免被注意和怀疑。

    “而我,是在人界出生的,也在人界度过了最值得留恋的岁月。我之所以加入特别部队,也有希望为人界做点事、保卫人界和平稳定的因素。

    “儿时的我每一天都生活在幸福中,那时战争进入末期,各界都是狼烟四起,反倒是处于风暴中心的人界未受波及。父爱母爱自不用说,哥哥大我好多,格外疼爱我这个妹妹。哥哥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可我觉得只要有他在身旁,我永远都不会遭人欺负、受到伤害。

    “哥哥有一位神族至交好友,似乎很有些权势,通过那人哥哥在一间神族商号谋了个往返神人两界、采办人界物品送往神界的差事。那人隐大人也识得,我除了大体可以确定那是个女子外,对她的情况可说是一无所知,后来我曾向隐问起,他却皱眉不答。

    “三十四年前,哥哥大概业绩很突出,被那商号调回神界供职于总店。他离家前往神界那天,我哭得别提多伤心了。哥哥在神界每月都会写信给家里,每年春节或中秋都会回家探亲,而那几天,便是我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如此过了三年多,百年战争已经结束,哥哥却突然与家里断了联系,音信全无,我们先托在神界的朋友查找,后来母亲亲赴神界,不但找不到他,竟连他工作的那家商号都找不到,那名称和地址都是错的。再后来,竟听到有哥哥意外身死的传言。那些传言都是辗转而来,有的说哥哥在外出采办货物的时候出了意外,有的说强人觊觎商队财物杀了哥哥,真不知哪个可信,便是那‘意外’之说,也有说溺水的、有说坠崖的。然而,却都言之凿凿地肯定哥哥已死。我们虽然不信,但父母苦苦寻找已然心力交瘁,这晴天霹雳不管是虚是实都令他们难以承受,双双病倒。

    “父母带着我回妖界养病。之所以没选神界,一来是母亲那边已经没有亲人,二来,仗虽打完,神族又一向胸怀宽广,父亲在神界生活当无大碍,但我也是妖族,父母很担心我被神族孩子欺负。要知道,孩子们的憎恨,有时比大人的更执著、更难转圜。我当时以为父亲比母亲病得轻,其实他是在咬牙坚持而已。现在想想,急着要回妖界,恐怕正是因为父亲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想给母亲和我找个依靠——谁能想到,父亲和母亲会在半年内先后病故。母亲去世前,按父亲的意思将我托付给父亲唯一的亲戚。亲戚,哈,亲戚。我家境算得殷实,寻找哥哥和看病的花费巨大,但剩下的钱财作为我的抚养费足够支撑我到成年。可亲戚却现出了和父母在世时不同的嘴脸,嫌受了累又没多少油水可赚,我父母还尸骨未寒,竟将我远远地卖到乡下一个财主家做儿媳,换回大量彩礼。怕我逃走,还用铁链将我锁了起来。我当时刚刚十三岁啊!在去的路上我偷听到亲戚夫妇俩谈话,说若不是我年纪还小卖不上价,真想把我卖进窑子。还说我是美人胚子,养上几年定能出落得花容月貌,再卖到窑子绝对是个大价钱,只是他们不愿受上几年累……”

    她一直在轻轻诉说,内心的波动并未在声音和神态上表现出来,依旧是语气恬淡如风,面容沉静似水。有倾诉欲望的又何止安陵魆一人?众人心底各有故事,独自背负何其沉重,承受多年,忍不住在伙伴面前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