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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林自己看来,自己谋算已定、机会找准,这一刀之厄更是陈尔诺无论如何化解不了的。但……无法自救,不等于他必死无疑。
百丈之外,一个隐藏了气息的人影从迷雾中冲了出来。
“有趣。”
也不知风残近日是否牙疼,总是喜欢咬着后槽牙自言自语。
话音未落,那人在高速跑动中魔气全开,张开手中格弓连施两次一手四箭的绝活,八支羽箭四前四后,向特攻队诸人电射而来!
当先四箭分射风、林、火、山四人,箭至才闻弦响,箭速竟快过音速!
箭快,春风身法也快,急忙撇下陈尔诺向后跳开,这一箭从他身前险而又险地斜着飞过,没入他侧后方的雾气中。
夏林正高高跃起扑向陈尔诺,身在半空无从借力闪躲,只能将直刺而去的柳叶刀改为横挥,虽然打掉了来箭,自己胸腹要害却中门大开。
前一秒陈尔诺还腹背受敌,后一秒就成了没人顾得上搭理的闲人,那还客气什么?他连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回身就是一刀,给夏林留了道自右肩至左胯、笔直倾斜的刀伤,暗红的鲜血喷涌而出,看上去如同为他单调的黑色上装配上一条绶带。这一刀虽不致命,却让夏林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秋火气力早已不足,出刀挡箭却把持不住,被劲箭将刀震脱了手,总算运气不错,偏了准头的羽箭只划伤了他的右臂。
冬山对自己的敏捷度颇有自知之明,只来得及稍稍避让,又失了兵器,安危全看能否用手抓住箭杆。他几乎成功了,可惜来箭快得实在匪夷所思,不但令他用力的一握落空,箭羽还在他的掌心擦出两道血痕,而箭镞,则旋转着在他左肩上钻了个对穿,透体而出在他背后露了头。
这四箭射向部下时,两位正副队长便意识到不妙,同时跃出欲加救援。没想到,后面的四支箭竟射向他们前进路线上的四个点,他们若不动,这四箭便会在他们面前全无威胁地划过,这一跃,反倒像是主动将身体凑了上去!
二人到底了得,斩马-刀和丧门刀各自挡下两箭,但这一迟滞,四个部下除春风外已人人因箭而伤。
“不错……”在魔将风残眼中如同小儿扭打般的无聊战斗,终于有点意思了。不过,他虽是魔族战将,但想来赞的绝不是特攻队六魔一时闹了个灰头土脸、手忙脚乱的表现“不错”——先瞬间定计攻敌之不得不救,既救了陈尔诺又令夏林等人受创,再准确预判袭敌于必经之路,成功阻敌救援,那弓箭手不但射术精湛,战术运用也极得当,很了不起啊!
副队长如阴胆大却心细,眼见陈尔诺再补上一刀便能结果了夏林,来不及攻敌,纵身扑上去一把抓住行将栽倒的夏林的衣领,脚尖全力点地,带着夏林向后尽可能远地跃开,总算救了他的性命。
队长雷震脾气暴躁却也绝非无脑,明白当务之急是干掉首要目标陈尔诺,然后慢慢炮制对他施以援手的弓箭手也不迟。
雷震的实力比同样姓雷的暴力女雷埙虽有不足,却不是陈尔诺能单独对付的,体能和神气全满的陈尔诺也并非其敌,何况现在?雷震的头三刀挟前冲之势,拼命抵挡的陈尔诺每挡一刀便被震退几步,手臂更是酸麻异常。从第四刀开始,硕大的斩马-刀改为下劈之势,感到酸麻的又多了陈尔诺的双腿,他膝盖一软,几乎被压得单膝跪地。
战斗时,队长不喜以众欺寡,更不喜别人给他帮忙,如阴是了解的。同伴也会动手切磋,他深知队长挥舞那把斩马-刀所带来的冲击力和压迫感有多么可怕,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陈尔诺只是凭借一把罕见的宝刀才得以苦苦支撑罢了,不出十刀,他不被劈死也会被震死。既然雷震那边没什么可担忧的,将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夏林轻轻放在一边地上的如阴,唯一要做的,是阻拦明显为救陈尔诺而来的弓箭手。
弓箭手脚步飞快,已然杀到。一套黑色束身劲装,紧紧包裹着高挑匀称的身体——赫然便是黑衣魔女。
在场的八个男人此前都没见过她真容,但陈尔诺不是第一次得她相助,特攻队六人也不是第一次吃她苦头。而对她的到来感到雀跃的可不只陈尔诺,还包括风残。
风残认可陈尔诺作为目标的价值,却不认可他作为敌人的实力,所以只愿意坐镇,没打算出手。在他的剧本中,主人公陈尔诺的结局已经确定,有他这个剧作家在,任何人也无法将其更改。但这个剧作家极不敬业,定个调、写个尾便当起了观众,中间的过程和细节由着演员们即兴发挥。他本来没精打采,可男主角的超常发挥让他渐渐看得津津有味起来,若是就此收尾落幕多扫兴,而此时黑衣女的出现堪称峰回路转,是剧本之外的神来之笔,使高潮再起,怎能不令他觉得有趣。
有趣之外,风残也吃了一惊:这陌生女子居然能不受“雾锁索命阵”太大的影响,身在雾中仍能察觉陈尔诺身处险境并准确找到他的位置。这可是极少有人能做到的,除非功力之深厚超过风残,或者具有能看破他领域的能力,这样的人寥寥无几,而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在他脑子里。
黑衣女将一条黑色方巾遮住面部系在脑后,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待她靠近,风残看清她的双眼因将体内魔力提升到极限而呈红褐色,一对瞳仁更放射出金色光芒,便心下了然又释然:不是她会什么特殊的招数,更不是她的修为胜过自己,只是她与众不同的眼睛赋予了她一些特殊的能力,其中最主要的便是“看破”和“锁定”。前者,令迷雾对她的效力大打折扣,而后者嘛,超常的视力对于拥有精妙弓技的她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这样一双眼睛只能来自于血统的传承,再加上她魔族的身份,风残判断她一定和鹰魔一族有关系,甚至就是一位鹰魔,看来鹰鸷那家伙并不孤单嘛。
他不会开口询问她的身份,或者质问她为何保护神族。不管雷震那些人能否干掉她,她都是必须要死的。看她的架势,是拼死都要维护陈尔诺周全的。更要紧的,一个鹰鸷已经嫌多,他不能容忍再多一个能“看破”他领域的存在,何况此人还站在敌对立场。鹰鸷怎么说也是同级别的同僚,若是问出她的身份确实与鹰鸷有关,杀她会总有些别扭吧,被鹰鸷知道的话于她脸上也大大的不好看。
黑衣女挥刀砍到。
没错,就是刀。近身搏斗格弓便无用武之地,难道用弓弭戳眼睛、弓渊劈脑袋或者弓弦勒脖子吗?偶尔可以这么用,但她面对的不是这样就可以对抗的敌人。
她上身的“乂”字形背带,上跨两肩下连腰带,两个扁长的皮囊呈“X”形被固定在她背后的背带上。自右肩后至左腰后的囊中分为两格,各装一支刀鞘,里面各插一柄两尺长的短刀。自左肩后至右腰后的则是弓囊,她在连射八箭后,便已将那张格弓插了回去。从正面看,她的左右肩后,各露出一截弓身和两支刀柄。
她在双腿的高速冲刺中,双手从右面颊边探向背后,握上了并排的一对刀柄。铮鏦声响,她已拔双刀在手!
一模一样的双刀,却只有左手刀砍向如阴。
二人身影倏忽交错,分别只出一刀便各自带伤,两人的刀上都现血迹。
她哪有工夫和如阴缠斗,自知与如阴实力相当,她若非使出只攻不守的拼命着法,要多久才能突破他的拦阻?
她这一刀,砍入如阴的右肩劈断了锁骨;他那一刀,则切开了她左肋下的肌肤。幸好她先一线得手,令他持刀的右臂一软减弱了力道,才没被伤得更重。
她出手之狠,让如阴始料未及;她对自己竟也够狠,更让他颇为惊恐。慌乱之下,他吃亏更大,没能拦住她。不过,如阴也是个狠角色,收缩右肩肌肉夹住入体钢刀,左手不惧割伤迅速抓上体外刀身——留不住你的人,也要留住你的刀!
左手终究力弱,黑衣女第一时间没能将刀拔回。她一丝犹豫也没有,果断撒手弃刀。
二人擦身而过时,连各自飞溅的鲜血,都似在空气中互相碰撞。
而黑衣女真正要碰撞的目标,是雷震。
陈尔诺以大白刀硬架斩马-刀,被劈震得吐了一口血,浑身肌肉疼痛,骨骼如欲散架。他的右臂早已肿胀,还能提着刀已经是勉力而为,举刀是举不起来了。接下来雷霆万钧的一刀,他万难抵挡。
来自斩马-刀的寒光刺痛了陈尔诺的双眼,他下意识地闭目待死……
“当”的一声,两刀碰撞——黑衣女的身体已经拦在雷震和陈尔诺之间,右手刀总算及时挡到斩马-刀。
挡是挡到了,却没能挡住——雷震用尽全力劈下的这一刀,势大力沉刚猛无俦,硬生生将黑衣女的右手刀劈断。
斩马-刀仍在向陈尔诺头顶劈落,只是势头稍缓、速度稍减。
这就够了!
没了手中刀,还有持刀手!
黑衣女抛下断刀的右手抓着陈尔诺的衣襟,狠命地将他掷往无人封堵的方向,而在做这件事的前一刻,她的左手竟然迎向了斩马-刀,用有血有肉的左上臂挡住了钢铁锻造的刀刃!
当然,她的血肉筋骨并非没有防护:她的左前臂上套着鹰鞴,那是豢鹰者所用的、供鹰爪抓站的皮制臂套,在猎鹰停立其上时对手臂提供保护。这鹰鞴极为坚韧,斩马-刀砍之不破,只留下一道刀痕,若非多了这层防护,她的手臂定然会被齐齐切断。不过这一刀之力太大,她的臂骨险些被砸断,自帝刀着落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雷震欲提刀再劈,黑衣女已向陈尔诺追去。
雷震勃然大怒,紧随其后。
黑衣女奔跑中的双腿保持着大致的前进方向,上身猛然向侧后方扭转到极限,让人不由得担心她会把自己纤细的腰肢拧断。她的左臂上可不是只有鹰鞴,还有藏在鹰鞴下面的袖箭发射装置。看着追来的雷震,她毫不迟疑,左拳对准目标,右手扶上左臂拨开发射装置的蝴蝶片,全部五枚袖箭从左掌下面离袖而出!
雷震躲闪不及被射个正着,五支袖箭齐刷刷钉进他厚实的胸肌里。
“哪里走!”眼见正副队长都伤在黑衣女子手里,战力仍在的春风和稍稍恢复些气力的秋火、冬山同时杀了上来。
黑衣女手中失了双刀,仓促间抬起右膝撞向春风。春风人快刀也快,身子一晃避开膝槌的同时,反手一带锋利的雁翎刀便割伤了她的右大腿。他不奢望能亲手杀掉连两位队长都讨不到好的强悍女子,伤她腿部使她逃不掉,已经是大功一件。
黑衣女曲起的右小腿如打开机括的弹簧折刀的刀刃,疾速弹出,绷直的右脚背正中春风体侧,以近乎凌空抽射的姿势把他当足球踢飞。她右前臂内侧暗囊中的两支脱手镖滑进她右手,被她甩手射出,天旋地转地在空中翻滚的春风刚一落地,两镖便分别插中他两条大腿,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可是拥有追兵中的第一速度啊。黑衣女不光能一手发四箭,一手甩两镖也不在话下,力度和准度都甚佳。
她趁右腿还没落下,顺手从绑在右大腿外侧的武器套里拔出一长一短两根棍形物体,左手棍长约一尺二三寸,右手棍长七寸左右。
冬山发出的冲击波比春风慢到一步。
黑衣女右臂猛挥,右手棍中有两节直径依次递减的棍体被先后甩出,原来是根甩棍,展开时全长约一尺八、九寸。她转动右手腕,甩棍搅动气流,配合魔气的释放,如高速旋转的扇叶般将冬山的冲击波刮偏弹飞。不过甩棍却也被击得扭曲无法再用,被她立即扔掉。
秋火和冬山已然杀到,秋火右臂有伤,刀交左手当头就砍,冬山则挥拳砸来。
黑衣女已扔掉甩棍的右手又从右大腿武器套里拔出一个细长锥体,乃是一把三棱-军刺。她右手倒攥刺柄,以刺刃格开秋火的刀,回手便将刺尖插进他左臂,三棱-刺何其锋锐,刺尖透臂而出直至没柄,这下秋火两臂齐伤。她放开刺柄,右手化拳成掌,掌力一吐将秋火轰得倒飞出去。
身体凌空的秋火仍是面向黑衣女,忍痛用右臂甩出飞刀,击中她右肩膀。所幸他右臂早伤发不出全力,她的右肩锁骨才没被击碎。
冬山更是悍勇。“还你!”他咬牙拔下插在肩头的羽箭,连血带肉地掷向黑衣女的面门。她侧头避过,箭镞擦颈而过,在她的脖子左侧犁出一道不浅的血沟。她左手中的棍状物乃是一把镔铁短棒,她左臂甩手就是一棒抡在冬山头上。冬山应声倒地昏了过去,但他的肉体防御力确实强横,头骨没碎,铁棒倒断了。
“啪”的一声响之后,黑衣女“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本以为丧失了战斗力的夏林醒转过来,悄悄摸到她身后,右掌运起余力给她背心印上一掌。特攻队中果然还是这家伙最沉着阴狠。这口鲜血为黑衣女蒙面的方巾所挡,顺着她的下颌流下,洇湿了她胸口衣衫。
她借身体前扑之势左腿倒踢一脚。夏林身子虚弱难以闪避,但他早有防备。他的双手在偷袭之时便是前掌后爪的手势,右掌耗尽了魔气,左爪也绝无法拍开这一腿,但他的左手五指前端都套着尖利的金属指套!他一爪抓上她的左小腿,大部分的威力却被长条状的金属物挡住、消解——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她居然连靴筒里都藏有匕首!
一张格弓、天知道有多少支的羽箭、双刀、袖箭、脱手镖、甩棍、三棱-刺、短棒……现在又多了匕首……哦,匕首恐怕还是一对,她右小腿外侧的靴筒里应该也有一把……这还有完没完了!
若非如此,她的左小腿不会只是被抓得鲜血淋漓,而是会被撕下一大块肉,或许深可见骨。
夏林无法再计算下去了——她的左脚突破了他左手的防御,踹中了他的胸口,让他体会了断线风筝的感觉。他眼前一黑,最后一丝神志在计算自己到底断了几根肋骨。
这一切在顷刻间发生、完成。被扔出包围圈的陈尔诺此前一直在一个人拼命,现在又哪能让黑衣女也独自拼命,虽然还不认识她,但这不妨碍同仇敌忾啊!于是他返身杀回去和她一块拼命,她的命已然拼出了胜果,只不过,她胜得实在太过惨兮兮。
“精彩。”风残的音量终于提高了些,他几乎忍不住要鼓掌啦。
“废物。”这两个字自然是风残送给特攻队六魔的。
“继续。”这话就不知他在对谁讲了,或者说,他是在对在场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讲。
雷震和如阴心中只有狂怒和……好吧,是恐惧,虽然他们决不会承认。狂怒好理解,四名部下中,冬山和夏林都陷入了昏迷,春风捂着双腿伤处无法站起,还能站立的只剩秋火,可他双臂皆伤已无法再战。甚至,连他们两人都各自带伤!而令他们感到恐惧的是,这一切竟然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一个年轻女子造成的!
她实力不俗,却绝没强到这种程度。出现眼前局面的根本原因,是她在玩命,她豁得出去自己的性命,而特攻队是来索命却不是送命的,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去和她对拼互换。她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却目光坚毅,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和疲惫,若不是她的双臂和双腿在微不可察地颤抖,连他们都几乎以为她身上的血迹没有一滴是来自她自己的。事实上,她伤得不见得比他们六人中的任何一个轻,可她就是仍能站立、奔跑。现在再和她交手的话,他们也毫不怀疑,她的杀伤力决不会比她毫发未损时差。
自从黑衣女一出现,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护食的雌豹、护院的雌獒、护犊的母牛,或者,守护领地的母虎;抑或,一位疯狂护子的母亲、一位舍命助夫的妻子、一位竭力救父的女儿,或者,一位忠心耿耿拼死护主的女侍卫。概括来讲,就是四个字:誓死捍卫。这让雷震等人觉得,要杀陈尔诺便要、也只能先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看她身材,修长曼妙,然而特攻队诸魔却不会因此而不忍下毒手,让她变成一具修长曼妙的尸体大概并不太难。这修长甚至偏瘦削的身躯除非变成尸体,否则连身为敌人的雷震他们都不认为她会倒下不起,只是当她倒在地上成为再也无法站起的修长曼妙的尸体时,己方不知道已有几人先成了尸体。
一夫玩命,万夫莫当啊。
一妇玩命,六魔受伤啊!
而且是“很受伤”。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一妇当关,六魔莫哭啊!
真要哭鼻子的话,不晓得风残愿不愿意给他们一个“抱抱”,来安慰他们同样受了伤的心灵。
风残如果能听到他们的心声,绝对要嗤之以鼻:什么一“妇”?人家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啦!在这方面的判断力,爷称得上是火眼金睛啊。这就叫眼力,所以爷是魔将,你们只能当炮灰。
不过,正副队长终究不凡,恐惧只占三成,七成还是狂怒!雷震拔掉胸口袖箭,倒提斩马-刀带伤疾追。如阴来不及处理右肩伤势,带着嵌进断骨中的短刀也追了上去。右手不便又如何,他用左手施展丧门刀法一样了得。
追、追、追,要追到黄泉路上吗?挨了半天打的陈尔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有火气就要放火招——看我爆焰弹!
一枚爆焰弹不足以阻敌,那么“三十六连环爆焰弹”呢?其实他已能做到七十二连环了,但此时的神气不够使用。
已经奔到他旁边与他并肩对敌的黑衣女也没闲着,她不断从腰带夹层中取出一枚又一枚流星镖,双手连扬撒下一片“流星雨”!
难以想象,她腰间藏着那么多暗器,怎么小蛮腰还是那么不可一握?不过此时,对她,不论敌我在场一众男人都见怪不怪了。被紧身衣勾勒出各种浑圆弧线、玲珑曲线、修长直线的娇躯,不是也没有被一身移动兵器库般的负重拖累吗?身手敏捷得令人发指。当然,此处的“人”特指她的敌人。
暂时阻住追兵,陈尔诺和黑衣女很默契地同时掉头就跑。
如果他们的目光能够穿过爆焰弹燃起的火焰和炸出的烟雾稍稍观察一下雷震和如阴的表情,进而发现对方并没像他们想象中那么焦急,该会意识到不妥吧。特攻队六魔刚才对陈尔诺布下的包围圈为何独独在这个方向上有缺口呢?因为——那是死路一条啊!
陈尔诺看到前方的断崖,扭身就想往斜后方的迷雾里冲,却被人从后硬生生拽住。黑衣女来不及多想,也没工夫解释,一把拉起他的手就朝悬崖边耸立的一座小小孤峰跑去。
悬崖已是死地,山体的一部分都已探出崖外的孤峰,更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不过陈尔诺在短暂的惊疑后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迷雾对别人有效,对它的主人难道还能“胳膊肘往外拐”?有风残在此哪里不是死地?既然哪里都是死地,便要寻“置之死地而后生”之道;既然逃不掉,便不如索性不逃,留些气力凭孤峰据守。那小峰近似圆锥体,高十余丈,底部最宽处有六七丈,陡峭而突兀,二人爬上峰顶居高临下,敌人又只能从正面仰攻,绝对是易守难攻的最后倚仗。
死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可也是最好的办法。大范围的迷雾,即便是风残,也无法长时间支撑吧?只要二人守得住、耗得起,要不了多久风残就不得不撤去领域,那时,这边打得昏天黑地,不会离此太远的特别部队六人岂能察觉不到?特攻队已经没多少战力了,只要同伴们赶来,己方有曲魂庵、伊乱传芳和黑衣女这样的强手,八人合力未必不能与风残一战。
爬上峰顶的二人总算暂时松了口气,他们已经做到了极致,至于能否在风残手下活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啊!”黑衣女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拉着陈尔诺的手,被烫到一般赶忙松开了手,甚至退后了一步。陈尔诺感到有些奇怪:她不光有属于少女的羞涩之意,还有种类似于冒犯了别人之后的惶恐。
和她的身高相配,她的手在女子中算大的,手指纤长。不过她手上没多少肉,皮肤也有些粗糙,握着并没有柔软细嫩的触感。从一个男人对女性纯粹的欣赏角度来说,握着她手的感觉算不上享受,何况就算要回味,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候——敌人已经追了过来。
黑衣女出现之后一直没说话,除了这声娇呼,陈尔诺听到的出自她喉咙的声音便只有她受创时的闷哼了。
她面罩下的鼻孔早不够用,张嘴大口大口喘息,结实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头长发在脑后扎成马尾,刘海早被汗水湿透,一缕缕粘在额前。陈尔诺看在眼里,心头微觉痛惜——这汗水除了来自于疲惫,恐怕也与疼痛脱不了关系。虽然她对自己来说仍是陌生人,但她既舍命相救,若能活下来,二人便可说是过命的交情了。倘若今日有死无生,士为知己者死,二人同死便了,临死得一知己虽死也不无慰藉,也省得黄泉路上独行寂寥。
君子之交,无须多言,陈尔诺微笑着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黑衣女看在眼里,心下略有喜慰。她又上前一步,和陈尔诺并肩而立。不过她心中所想却和陈尔诺不同:同生最好,若不能够,她也没打算二人共死。
黑衣女伸左手拔下插在右肩上的、拜秋火所赐的飞刀,一股血柱随之喷出,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嘴角也没有一丝抽动。在她的右侧锁骨处,也就是靠近伤口的地方,一个黑红色的圆形魔印浮现在她的皮肤上并透过衣料而出,可以说,魔印与衣服和皮肤相互重叠、融合为一体。这魔印的图案很复杂,正中是一头振翅翱翔的猛禽,只是匆匆一瞥间,陈尔诺没看清那是雕、是鹰还是隼。
仿佛沉入水下的鱼漂浮出水面,一支箭矢的箭羽部分和一小截箭杆从魔印的正中圆心处升了起来,魔印也真如水面一般,一圈圈的能量波纹随箭的运动自圆心向外扩散至边缘。箭杆垂直于魔印的平面,因此箭尾指向黑衣女身体前面斜上方。
每个魔族的身体上都有一个形态各异的魔气印痕,平时处于隐形状态,魔力激荡才会显现。其中低级别的是魔纹,高级别的便是魔印,而战魔的魔印除了是身份的象征外,还能储存兵器,而且它就像储物囊一样可以放下相当大的兵器,无关魔印自身的尺寸。不过,每个魔印只能储存一件或一套同种的兵器,而且一旦选定储存的兵器便难以更改,除非重修魔印。事实上,极少有魔族会为了换兵器而重修魔印,绝大多数战魔与其兵器之间都是牢不可破的伙伴关系,可说是人在兵器在、人亡兵器亡,一人一兵器,“一心一意”直至死去。说起来,魔族的“忠贞”倒也值得被称颂。
弓、箭虽要同用才能发挥威力,但一张弓或一组箭,却无法同时被储存进魔印,黑衣女只得二选一。她使用的是尺寸较小、结构紧凑的格弓,那么身背一张弓显然比身背一大堆箭更轻松方便,所以她选择将箭储存进魔印中。再说,魔印内的空间也不是无限的,即便弓、箭可被同储,她的魔印内收纳着太多的箭,也已放不下格弓。
对于以弓箭为主要武器的黑衣女来说,魔印不是步战用的弓囊或马战用的弓鞬,而是仅用来盛箭的箭壶、箭箙。不过,这“箭壶”显然是个特大号的,其中存箭的确切数字是一百二十六支,包括七十二支普通“地煞箭”、三十六支特种“天罡箭”以及她用自己的魔气制造的十八支“鹰魔箭”。鹰魔箭被射出后不论命中与否,都可在气化后重回魔印内,再度固化为箭。因此,只要她没死,体内魔气又足够支撑,她的箭便射不完。鹰魔箭威力极强,但消耗的魔力也大,是她最后的撒手锏,只要寻常羽箭足以对付敌人,在还没将它们射光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动用鹰魔箭的。
她左手从左肩后再次取下名为“慰卫”的格弓,右手上翻捏住右肩上箭杆尾部将整支箭自魔印中拔出。左手握牢弓弝,右手将箭筈紧扣在弓弦上,箭杆置于弓弝右侧,一旦看准机会,她会随时张弓拉弦射击目标。前一支箭被抽出后,魔印中又同时浮起四支箭的箭尾。接下来恐怕要作连续射击了,为避免勾弦的拇指被割伤,她已在右手拇指上套戴了被称为“抉”的护指环。
她眼中金褐色的光芒大盛,这一次,她的双眼又要施展“锁定”的能力了。
陈尔诺身体虽累倒还能支撑,关键是神力消耗太大几近枯竭。他从储物囊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连倒出三颗补充神力的药丸,送进嘴里吞下。所谓补充,其实就是激发潜能,从体内各个犄角旮旯里将四散的一些细微神气调集在一起,更强行刺激身体预支神气。这是应急的丹药,当然有副作用:服用它就像贷款消费,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还要还得更多。过后他会陷入极度虚弱中,但此刻哪顾得了那么多,有神力来保命最要紧。
他带了好几种补充内力的丹药,除了神力之外,补充妖力、冥力、仙力、灵力的都有,唯独没有补充魔力的——他哪儿知道居然会有魔族和他并肩作战啊。看起来黑衣女倒也不需要类似的药丸,她受了不少伤,但身上散发的魔气依旧充沛。
敌人已经来到峰下不远处,身在空地无遮无拦,黑衣女却没有放箭——站在雷震和如阴身前的,是风残!一直坐着“看戏”的他终于行动了,这让她和陈尔诺都没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