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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华城内城之中,除了拱卫通天塔的第五镇以外,内五镇的其余四镇各拥有一座巨大的石造瞭望塔。四塔的外形和内部结构都一模一样,每座塔都层高三丈、共一百层,虽比不得通天塔的惊人尺寸,却也称得上是高耸入云。塔内有一部圆柱形传送法阵,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人送往任意一层。
第一镇营区内的瞭望塔上,龙禋正身处第九十九层的露台中。别看她站在那里如她的战戟般挺拔,其实从人界遭魔族攻击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起,她便坐立不安,只是勉力维持一个冷静从容的假象给旁人。她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出现在灵城,与特别部队并肩作战,可是身为军人,她不能违反神皇最新颁布的法令,在影界裂缝带来的危险被解除前,她是无法离开神界的。
她强自忍住轻浮地来回踱步的欲望和立刻祭出战戟杀向天边那无数凶兽的冲动。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似乎自从认识了陈尔诺,自己就再也不复从前的淡定了。
如此高度,风力自然强劲,她的身体纹丝不动,只有一头长发在脑后飘扬。若在平时,那乌黑闪亮的飘逸和灵动,会更增她的美好,然而此刻,却如猎猎舞动的战旗,泄露她焦躁的心情,显示她浓重的战意。她,是真的很想通过战斗来排遣胸中的郁闷啊。
她身后的三人都是有心人,却谁也不敢开口劝慰,他们都知道龙禋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关于她心事的一切,都是不提为妙。
在压抑沉闷的气氛中,到底还是年轻气盛的第一镇右将刜剒最先沉不住气,开口劝道:“龙姐,别太担心了,他……他们,实力不弱,再说隐大人已派第十镇高手前去支援……”
在他看来,龙禋属于典型的“关心则乱”。其实灵城的形势不算太糟糕,特别部队就算打不赢也应该撑得住,只要第十镇高手赶到,魔军那点力量完全不够看,给那帮战争狂人塞牙缝人家都嫌这肉丝太细。
“担心?我没有担心啊……凤、凰、鹘和鹄岂止是不弱,他们很强的。何况他们若抵敌不住,鹤大人自会出手……”眼望天边怔怔出神的龙禋闻言回过神来,却没回头——她感到自己娇嫩的面部肌肤微烫,定然是玉脸飞红,回头被身后人看见岂不叫们笑话?她定了定神,又道,“隐大人派人助战?我瞧不会吧。一来第十镇虽强,但第八镇更擅空战;二来鹤大人心高气傲,不会乐意旁人擅自出手助战。再说,就算八镇需要支援,也不会是十镇先出头——你们没发现隐大人似乎有些怕鹤大人吗?总是躲着她走……”
那四个家伙当然很强,凤大概只比龙禋稍逊一筹,凰和鹘的实力却要分别强过鎏錾和苏芍棠的,自己对上鹄的话也毫无把握……不过,姐姐,你确定咱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吗……刜剒一愣,他发现武技、将略、诗词、书画、歌舞、乐器、厨艺、女红……几乎无所不会的龙禋,又有了新“技能”——会打岔。当然了,龙禋乐器之精、厨艺之高、女红之巧,他只是听闻而已,若是知道这几样陈尔诺都曾享受过,他该是怎样的羡慕嫉妒恨啊……好吧,其实没有“恨”,他是个胸襟宽广的好汉子,当他是“太子”登徒高吗?
刜剒心思简单,被龙禋打了岔,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说得也是……啊,快看,第二镇出动了……”
第一镇的协将鎏錾和左将苏芍棠对视一眼,忍住了笑。龙禋冰雪聪明,可一旦涉及“情”这一字,就变成了小呆瓜一颗、小笨蛋一枚。她竟以为“掩耳”便可“盗铃”,殊不知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准确地说,是“人间无有意中郎,神界龙禋不曾想”。不过呢,龙禋毕竟是龙禋,偶尔小小地呆笨一次,也甚是可爱。
哪个少女不怀春?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只是……“春”总是暖的,怀一怀无妨,可秋风凛冽,就没必要再吹了吧?
阿嚏——
苏芍棠打了个喷嚏,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鼻头,弱弱地道:“龙姐,咱回屋去好不好?”
龙禋总算回头,看了眼躲在苏芍棠怀里瑟瑟发抖的、出了名怕冷的神犬苏木,歉然道:“不必陪我,你们都进去吧,别冻坏了木木。”
龙禋一向温婉,又喜爱动物,可此刻的她对那些影界凶兽颇有恼意:若不是它们来袭,她就可以申请去灵城参战,邪王大人定无不允……当真不允?那她便给他使开小性儿——您的颜面自己洗,您的屁股自己擦;军报您自己接收,文件您自己批阅;训练计划您自己点灯熬油制订,营区建设您自己起早贪黑监督;明岗暗哨您自己磨破脚巴丫子巡视,粮饷战具您自己扒拉算盘珠子统计……本姑娘不开心,撂挑子不伺候了!
她回过头去,抬眼看看天边裂缝处的战况,再垂眼看看下方数里外的营门口,心中又多了一丝恨意:自己本就心情不佳,偏偏太子又来添堵……
距离虽远,但以高级战神的眼力,是可以分辨出太子登徒高的身形的。其实,哪怕塔上诸位只是普通人类,也无法不注意到他——这一次,他的六个结拜兄弟全部出动,美狼、日狈、印狐、韩狗、越豺、菲貉这六个家伙各自带来几十名家将奴仆,每人手中都举着几颗大号的粉红色气球,上千颗气球随那数百人排列的队形而组成超大的粉红色心形,而站在粉红桃心前面的登徒高穿着翠绿色的衣服,格外醒目。
苏芍棠远远看着,平时总是和颜悦色的她一脸的不善:“凶兽入侵,八镇奋战,身为皇子还有闲心搞这一出儿,百姓看在眼里会怎么想?真不知道这家伙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鎏錾则是一脸的不屑:“脑子?这东西那家伙有吗?玩儿这花样,凭的也是酒色之徒的本能,他就算会想,想的也是些乱七八糟的龌龊下作事。”
刜剒笑道:“具体是些什么,你倒明白说与大伙儿知晓啊?这些当真要靠同为公子哥的鎏纨绔给咱们解读一下啦,像咱们这种小老百姓是无法理解太子爷的内心世界的。”
鎏錾怒道:“滚蛋!老子哪知道这种脑袋里装满屎的白痴会想什么!”
苏芍棠嗔道:“老鎏,语言能不这么粗俗吗?用词能不这么通俗吗?你可不能向那气质庸俗、品位低俗、格调媚俗的‘三俗’太子爷看齐!当着两位美女的面,就不知道把话说得文明高雅些?”
刜剒挠头:“两位?不知道我到底是数学不好还是眼神不济,龙姐,你知道她说的那另一位美女在哪儿吗?”
被放归地面的苏木立刻不满地朝刜剒吠叫。
鎏錾点头:“好吧,我重说——大爷怎清楚这种头颅里填满了大便的蠢才会想什么?”
刜剒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一脑袋糨糊的傻瓜并不清楚一头颅大便的蠢才在想什么……”
鎏錾一扬手中的鸟笼:“揍你啊!”
刜剒一晃手中的剃刀:“怕你啊!”
苏芍棠一举细瘦的双臂:“快打啊!我当裁判!各就各位,预备——”
龙禋被吵得头大如斗,转身就要进塔,这时却听到登徒高的数百狗腿子们齐声高喊的话语——
“龙禋龙禋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龙禋脚下一个踉跄,正在斗嘴的三个家伙同时被噎得闭了嘴。
这一声高喊,怕是半个第一镇营区都听得见,他们敢再大声一点吗?
龙禋的脸色瞬间在白红黑青间变换。她没心情搭理那些杂碎,重新举步往塔内走。
然而,疯狗怎么能停止狂吠?起哄、喊口号、抢姑娘可不光是为了老大的“幸福”,这更是狗腿子们一向热衷的赏心乐事——
“龙禋龙禋我爱你,就像犰狳爱蚂蚁!”
“龙禋龙禋我爱你,就像池塘爱锦鲤!”
“龙禋龙禋我爱你,就像毛笔爱笔洗!”
“龙禋龙禋我爱你,就像肝肾爱枸杞!”
……
龙禋后脚尖踢到前脚跟,险些摔倒。太子自以为颇有才情和创意,并因此而得意,龙禋却听得羞愤交集,她感到胸中一闷、气息一窒,下意识地以手抚胸。
看到她的手摸上挂在胸前的水晶吊坠,鎏錾等三人吓得心惊肉跳——这吊坠可是龙禋那柄杀伤力堪称恐怖的龙吟战戟的幻态啊!
“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怎么办?”
三人对望一眼:“按住她!”
心烦意乱的龙禋一个没留神就被六条手臂架了起来,然后就被塞到了塔内的一张圈椅里。
苏芍棠牢牢地将她连人带椅背抱住,狗狗苏木也给主人帮忙,死死地咬住龙禋的裤腿。刜剒和鎏錾则一个端茶倒水、一个扇风降火。三人一顿手忙脚乱,嘴里可也没闲着——
“龙姐,冷静,冲动是魔鬼啊!咱是神族,不干这事儿……”
“登徒高那孙子再讨厌终究是皇子,对他动手……不合适……”
“龙姐,消消气,跟一屎人置气犯不上。打别人打出来的是血,打他打出来的是屎,没的脏了你的手……”
苏木腾不出嘴来,只好从喉咙里哼哼几声以作应和。
龙禋说不好太子及其狗腿子们与这三位战神到底哪一方更令自己无奈,当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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瞭望塔第一百层上,邪王魇舒服地靠在躺椅上,一手持竹制手绷,一手翘着兰花指轻拈金针,在白色丝帕上绣着花。
针线活计他做得极熟极巧,精湛处不下于他的武艺,手上忙活不停,大半时候眼睛却透过巨大的水晶落地窗观看着天边的战局。他可没兴趣去室外吹风——茶会凉,就算是战神,呛寒风喝凉茶也是会闹肚子的。最要紧的是发会乱,精心打理发型那么容易么?若被凛冽风刀刮断了一两根岂不心疼?他的一丝秀发,用一条金线也不换,给一根金条都只是勉强可以考虑,若是一块金砖嘛还差不多。他却不想,自己爱惜的秀发对旁人一钱不值,白送人家都不要。
他身后的珠帘外,传来他的副官碧丹臣的声音:“上将军,龙禋大人状态有点不对,是否有什么心事?”
邪王魇放下撑着丝帕的手绷,轻端茶碟啜了口香茗,才幽幽开口。茶汤微烫,口感醇厚,然而他的声音却清冷尖利:“和你有关系吗?别人的事少操心。”
碧丹臣连忙道:“是,属下多嘴了。”
这时太子等人高呼的口号声传来,本就觉得那堵着营门的巨大心形气球阵十分碍眼的邪王魇忍无可忍,两条弧线诡异又如枪刃般锋利的细眉微微一蹙,冷声道:“你去叫他们离开。半刻钟后还有胆敢留在我一镇营区附近的,就命卫兵乱棍伺候。”
“这……”
“嗯?”
碧丹臣犹犹豫豫后,把心一横,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大人,这……恐怕……不妥吧?年轻人虽然胡闹,但那毕竟是越王殿下,是陛下独子啊……”
两道微不可察的寒光穿透细密的珠帘,落在碧丹臣身上。邪王魇扭过头收回目光,淡淡道:“好吧。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诺。”碧丹臣如蒙大赦,行礼退去。
邪王魇站起身来,裹紧外袍推开门,竟迎着风吹走上了露台。
“凶兽入侵,身为皇子不思保境安民,反倒扯此无聊闲淡,其罪一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贪心不足,其罪二也;追求不等于纠缠,钟情不能成为骚扰的借口,不知分寸,不懂进退,其罪三也;在我眼前有碍观瞻,在我耳边聒噪喧天,在我门外放肆不堪,给我部下添堵,给我自己添乱,其罪四也;好大的一颗红心——庸俗,好响的一串口号——低俗,毫无美感,俗不可耐,却为如此媚俗手段自鸣得意,其罪五也……嗯,有此五罪,其罪当诛。不过呢,总不能当真杀了越王,就由我来对他略施惩戒吧。”
邪王魇说着,自怀里又掏出一个针线包,从中取出一根金针和一条金线。他将线的一端纫上针,另一端系了个扣套在左手食指上,然后瞄着太子等人的位置用左手中指将金针弹出。
那金针拖曳着金线电射而去,在空中拉出一条几乎不可视的金丝。那条金线本来只短短一截,却已被金针拉出数里长,而且看上去远未到极限,如果需要,再长数里也没问题。
数里距离,金针眨眼即至,准确地刺破了一颗气球。邪王魇右手食指轻轻一勾,金线连接的另一端,金针如同有了生命的活物,在气球丛中左冲右突,气球一颗接一颗被刺破,由于间隔极短,气球爆裂的声音连成一片,听起来就像是一大串鞭炮的炸响。金针在邪王魇的操纵下快如闪电,十几息的时间,上千颗气球便一颗不剩,他的手法出神入化,两百多个狗腿子中倒无一人被伤到分毫。
邪王魇看那气球组成的桃心不顺眼,自然要毁了它。他有很多更简便的方法来做到这一点,选择用针来刺只是为了好玩,难说是他童心未泯还是邪念突起。他一抖左手,收回了针线,邪邪地一笑,得意道:“若愚的草书称得上笔走龙蛇,我这一招‘针走龙蛇’不也挺不错么?金针冲刺犀利如龙,金线游走灵动如蛇。”
金针极小、金线极细,再加上速度极快,以太子和他狗腿子们的微末实力,完全看不出气球是被如何破坏的,也无法发现邪王魇的位置。不过,太子却知道,在第一镇中有这等能耐的只能是邪王魇。
他一把抢过刻有扩音符纹的喇叭,朝第一镇营门内大喊:“邪王魇,旗杆上绑鸡毛——你好大的掸(胆)子!连本王都敢戏耍!等本王禀告父皇,定要他治你的罪,看他怎么收拾你!”
太子如赌气的小孩子般一手叉腰,握着喇叭的手高高扬起猛然挥动,刚刚因突生变故而噤声的狗腿子们,又重新抖擞精神喊起了口号。
邪王魇在高塔之上脸露不屑,自言自语道:“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回家哭诉去吧,一有事就找爹,若是我的儿子,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他……”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比他的更邪魅的声音:“靠,你连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儿子?”
邪王魇扭过脸瞥了一眼趴在露台栏杆上的金色蜥蜴。
蜥蜴被他那阴森冰冷的双眼盯得直打寒颤——到底谁才是冷血的爬虫类啊?为什么他的眼睛总会令金蜥联想到毒蛇?那么的冷峭、冷峻、冷漠、冷厉……好吧,偶尔还有点冷艳。
金蜥满身尽带黄金甲,不惧刀枪矢石,可是在邪王魇比破甲锥还犀利锋锐的目光下,黄金甲便成了牛皮纸,一脑袋鳞甲也挡不住头皮发麻。它已经因为自己刚刚贪图一时口舌之快而后悔了——在一条“毒蛇”面前卖弄“毒舌”,多么不智啊。不过话说回来,它真觉得有这样的毛病不赖它自己,岂不闻“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其主必有其兽、舌毒腹黑主必无嘴甜心善兽!自己不是什么可爱温顺的小宠物,主人邪王魇更是有着“黄金蝮蛇”的绰号。
这一人一兽是很有些相似之处的,又因为相似而更容易彼此理解和了解。如果让金蜥总结邪王魇的性格特点,头一个是冷酷无情,第二个就是睚眦必报。说他口蜜腹剑倒是冤枉他,丫的根本就是口贱腹剑!
睚眦必报啊……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金蜥暗自全神戒备。
邪王魇微阖双目,如刀的嘴唇弯出一抹妖冶的笑意:“你去让他们闭嘴。”
“啥?”
“方法随意。”
金蜥竟有些兴奋:“搞死行不?统统搞死,死人自然不会吵闹。”
“主意不错,时机不对。还没到那个时候。”
“那就搞晕,晕了也无法聒噪。”
邪王魇颇有些妩媚地朝它抛了个赞许的笑眼:“你该知道我最近喜欢的体育项目吧?”
金蜥拿一条前爪挠挠头顶坚硬的鳞甲:“蛤蜊球?甘蓝球?膏粱球?”
邪王魇的笑容有些发僵——这家伙果然是个吃货。不过……橄榄也是食物啊……
他眯起本就细长的双眼瞄着远处的“太子”登徒高:“你说我若手中有球,能否准确地将球拽在登徒高的脸上?”
“三里地开外?开玩笑,您有几次能把球准确地传到三丈外?”金蜥磔磔地怪笑,“上次和第二镇打篮球,您一半场远投——准确地把球投进了场边的垃圾桶中。最惨的是和第四镇打手球,您一后场长传——准确地把球扔进了场外观战的夜大人的火锅里。结果怎么着来着?你溜溜跑路半个月,找不着你的夜大人,差点一把火将咱第一镇给点了……”
第四镇主将夜柔尘,最爱的便是吃火锅,最恨的是有人打扰她吃火锅。那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有人敢掀了她的火锅,当时她把邪王魇剁巴剁巴涮了的心都有。
“是吗?”邪王魇两道犀利如闪电、凛冽如寒风的目光瞥向金蜥,旋即,他就笑得益发妖娆,“就让你见识一下神族第一四分卫抛长传的手段!”
他突然探手向蜥蜴抓去。金蜥的身法其实极为轻灵敏捷,然而邪王魇出手之快整个十镇中也少有其匹,它终究逃不脱这一抓之厄。
邪王魇以腰为轴旋转上身,右臂前伸、左臂后摆,然后猛地向前挥动左臂,左手中的金蜥脱手而飞。
“跑锋——接球!”
这话听在耳里,金蜥大为不满。跑锋指的明显是“太子”登徒高,但是,自己是球吗?什么球能这么金光灿灿威风凛凛?就算自己是颗球,凭太子那点水准也接不住——不,就他那?瓜软蛋,如此高速又大力的传球他绝对连接都不敢接。
金蜥又悔又恨,在空中直抽自己嘴巴。邪王大人打仗是帅才,不过打球嘛,就当个先锋算了,别再妄图调度、传球,自己抱着球往前冲就好了。近期每隔十来天邪王魇就叫上众亲兵陪他打一场“米式蛤蜊球”,目前为止已经有好几名担任跑卫、接球手或近端锋的亲兵,因为接他这位“神族第一四分卫”的暴力传球而导致手臂骨折。陪邪王大人打球,残酷性绝不亚于上战场,当然,邪王大人深知“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是不会可着一拨人折腾的,那样的话打不了几场这一拨里就没有人还能用健全的双手来接球了。陪他打球的“殊荣”在各小队间轮换,每个轮换到的小队的成员,尚未出场,便觉得脑袋也大了、手腕也肿了,出场之时,都带着视死如归的悲壮气势。
不过呢,没人憎恶“蛤蜊球”这项运动,因为陪邪王大人踢足球也是可能断腿的。更没人怨恨邪王魇,哪怕他们被折磨得欲仙欲死体无完肤,对主将他们抱有的仍是无尽的崇拜和敬爱。何况,不知为何,那些在运动中伤得最重的人,痊愈后功力更会得到最显著的提升。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邪王魇细胳膊细腿的,却蛮力惊人,有时显得有些娘炮的他,传出的球却如出膛炮弹般又快又重。
又犯了腹黑的毛病……天地旋转,脏腑移位,隔夜饭都快呕出来了,还不许我腹诽一下?
你不仁我不能不义,你要传球,我就得做出个“球”的样子。金蜥团起身子,当真浑圆如球,这一下感觉好多了。不过此球太圆,不似“蛤蜊球”,倒像手球。那也没办法,哥尽力了,难道哥长得很像纺锤或橄榄吗?
邪王魇把蜥蜴扔了出去,就背手观看。
这一次他竟超常发挥,出手极准,可惜运气差了一些,金蜥飞到营门处擦到了一杆大旗,旗杆立时折断,它也偏差了轨迹,砸进了登徒高面前的地里。估计金蜥入地得有三丈,地面龟裂亦达三丈,自洞口向外圈圈扩散。邪王魇看得直咧嘴——不该准的时候自己瞎准,这一下要是砸中登徒高,那是当真要死人的,还不把他直接崩回了天界?
门口卫兵大惊。斩旗毁地,谁这么大胆来砸第一镇的场子?难道邪王大人一个不小心往夜柔尘大人的火锅里放了巴豆?
众卫兵纷纷都把兵刃抽了出来。难道有魔族之类的敌人入侵?登徒高和一干狗腿子也吓坏了,真要开打他们可没本事应对,不帮忙说不过去,帮忙?帮倒忙倒是擅长。
看见金蜥摇晃着晕晕的脑袋从地洞里爬出来,众卫兵再纷纷把兵器收回,一边喊着“金蜥大人”,一边都脸现苦笑——在邪王大人和金蜥大人那里,搞出啥事都不稀奇。卫兵长连连挥手,几个机灵的兵赶忙把断裂的旗杆抬走。这事谁也别再提了,赶紧修旗补地吧。
登徒高脑子不笨,吓出一身冷汗更让脑筋清楚了,瞧出邪王魇这是冲着自己发泄不满呢。他对着营内跳脚大骂邪王魇。
被无视了啊……金蜥决定刷一下存在感:“喂喂喂,越王殿下,有话跟我说,我才是……”
登徒高一口浓痰吐在地上:“我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王说话?”
众卫兵纷纷脸现幸灾乐祸的表情。虽说登徒高很让人讨厌,但就事论事的话,他们会建议他多多了解金蜥——在第一镇的地头上,除了邪王大人,还真有人敢这么跟金蜥大人说话啊?
“好吧,谨遵殿下之命,那我就不废话了……”金蜥收了嬉笑,深深吸气,胸膛立鼓。
当它的胸膛膨胀到极限后,他对着登徒高的狗腿子们猛地开口,强劲的气流如摧枯拉朽的飓风喷将过去……
飓风过后,两百多狗腿子躺倒一地,悉数晕了过去,只剩下呆若木鸡的登徒高一人立在原地。
“你们这帮小子真没眼里见儿,还不帮越王殿下装车?这么多废物,殿下一人往几十辆马车上搬,要搬到何时?”
众卫兵答应了,忍着笑动手。说是“搬”,其实在金蜥眼神的示意下,他们基本是抓起一个就往车里扔,等这帮人醒来,免不了要在自己身上找到几处青肿。
马车自有车夫驾驶,登徒高怒极,抛下车队转身就走,恨恨地甩下一句:“邪王魇,你行……你给我等着……”
“哟,怎么着?还来串门啊?”金蜥笑道,“那小的一定在下次迎接大驾时更加‘准确’。那什么,众卫兵听令:王爷下次再来,立刻把这些个破旗杆子都给我锯了,免得影响接驾……”
“诺!”众兵轰然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