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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镇主将东刃外表粗豪,实则心思细腻,毕竟越是位高权重越要对神族的利益、战神的荣耀和对手下数万将士的生命负责,哪怕是到了他这样的实力级别,勇而无谋也不足以担任主将要职。
他心里也自狐疑:每次影界开启,天界都能提前准确预测,战神部队便会得到通知进行针对性布置,为何这一次却出了差错?预测和通知,这两个环节到底哪一个出了问题?
自从建立了监测系统,影界的运行轨迹一直在神族掌握之中,进而它与神界下一次相接的时间地点可以被精准推算出来,这程序并不复杂,若说天界因为疏忽而导致失误,东刃绝不相信——天界集中了神族各领域的大批精英,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神族的水准也太令人失望了,如此神族没有早被魔族灭掉才是出人意料。事实上,对影界的预测从无一次偏差,这才是神族高超水准的证明,那么,为何偏偏这一次出了意外?东刃职掌十镇刑罚,为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他不喜欢意外的潜在和发生,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要么,是有人在发现影界可能在这几日与神界相接,然后在监测系统上动了手脚;要么,是在确定了结果后,在将信息通知战神部队的过程中出了问题,被人为地延误了。
单说二者中的任意一个,可能性都不高,因为这么大的事情,谁有胆子在其中一个环节上大做文章?事后绝不可能查此人不出,让其逃脱问责惩罚。所以,东刃个人倾向于两个环节都出了问题——两方面各自的问题都很小,但二者相加便造成了眼前严重的后果。而做这件事的人,不可能只是某个被魔族之类的敌对势力收买的间谍,或者某个心怀不满通过破坏来报复社会的神族,此事必然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定有天界高层在幕后指使、暗中支持,若没有这等力量和权力者的参与,绝做不成这等大事。
事实似乎果真如他所想,与影界凶兽的大战已然打了半天,神皇派遣的一小队天界传令兵才通过通天塔姗姗来迟。那队长说监测系统的数据被一个实际是魔族卧底的操作员篡改,待得天神们发现异常时已经晚了,不巧的是天界与神界间的通讯也受到了影界的影响,不得以,只能靠他们人工传讯,快马加鞭还是慢了一步。
你们此时才到,又有何用?当真为传讯而来?只怕此行主要是为了交代几句借口平息和消减战神的怒火和怀疑吧……东刃暗暗冷笑:卧底?多半只是被挑选出的替罪羊,此时定已被杀人灭口,从而“失踪逃脱”,再找不到人证物证;通讯受影响?史上数十次与影界相接,有几次产生了类似影响?即便有影响,又有哪一次的影响能大到完全阻隔通讯联络?
虽然动机和目的还不清楚,但东刃明白,对方做得滴水不漏,战神一方再有怀疑和不满,也极难查明真相。不过今时不同往日,靠区区影界凶兽就能对神界造成重大破坏?痴人说梦!我东刃头一个不答应!
仅仅时隔二十余年,影界通道再次开启,望着一头又一头强大的凶兽从空间裂缝中飞出,东刃的双眼中燃起兴奋和嗜血的火焰——也好,有年头没和够分量的敌人真刀真-枪地战场厮杀了,闲来无事,便拿你们这些胆大无脑的凶兽开刀,聊以过瘾……
东刃是个单调、固执的人,他的杀敌手段很单调,而且固执地单调着。用兵刃时便砍掉敌人的脑袋,不用兵刃时便扭断敌人的脖子,从来没人见过他用除此之外的第三种方式杀敌。十大主将中,论动手过招的观赏性之差,东刃绝对位列前两名。没能百分百锁定头名,是因为还有隐的存在。那家伙从来腰间挂一柄单刀,连兵器幻化都不会,虽然他极少出手,几乎没人知道他招数的虚实,但是想来观赏性是强不到哪里去的。
技巧很重要,但东刃信奉的是只要力量足够便足可以力破巧的战斗哲学。在他看来,战斗就应该简单、直接、霸道。没有足够的力量作支撑的招数再繁复华丽也只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而倘若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就可简单地解决问题,又何必麻烦地使用复杂漂亮的招式?用他的话说,那简直是“脱裤子放屁”的多此一举。只有动作片演员和武术运动员才追求打得赏心悦目,而他是战士,不动手则已,动手便是要致人死命,只要能杀敌,多难看、单调、无趣的招都是好招。不能杀敌便会被敌所杀,打得再漂亮又有个屁用。
其实他的理论虽不能说错,却也失之偏颇,过于极端,至少未必具有推广性。然而就他个人来说,在这条路上已然达到巅峰实力,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军人尚武,崇拜高手。“高手”二字东刃当之无愧,但翻来覆去就那几招实在不怎么招人推崇。十镇内部时有比武,主将中以他这武痴最不重身份、参与最多。与他切磋、受他指点吧,打他不过不说,他还不爱手下留情,上场一个晕厥一个。看他比武吧,那种单调乏味到令人昏昏欲睡的折磨还不如直接被他打晕来得爽快呢。其结果是在十镇将士心目中,东刃基本是十大主将中人气最低的一个。
同样崇尚绝对的力量,他却与暴岩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暴岩的力量更多来自于强悍体魄赋予他的身体能力——超强的防御和惊人的蛮力,这是岩怪一族的天赋,只不过在他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和突出罢了。而东刃的力量则来源于修炼,反映的是高深的修为,并不完全体现在力气上,但层次却要高得多。倘若比试掰腕子或卧推杠铃,东刃未必是暴岩的对手,但这不妨碍他在战斗中爆发出暴岩远远难以望其项背的力量。至少暴岩的蛮力之大再匪夷所思,他也无法拧断千年飞山兽的脖子。事实上,千年飞山兽的个头实在太过庞大,脖子的直径要超过暴岩的身高,即使他的力气足够,也会生出无处着力、下手之感,“拧”都谈不上,“断”更无从说起。
但东刃做得到。他不需要太大的动作,仅仅是摊开双臂将双掌按在飞山兽的脖子上,灌注于双掌的磅礴神气一个交错便形成了恐怖的压力和扭力,瞬间就挤断了它的颈椎。
颈椎被废的飞山兽必死无疑,但东刃的习惯是“拧断”,“挤断”在成效上没分别但视效上并不过瘾,哪怕是形式主义,总也要顺势拧上一拧。
于是,这头飞山兽在世上的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尾巴和屁股。以飞山兽的智慧是能体会到“后悔”这种情绪的,想必它最后的一缕思绪便是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对手而后悔。而它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是,即使是同一种异兽,强者与弱者在体型甚至外形上都会有所差异,可同样是人形生物,看着头差不多,为何不同战神的战斗力会相差那么大?这些叫“主将”的家伙,那么小小的身躯,又如何能拥有恐怕还凌驾于万年异兽之上的实力?
而在战场另一处,同时对付两头千年飞山兽的第八镇主将鹤,先是仿佛化身了体育馆里的排球女将,一记晴空霹雳般的“扣杀”,一掌拍碎了一头飞山兽的脑袋。而后又转换角色为绿茵场上的铿锵玫瑰,一记飞火流星般的“怒射”,一脚踢飞了另一头飞山兽的身体。前一头凶兽立毙坠落,后一头则直接被从空间裂缝踹回了影界。对于后者,鹤这一脚命中就知道它的心肺皆被震到碎得不能再碎,哪里还需要再行确认它是否已死。她可不是好心送它的尸体回故乡入土为安,只是她并非真的擅长球类运动,脚力靠谱脚法却离谱,只管将它踢飞,至于飞去哪里她事先完全没谱。这样也好,战后手下人打扫战场时便少了一具巨大的尸体要处理,这就算作是当主将的关怀部下,提前帮他们降低劳动强度。
在歼敌的速度上,鹤比东刃稍慢,这让她很不服气。其实考虑到她可是以一敌二的,这样的结果她理应感到骄傲才对。
然后,鹤和东刃两人不约而同地像看怪物般看着若愚表演。他们闹不明白,对付一头飞山兽而已,若愚干吗弄得那么复杂。
若愚只是好脾气,绝非没脾气。他的温良和善源于性格,平易近人来自修养,可谁要以为他是?瓜炒软蛋、灌汤小熊包而吃定他,牙再好也要崩碎、胃再好也难消化。
他极少发火,因为“燃点”太高,能让他发火的人和事太少。如果说他的一颗真心是可燃物,那么鹄在他心里的位置便是着火点,任何对鹄不利的人或事都绝对是最佳助燃剂!
他对鹄的情意好似瀑布在他胸中飞泻奔腾,真个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若是有人或事威胁到鹄的生命,他会火冒三丈?不够!至少三千丈!如同最可怕的火山爆发!绝对是“腾焰径上三千丈,疑是朱云升三山”!
如果谁偏要把他视作没有尖牙的虎、没有利爪的龙、肉墩墩胖乎乎的肉灵芝、素少权威的晋元帝,他会付之一笑,不会做口舌之争。然而,事关鹄情况就大不一样了,对若愚来说,她就是老虎的屁股,巨龙的逆鳞,太岁脑瓜顶儿的土,司马睿御厨里的肉!
鹄身形优美,只脸蛋上微微有些婴儿肥,以猪颈项上的猪脖肉比她有些不合适。还是直接点形容——她,就是他的禁脔!
当然,目前这还只是若愚的一厢情愿。可是,他会因她而怒,更愿为她战!
飞山兽啊,可作好准备承受若愚的熊熊怒火、凛凛神威?
主将不动手你当我是动口的主播啊!
战神不发威你当我是发福的战婶啊!
伤害鹄,婶可忍叔也不可忍啊!
无害大叔若愚忍不了!
所以他动了兵刃,而且一动就是好几样!
先是棋盘化盾,一记“淡泊纹枰”不但救下了鹄,还将千年飞山兽撞了个七荤八素。
紧接着,他取判官笔在手,竟凌空表演起书法来。飞山兽茫然地盯着离自己五十丈远的若愚,不明白他到底是来打架还是卖艺的。难道说他明知打不赢,死前最后过一把书法的瘾?那样的话他应该离自己近一些啊,也好让本兽看得清他的字写得如何。虽然自己是凶兽,可除死无大事,还是会满足他的临终要求的。
这个时候,鹤和东刃还尚未结束各自的战斗,同为主将大家暗中较劲,二人偷眼旁观,可不会觉得若愚是不合时宜地书呆子习性发作。三人袍泽多年,彼此曾有过比武过招,鹤的兵刃走的同样是轻灵迅捷的路子,却也快不过若愚的判官笔,只是威力更胜一筹。而东刃的兵刃则甚是长大沉重,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子,与若愚的判官笔相反相斥,占过便宜可也吃过苦头。
若愚一记“笔走龙蛇”,当真龙飞凤舞地写了个繁体的“鵠”字。他不需纸墨,凝聚于笔尖的神气并不消散,随笔势在空中留下金色的字迹。
他将书法融入武技中,艺术水准未见丝毫降低,一个“鵠”字写得当真若游云惊龙。不过这个字写出来可不仅仅为了好看,主要的作用是杀敌。他本来偏爱草书,但并不是所有敌人都有足够的修养来欣赏他的书法之妙,杀敌之余,倘若敌人死前看不懂他的一笔好字,未免有些不美。为了避免“对牛弹琴”和“明珠暗投”,他施展“笔走龙蛇”之技时多以更易辨认的行草书写,而非沉浸于书呆子世界里而才情尽显的时候,他那更加恣意纵情、豪放不羁的“一笔书”狂草。
他右手执笔写完,左手成掌一拍一送,那足有桌面大小的“鵠”字便如一件怪异暗器般飞向飞山兽。
飞山兽本能地想躲,可这字来得太快,它身体稍动便“啪”的一声击中它的胸口。亏得它略微移动了身体,本来瞄准它腹部的“鵠”字击在它防御力更强的前胸,这才暂时捡回一条命。
它料不到书法也能化作攻击的手段,更料不到这手段竟强悍至斯。那些笔画乃是若愚的神气所化,滚烫如岩浆、锋利如丝锯,好似活字印刷一般,在它胸前烧灼、切割出“鵠”字形的创伤,饶是它体表坚硬如石,伤痕也深达一尺有余,鲜血喷薄而出洒出一大片血雾,最初有那么一瞬间,竟如投影般在它身前空中形成一个放大了不少的血红“鵠”字。
飞山兽又惊又痛,凄声吼叫。它哪里知道,多年以前曾有两头实力不在它之下的凶兽,因为体型较小,在若愚这一招之下直接惨遭分尸。
其中一头遭遇若愚时,他刚刚在“悲喜春秋扇”一边扇面上写了那一首《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他对那一幅字极为满意,也爱煞了那首词。那是他第一次施展他根据书法自创不久的“笔走龙蛇”招式,其实际威力如何他也没概念,估计那头凶兽抵挡不住他写下整首词,那么前半阙、至少是第一句,也足够过瘾了。可让他扫兴的是,别说头一句,就是头半句都是奢望。他拉开架式准备一气呵成写出“人生若只如初见”,右手写完一个左手就拍出一个,可是第一个“人”字就要了凶兽的命。它的身体被切成三部分,若将三大尸块重新拼起来,会发现伤痕呈现出一个行草的“人”字。不过,它的残体能被称为尸块,已经称得上运气好了。这算是对它第一个证明了“笔走龙蛇”那超乎想象的威力的奖励。
另一头凶兽就没这待遇了。那天若愚患了重感冒,鼻子不通气塞得十分难受,偏偏旁边的第六镇主将落箨道长不但不帮忙,没事人一样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那叫一个香,还惬意而通畅地从鼻孔中喷出股股烟雾。自己的难过和道长的反衬让他想写两个字来体现这一切,于是若愚顺手写了一个意指鼻塞、发音不清的“齉”字和一个意为烟气的“爩”字。他写得奇快,凶兽死得奇惨。这两个字笔画太多,又重叠在一起,那凶兽被击得稀碎,就好像被扔进了绞肉机,进去的是整兽,出来的是肉泥。相比之下,尸块要比肉泥好得多,至少拼起来囫囵个儿还能看出生前的样子,而肉泥……堆起来也还是一坨肉泥。当然,肉泥也不是全无用处,对于酷爱肉食又不排斥凶兽肉的人——比如第四镇主将夜柔尘来说,肉泥可以做肉馅包饺子,也可以做肉酱配意面。至于她最爱的火锅……肉泥还可以团成肉丸涮着吃。
不过眼前这头飞山兽,攻击的手段不如那两头凶兽多样、强悍,但防御力远胜,它凭借雄健的身体伤而未死。
剧烈的疼痛激发了它的兽性——不是疯狂反扑,而是掉头就跑。对强大对手的畏惧,和对强大对手展现出的实力所带来的威胁程度的准确判断,同样是兽性,趋避危险更是兽类的本能。飞山兽证明了它们的确具备一定的智慧,打得过要打,打不过要跑,这也是其等级较高的一个侧面体现。打不过还不跑,那是白痴兽、脑残兽,永远也强大不了,熬不到自己强大的那一天就早被灭了。
它提速到极限向着空间裂缝飞去。却有两个极细小的物体后发先至,一左一右分别从它身后追上来超到身前,竟然还能拐弯,两物相互靠近、交错,飞山兽若不减速避让,必然会至少被其中之一击中。那两物虽小,却蕴含极大威能,它毫不怀疑它们能击穿自己铠甲般坚硬的表皮,决不敢与它们相碰。那两物带着破空声分别在空中划出一黑一白两道长长的弧线,原来是一黑一白两枚围棋子。
飞山兽降速停顿,轻易让过了两枚棋子。但它们本就不是若愚为伤敌而发,只为阻敌逃走,毕竟飞山兽速度不慢,它与他之间原本还有五十丈的距离。他这一手更增它的畏惧,将两枚又小又轻的棋子击得那么远、那么快又那么准,他的弹指之力委实可怕。
这一顿,它也彻底失去了原本就微乎其微的逃生机会。
若愚已出现在它旁边,左手托着一张特制托盘,上面放着六方砚台,都盛着墨,此外还有若干支种类、型号各不相同的毛笔。他的右手仍然执笔,却收起了判官笔,而从托盘上取下一支细细的狼毫画笔。
若愚“画”上造诣不逊于“书”,深通水墨丹青之道。在神州画技法上,相较工笔他更擅长写意,不过相去也不远,若要他写实作画,绝不会“画虎不成反类犬”。当然,他更爱用“刻鹄不成尚类鹜”这个比喻,理由不言自明。他爱画山水景致,却也不是不工人物动物,他不怎么画虎,类不类犬也不如何在意,“鹄”这种动物却是他偏爱的作画对象,画得又多又好,那是无论如何不会把天鹅画得像鸭子的。在这一点上,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爱屋及乌”的含义,算是“爱人及鸟”吧。
至于“鹄”这个人,他还尚未画过。不是不想,而是她的一颦一笑、相貌体态虽深入他心,然而活生生的人不在眼前只凭印象作画,他总怕无法将心中完美的形象落在纸上。自己不满意倒也罢了,他更在意的是不能淋漓尽致地展现她的完美,在他看来那便等同于对她的亵渎。至于请她为自己当模特的念头,他从来都有,只是还没能积攒起足够的勇气来开口请求。
无论他如何工书善画,此刻手中这五种墨汁都不是用来作画的。
若愚贵为主将,仍保持着回馈社会的公德心。他坚持每月献血一次,不过,奇数月是献给神族医疗机构的,而偶数月则是取血自用。他收集多种珍稀原材料,加入饱含自身精元的鲜血,以神气为引,用秘法制作出不同墨汁,各有不凡功效。当然,他献血的频率有点高,身体素质远无法和神族相比的人类,献爱心还要量力而行——但爱心,终究是该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献上一献的,不图无量功德,但求心之所安。
飞山兽体会过了若愚要命的书法,自然明白他此时取出笔墨也不是为了作画拿来欣赏的,当即一尾巴扫向若愚,同时再次振翅欲逃。
所谓“墨分五色”,那六方砚台中的五方,分盛“焦、浓、重、淡、清”五种色度的墨汁。
若愚右手勾线笔的笔头在盛着“浓”墨的砚台里一蘸,随即挥笔划向飞山兽的尾巴。
飞山兽只觉凉凉的墨汁在自己尾巴上划了一道,尾巴立刻变得僵硬,横扫的动作戛然而止。
若愚身法如电,又在移动中飞快地挥出四笔,飞山兽的四肢也同样变得僵硬,似乎脱离了它大脑的控制,任它如何咬牙努力也无法动弹分毫,仿佛是用石头雕成、石膏塑成的四肢模型,再生硬地安装在它躯干之上。
这正是使用“浓”墨的招式——“浓墨重彩之规矩绳墨”!只要敌人被若愚用勾线笔勾中,笔尖上的“浓”墨所沾的部位就会暂时失去动作能力。墨汁沾身,颜色留在体表,而其中蕴含的气息即刻入体,无论是人是兽,皮肤、毛发、衣物甚至鳞片、甲壳、铠胄皆不能挡。
飞山兽这一惊非同小可,好在双翼并未遭殃,不影响飞行。
这招并非对翅膀无效,只是若愚心恨这头飞山兽伤害了鹄,存心要它多吃苦头,换招式炮制它。只见他右手一晃,手中画笔已换了支中白云,蘸的则是“焦”墨——“焦墨留痕之雷公墨陨”!
五色之中黑得最为深重的焦墨,在它双翅之上各留下一条黝黑的波浪线,它的翅膀立刻如遭雷劈电击。片刻间,在雷惊电绕之下,它靠近着墨处的羽毛已经被烧得灰飞烟灭、羽下表皮则被灼得一片焦黑。
这一招杀伤力并不极强,它也没感觉如何疼痛,然而此招施加的主要是麻痹作用。双翅被墨汁中释放出的电流击到麻木,一时无法扇动,它只能凭自身千年修为原地飘浮,逃是逃不掉了,它拼命释放着元气来护体,希望在双翅、四肢和尾巴恢复行动能力前能抵挡住对方的攻势。
可惜,它这是痴心妄想。不是它的护体元气不够充沛强大,而是若愚偏偏有克制的招式——“清墨晕染之笔诛墨伐”!
若愚蘸有“清”墨的大山水画笔,只要沾染便可破除任何种族的各种元气类防护!
这一下飞山兽吓得魂飞魄散,如果它能口吐人言,一定会破口大骂:给条活路不行吗?文人墨客是这么当的吗?书法要命,画技更变态!这样的墨、这样的笔和这样的技法,简直全面、强大到玩儿赖的程度!这架还怎么打?亏你长得文质彬彬,动起手来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对手留啊……
失去了护体元气,它皮再糙肉再厚,仅凭肉体硬抗的话,也不敢奢望对方在它身上过足了诗兴画瘾后自己还能活下来。
万般无奈的飞山兽张口吐出了自己的真元丹。
异兽都有真元丹,乃是在修行和成长过程中逐步凝结而成。真元丹由起保护作用的外壳和蕴含大量压缩能量的内核组成,其外壳之坚硬更胜异兽的骨骼,而内核也能在瞬间释放出比本体更强的爆发力,所以在关键时刻真元丹堪称保命的法宝。只不过这种好东西当然不能随便用,每释放其离体使用一次,兽和丹都会修为大降、元气大损。
不过,只要身不死、丹不破,种种损耗总能慢慢恢复弥补。何况此时活命要紧,飞山兽也顾不得许多了。
真元丹这种东西,尺寸和硬度与本体的体积和修为成正比。与其性质类似之物,例如神族的神魄、仙人的仙丹、精灵的灵珠,大多只有乒乓球甚至玻璃球大小,而这头千年飞山兽的真元丹比瑜伽健身球还大,像颗轨道卫星般环绕本体飞行,只要若愚有移动进攻的趋势,飞山兽就会控制着真元丹迎上去抵挡。
说是抵挡,其实真元丹还具有相当强的攻击力。这么大一颗外壳硬过钢铁的真元丹高速进击,即使不释放其内核所含的能量,也能轻易把一头成年大象砸成小象饼干。
若愚却丝毫不将那真元丹放在眼里,从容地再次换了笔墨——小狼毫舔向“淡”墨!
“淡墨清心之惜墨如金”!
淡墨颜色之浅仅略深于清墨,然而论破坏力,若愚的“淡”墨却是五墨之中最强的。蘸饱“淡”墨的小狼毫画笔,好似装了贫铀箭形弹芯的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其贯穿力之强,堪称无甲不穿、无盾不破。
若愚执笔点向真元丹。小狼毫笔头尖细小巧,只在真元丹外壳上留下小米粒大小的一丁点墨迹,当真是“惜墨如金”。然而墨汁侵入,那坚固的外壳轻易便被钻透,随即不断现出一道道裂纹,并以那一点墨迹处为中心向外扩散。
眼看外壳就要完全破碎,飞山兽赶紧将它收回体内。如果说真元丹的外壳相当于蛋壳,那么内核就是蛋黄和蛋清,外壳若碎内核必然难保,内核不保它的生命也会随之消逝。
面对最后的自卫手段也被破掉的对手,若愚没有丝毫心慈手软之意,换了“重”墨,给它补上一记大斗笔——
“重墨落云之大处着墨”!
别看笔头粗大好似一把刷子的大斗笔看起来是五笔中最不精致的,但这一招却甚是精深,展现的是若愚在重力控制方面的能力。中招的敌人在短时间内会觉得自身质量成倍增加,其效果相当恐怖:敌人身在空中便会坠落,身在水中便会沉没,哪怕身在地面也会寸步难行,脚踏实地也觉身陷泥沼。
美中不足的是,若愚的兵器和手段都以多样化著称,虽对“力”的运用有所涉猎,却并不专攻,他的重力控制只能正向加重而做不到反向减轻。
飞山兽第一次觉得一直让自己无往不利的庞大身躯是个累赘,本来双翅麻痹只靠元力浮空已是勉力为之,体重只加到一倍它便支持不住,毫无悬念地自高空坠落下去。
一座肉山轰然坠地,砸出一个深坑,激起一片土雾。若愚追至地面,扇形匣一路随护,仍静静地在他身边飘浮着。
人界多沙尘暴、雾霾天,那便是前车之鉴,咱神界可不能不环保。若愚将盛放砚台和画笔的托盘收回扇形匣,又从匣中取出一只玉雕笔洗,器身为内卷桐树叶形状,一只憨态可掬的蛤蟆栖身其上。这只“秋蟾桐叶玉洗”能被他托于掌中,以此尺寸可见容积有限,然而其内另有乾坤,所盛清水竟似无穷无尽。
若愚一扬手,玉洗洒出细珠纷纷,形成水雾蒙蒙,如同在方圆数十丈范围内降下一场小雨,顷刻间压下了浮土、荡涤了尘埃。土雾消散,露出了飞山兽躺在深坑中的躯体。
在失去防护、重力加倍的情况下从千丈高空砸落下来,它已然奄奄一息,却仗着一身钢筋铁骨竟然尚未毙命。如此生命力,顽强得令若愚吃惊,甚至有些佩服。但他不打算饶了它的性命,何况即便他此刻放过它,它也伤重难活,赐它速死方显慈悲。
原本盛放笔墨的托盘上共有六方砚台,要知道墨分五色,却也有加“白”而合称六彩的,那第六方砚台中,所盛的便是“白”墨。在“焦、浓、重、淡、清”五色五招之外,若愚在画笔上的最强招式其实正来自于“白”墨的辅助,这一招叫做“白墨无踪之一笔墨杀”,端的是凌厉无伦的必杀技,一笔下去、“白”墨加身便生机断绝,敌人就此被抹杀。
然而他却不想用这一招来结果了飞山兽,因为他深恨对方击伤了鹄、更险些害了她的性命,定要将自己琴、棋、书、画诸般绝艺施展个遍,才准许飞山兽死去。
鹤、东刃以及众多十镇将士看在眼里,无不只能苦笑以对:狗急了跳墙、兔急了咬人,面白体弱的书生急了也能化身如此心狠手辣的屠夫。有道是“人不可貌相”,这呆呆儒生、好好先生可不是好欺负的,等闲招惹不得,真个是“书生有火不轻发,只是未到怒极处”!当然,想让他这好脾气之人怒极也不容易,奈何那千年飞山兽触发了可能性最高的选项——伤害鹄。这就是它自己找死了,可怪不得若愚动起杀心。
若愚在深坑边缘盘膝坐下,伸手向扇形匣一招,一张装饰华美而造型古雅的瑟飞了出来,轻轻又稳稳地落在他身前。这瑟形制古旧,有五十根琴弦,不同于后来流行至今的二十五弦瑟。
身为全能才子的若愚,虽最爱诗词书画,但以造诣而论,他抚琴、弈棋之技不输写字、作画之能。不过此刻他取出名叫“歌酒赋”的古瑟来可不是为了奏上一曲,在自己的敌人死前奉上一首安魂曲,那是第三镇主将静流闻喧爱干的事,他若愚自幼便是“三好学生”、“五好少年”,可没这等变态嗜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若愚轻声吟道,“‘一篇《锦瑟》解人难’,嘿,我是‘一张锦瑟解兽体’!”
他是多愁善感的文人,“华年”要“思”,可同时他也是征战杀伐的武人,“兽体”也要“撕”!
他右手在瑟的右边一拂,五十根弦在这一端都被解开,只左端还系在瑟身上。他的右手再运神力一挥,一端脱离了束缚的瑟弦便被送了出去,飞速射向坑中的飞山兽。
五十条粗细不一的弦好似五十条蛛丝,长度竟似能无限延展,除了若愚自己,恐怕无人知晓它们的极限长度。瑟弦一端射出,另一端仍固定在瑟上,若愚通过五十根琴柱可以精确控制每一条弦攻击的方位、角度和速度。
眨眼间,五十瑟弦已将飞山兽缠绕个结结实实。蛛丝只能产生束缚的效果,若愚瑟弦的能力可不只如此,只要他注入神气,每一条弦都能如钢丝锯般锋利,切割敌人的重铠厚甲、凶兽的坚壳韧皮,如同厨师用线绳切拉豆腐和鸡蛋般轻而易举。
若愚左掌按在瑟上输入神气,右掌成爪,凌空一抓,五十根弦同时收缩,飞山兽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绞杀成了无数碎块和铺满坑底的脓血。
三位主将各自出手,共击毙四头千年飞山兽,不同之处在于,死在鹤和东刃手下的飞山兽死前论“头”、死后论“具”,而被若愚击毙的飞山兽,量词则由“头”变“摊”。
“为祸神界,尚可说是出于兽类好奇和猎食的天性,但胆敢伤害鹄,那便死有余辜。”若愚自言自语着。他用“秋蟾桐叶玉洗”洒水洗净了瑟弦上的血污,而后将瑟、洗重新收进扇形匣里。合上匣子,一道白光闪过,扇形匣变回悲喜春秋扇重入他手中。
他一抖手腕打开折扇,轻轻几扇,便能鼓风卷起坑外土石掩埋了残骸、填平了深坑,也算安葬了飞山兽。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拍打几下长袍上的灰尘,重新飞回空中战场,发现鹤和东刃望着他的目光中颇有几分怪异神色。
他自然不知道早早解决对手的二人,目睹他辣手摧残飞山兽,都对凶名赫赫的飞山兽心生怜悯:撞到若愚手上的飞山兽,哪里还是穷凶极恶的大凶兽,简直是凄惨无助的小可怜。
当时鹤和东刃对望一眼,东刃不禁感慨道:“这家伙整个一位披着书生长袍的屠夫。书呆子不好惹啊……”
部下有惊无险、自己又小试身手活动了筋骨的鹤似乎心情转好,一向冷漠的她也罕见地说起了玩笑话:“非也,书呆子好惹,难惹的是书呆子心中的俏佳人。”
东刃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诧异道:“听你这意思,若愚和鹄的事你持赞成态度?”
他一句话就让鹤恢复了冷若冰霜的常态,她冷眼扫了东刃个遍体生寒:“这是两码事。天鹅在不在癞蛤蟆眼中都是天鹅,癞蛤蟆吃不吃天鹅肉都是癞蛤蟆。只不过,妄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是蠢到家的癞蛤蟆。”
您不能因为自己是空战部队主将、整天跟飞禽相处就鄙视两栖动物吧!东刃从来不算脾气好的,受了半天冷言冷语、冷面冷眼就有点无名火起,微怒道:“你们第八镇的都是鸟人,跟你们混没什么意思,老子看鹄那小姑娘挺顺眼,哪天把她调到我们第二镇来,省得连个人问题都受干涉。人类都讲究婚姻自由,偏你这别扭的鸟女王管那么多。嗯,若愚手下汤鬣、夜燕他们都是人才,他们的能力我用得着,等我把鹄调过来,就跟若愚商量一下人才交流,再把鹄交换到第九镇去。”
“少操心别人的事,你们第二镇的都是木匠、园丁!你不好好当你的木匠头儿,什么时候兼职当起媒婆来了?”鹤冷冷回应,“够胆你就试试,二镇五行属木,小心老娘一把火烧了你的大营。”
鹤自恃实力强大,喜欢穿飘逸的宽松仙女长裙,而极少穿更利于活动的紧身战神劲装。今日她正穿着一身雪白的纱质无袖连衣长裙,只是在外面象征性地罩着一件十镇战神的制式将官大氅。那大氅的袍袖有些宽大,她适才动手时终究觉得不便,于是将一对袖管挽起,露出两条白藕似的小臂。她修为深厚,自然是不惧高空天寒风疾的。
东刃的目光射向她的左臂。鹤皮肤白嫩、肌肉紧致,他不得不承认,韶华逝去青春不再,以她不算年轻的岁数而言,可说保养得相当好,单看手臂多半会误以为它们的主人是位妙龄少女。不过,他关注的不是白臂,而是那上面的一点殷红——鹤在身为少女时为自己点的守宫砂。她的手段当真了得,少说也是三百多年过去了,这颗守宫砂依旧鲜红如血,在光润洁白的手臂肌肤衬托下显得娇艳欲滴。
以你这等性子,嫁得出去才怪……东刃在心里嘀咕着。可您自己没人娶,也不能拦着别人不让人家娶自己的部下吧?您到底是因为自己嫁不得意中人就见不得别人终成眷属,还是仅仅是因为老处女当得太久而心态失衡、心理失控、内分泌失调,心狠、肠毒、腹黑,看什么都不顺眼?
斗嘴抬杠也得有个谱,这种话他是不能说出口的,那样鹤非得立时亮兵刃跟他玩命不可。而当真打起来,他还真没把握不输。
其实作为相识多年的袍泽,十镇中包括东刃在内有不少人都替鹤感到惋惜和着急,也有人尝试过为她张罗终身大事。可她性格执拗,对感情……说得好听是专一、忠诚、坚贞、执着,说得不好听就是顽固不化、死性不改、一条道走到黑、一棵树上吊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还是不回头。反正是非意中人不嫁。
这该算是美德吧?至少也是一种与当今风气相悖的品质。可她的意中人消失了好几十年了,是死是活都无人知晓,难道他一日不归她便等一日,一辈子不归她便等到死?并非人人定要嫁娶,十镇将领中未婚和没有伴侣的居多,可别人是不想嫁不想娶,或者未到嫁娶时候,而她是女大当嫁却想嫁而不得,那男大当婚想娶她为妻的家伙又不知所踪。东刃是不知道那人在哪儿,若是知道,绑也要把他绑回来,敢不回来?老子抡大斧伺候!
他想到义愤填膺处,一时倒忘了,能被心高气傲的鹤看中、非君不嫁至死不渝的主儿,能是等闲之辈?他打不打得过人家可难说得很。就算打得过,他敢打吗?鹤还有不跟他拼命的?看看心肠柔软的若愚为了鹄都变了个人似的,若是换了性格冷峻、做事极端的鹤……东刃回过味来,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鹤为了那人……说吧,需要她偷来神皇的内裤还是绑来冥王的妃子?需要她潜入魔都暗杀魔君还是闯进妖京明抢府库?需要她拔精灵的翅膀还是挖怪族的眼珠?需要她灭一个仙家门派还是毁一座人界都市……东刃毫不怀疑,鹤会连个磕巴都不打就答允,而且二话不说付诸行动。
鹤眼力敏锐,察觉到东刃的目光,连忙将袖子捋下遮住手臂。她脸上微红,心下暗叹:你当老娘愿意这守宫砂还留在小臂上吗?这叫做莫可奈何呀……
东刃执掌十镇刑罚,为人刚正不阿,最好打抱不平,一时没忍住而替若愚出了头。其实鹤倒不是对若愚有什么成见,只不过她性子有些偏激,因亲身经历而认定好女子嫁人决不能嫁主将及以上级别的战神高层,那是极难收获幸福的,至少也是经常连个鬼影儿都见不到。
问题在于,鹤是绝对有话不能好好说的主儿,而若愚是绝对脸皮薄、开口难的主儿,所以二人始终无法就鹄的问题进行深入交流。于是一个死活就是不同意,另一个死活就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同意,再加上死活就是懵懵懂懂的小糊涂蛋鹄小囡,这件事就这么别扭着,闹得东刃都看不下去了。
站在对立面的是鹤大人的话,那阻力绝对是相当强大。不过若愚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不,第九镇右将夜燕见若愚归来,一蝙蝠枪刺死面前凶兽便飞了过去。这位肤色深暗如夜、身手轻捷如燕的黑美妞,无限崇拜仰慕自己的主将若愚,对他忠心耿耿;又与年纪相仿的鹄私交甚笃,对她爱心满满。他们的事让她的八卦之心燃起熊熊烈火,同时,她还有一颗努力撮合他们的红娘之心。
一次第九镇副、协、左、右诸将聚餐,这妞儿喝大了,她曾直着舌头吼道:“人间古有张生和崔莺莺,神界今有书生和鹄鹅鹅。谁为红娘?舍我其谁啊!”
副将妙心掩口笑道:“就咱俩是女的,放心,我不跟你抢。”
协将黧狐挠头笑道:“鹄鹅鹅?那不就是‘鹅鹅鹅’么!曲项向天歌啊……”
左将汤鬣拊掌笑道:“咱家若愚大人正好爱下棋,我去替你借棋盘——叫书生隐藏在棋盘之下,夜燕步步行来若愚大人步步爬……”
今日是夜燕送鹄去的第二镇飞行医疗船,她便赶来向若愚报信:“大人放心,咱家‘未来夫人’只是脱了力,并无大碍。”说着还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
不远处正在战斗的第二镇副将梓菀,医术之高冠绝十镇,适才正是她为鹄做的检查。她可不敢公然触鹤大人的霉头,只百忙中右手挥舞锯齿刀,左手打军中手语,遥遥向若愚比了个“她一切安好,不必担心”的意思。
两位女将明着通风、暗着报信让若愚放心不少,却还及不上亲眼见到鹄无恙来得踏实。鹄虽相对柔弱,但终究是位战神,在飞行船上稍事休息,服用丹药补充了神气,待得坐骑也恢复过来,便乘着白色大天鹅重返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