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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尔诺如果是一台电脑,那么结结实实挨了千夫长沉重掌击的他,“显示器”瞬间“黑屏”了。
他差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不过,他还能去“觉得”就说明没死,至少没死透。他已经不是人类了啊,包括神族在内的其他智慧种族身死魂灭,灵魂既不会上天堂也不会下地狱,换言之,死后应该无知无觉才对,如此说来,他的“主机”还在工作。
那么,他大概是睡着了,否则已然“黑屏”,又如何解释眼前的色彩?在他看来这只能是梦境了。
“梦中世界”色彩斑斓,景色美不胜收:森林中央,有一泊光亮如镜面、清澈如水晶、碧绿如美玉的湖水,四周为郁郁葱葱的植被环绕、有林林总总的动物出没,可谓苍松翠柏掩映、鸟语花香伴随、和风煦日衬托着的一方世外清静地。
圆形镜湖上有两个男子盘腿凌空飘浮,高于湖面大约一丈。湖边就是柔软芬芳的草地,若要盘腿何不坐在那里?真不知二人如此做作是为了看起来外形比较酷还是实力比较强。
他们穿着同样款式的长袍,只是一色白一色黑,头上都罩着兜帽,投下的阴影遮住嘴唇以上的面部,看不清容貌。然而,陈尔诺惊讶地发现他们显露出来的嘴巴和下巴竟然一模一样,竟似是一对孪生兄弟,而且看着十分眼熟。
陈尔诺来到湖边低头看向水面,想证实他们的下半张脸的确和自己的很像,可惜他什么也看不到——在这个世界中,他看得到、听得到、感觉得到,却没有身体,只是一缕神识。
黑白二人正在交谈。
白衣人的语气颇为沉稳,却带着忧虑不满之意:“他有如今局面已经不易,有我相助足够他平稳成长,你又何必掺和?”
黑衣人的语气颇为桀骜,又透着霸悍肃杀之气:“为什么相助于他的是你不是我?”
“你此前捣过一次乱了,还要继续捣乱下去?只因为他选择成为我而不是你?不,应该说他被选择成为我而不是你。”
“我只问你,你承不承认我比你强?”
“决不承认。”
“你……好吧……那你承不承认我不比你弱?”
“承认。”
黑衣人倒是一愣:“你回答得倒干脆。”
白衣人淡淡一笑:“因为这是事实。你我只是一体两面,你是另一种属性的我,我是另一种属性的你,实力上你我则半斤八两。”
黑衣人点点头,对白衣人的坦诚表示赞许,可随即就炸了:“既然如此,凭什么你能助他,而我不可以?”
“我也不跟你讲大道理,但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总该知道。”
“轻描淡写一句‘先来后到’就想打发我?那么‘后发先至’又怎么说?”
“你能不抬杠吗?”
“我干嘛要抬杠?抬杠比打幡挣得多么?”
“你这叫不讲理。”
“我干嘛要讲理?老子从来不讲理,就这德性,爱谁谁。”
“所以不能让他成为你。”
“成为我有什么不好?讲道理的是你们,我们只讲拳头,可动上手、打起架,管用的是拳头不是道理。”
“讲道理的话就不需要动拳头。再说,你我实力相当,动拳头你也没优势。”
“照啊!既然你我实力相当,同时助他,或者说让他同时成为你我,他岂不是实力翻倍!”
“可风险太大!这么做成功的先例太少了。”
“他成为你的过程中没有遇到危险?成为你之后不会面临危险?他无论如何都会有风险加身,这不,刚才他就遇了险,否则你我也不会在这里掰扯。增强他的实力不是更有利于他应对风险吗?”
“那也是不得不面对的和程度可控的风险!你的提议有可能让他走火入魔,那样的话,重则要了他的命,轻则令他实力全失,既不能再做我,也无法成为你!这是你想看到的结果?这样的风险我们承担不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些在实验室中被炸死的化学家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嘿,兄弟,你比我还会抬杠。”
“谁是你兄弟!”
“老白,虽然咱们在一起就掐,可不代表没感情啊。咱们意见虽有分歧,可也是就事论事的谈论,你不能搞人身攻击,如此伤老黑的心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谁会照着镜子管自己叫兄弟?”
“啊,说得也是……”
黑白二人的声音也极为相似,若不是语调语气的运用和遣词造句的方式有所不同,听他们对话是很让人崩溃的,好似一个精神分裂的家伙在两重人格间转换角色,实际上却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没听到二人言明那个“他”到底是谁,可陈尔诺可有种强烈的感觉,他们说的正是自己。他可以肯定自己与白衣人是初会,而那黑衣人说话的语音语气他都有些印象,稍一思索,便想起在自己接受隐大人手下五大教官特训时,曾被那个叫作“老大”的家伙的魔鬼手段折磨得欲仙欲死,当时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声音,用另类而混乱的思维说着有力却凌乱的话语来给自己打气。原来,那声音便来自于这个黑衣人。
黑白二人的话,虽非多么高深莫测,却当真有些不清不楚。既然事关自身,陈尔诺总要问个明白。
“在下陈尔诺,见过两位……”他出声打招呼,却说了个半截话。他原本要顺嘴称呼对方“两位前辈”来着,猛然想起,听他们的意思是白衣人是自己、黑衣人也是自己,他虽不甚明白,然而自己和自己固然分不出亲疏远近,就算要分,也是同辈,前辈晚辈的称呼岂不乱得一塌糊涂?同时,他又醒悟到自己此时无形无质如同隐身,“见过”二字也不恰当。于是乎,一句话被生生截断,他一时不知接下来如何措辞。
黑白二人向他望过来,他的确只是一缕神识,但显然二人看得见或者说感受得到他的存在。
黑衣人“啊”了一声:“说得投入,把这哥们忘了……”
白衣人“唉”的一声:“你能停止这种自己跟自己称兄道弟的愚蠢行为吗?”
黑衣人怒道:“别说这没用的,咱俩刚才的讨论还没完呢。”
白衣人又是一声叹息:“其实咱们不需要讨论……”
黑衣人急道:“你这就下了否定的结论?”
“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既是屁话,又何必听完?好比你放了又长又响又臭的屁,我还必须一直听着闻着?连中途离开的权利都没有?”
“谁说我要否定了?恐怕不肯定也不行了。”
“你放屁,你以为你肯定就……等等,你说什么?你同意了?”
白衣人无奈点头:“恐怕他真正具备一体两面的特质,只是处于类似休眠的厚积薄发阶段一时不显罢了。不过,他自己对此只怕是‘真痴是癫’,全然不知。别说他,咱们不也被瞒天过海了?今日事出意外,他身上已有变化,虽然程度较低很快就会复原,却如同种子早深埋地下,今日之事便是浇上一桶水,破土而出只怕是早晚的事。唉,没想到竟被你暗度陈仓了。”
黑衣人闻言大乐:“你什么都明白,你是假痴不癫。不过他的变化是先你后我,算不算你为我抛砖引玉?”
白衣人闻言微怒:“哼,你这叫趁火打劫!”
陈尔诺下意识地干咳一声。这两位说话怎么就不能让人听得明明白白?非要用隐喻暗语吗?这怎么又扯到三十六计了?
黑衣人忙道:“又把他忘了!目下……让他先‘走为上’吧?”
白衣人点头同意:“嗯。你我且先隔岸观火。”
然后……
陈尔诺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无形巨力给扔出了黑白二人所在的世界。或者说——梦醒了。
那并不是梦,陈尔诺以为过了很久,其实是他陷入了短暂的昏厥,精神识海中一番闹腾,在现实中以人类时间来算仅仅只过了三两分钟而已。他心中升起一丝明悟:黑白二人实际是自己内心的两个声音——或者,是两种特质的投影。
他半躺在一件软绵绵又硬梆梆的东西上。躺椅?不,躺椅无此温热软弹;沙发?不,沙发无此幽淡芬芳。他没有立即睁眼,默默感受了三两秒,确信脑后枕着的是一对规模适中而弹性十足的胸脯,那么身下既软又硬的是何物便有了答案:温热软弹的,是少女娇躯;幽淡芬芳的,是处子体香。软绵绵好理解,怎么又硬梆梆?这是因为女子是女子,却是非一般的女子,骨坚筋韧、肌肉结实,再加上全身披挂收纳、明带暗藏着许多兵刃、暗器,躺在这样一具身体上,除了头部外,其它地方自然不怎么舒服了。
“少爷醒了!”见他嘴角浮上微笑、双眼缓缓睁开,英舞飏急急问道,“少爷,你感觉如何?没事吧?”
自从和她相认时起,陈尔诺就一直尝试着让她的心态放松下来,此时也不例外,笑道:“本来还好,可你若是再不放开手,我怕是要被勒得背过气去。”
舞飏想起刚才陈尔诺倒下那一刻就心有余悸,一时忘了松开死死抱着他的双臂,也忘了将躺在自己怀里的他扶起。
伊乱传芳适时地送上一句玩笑话:“舞飏抱累了吧,换我抱会儿?放心,你家少爷只会躺得更舒服。”
化险为夷、状态又出乎意料的好,陈尔诺看着朋友们的笑脸,心情大佳,笑道:“免了,枕头太高太软,我怕睡落枕。”
伊乱传芳心中啐道:高固然是高耸着,软却绝非一味绵软,坚挺得很呢。
舞飏微红着脸要将陈尔诺扶起。一直不停呼唤着“少爷”的她,再一次喊出这两个字,只是语气来了个大掉头,从焦急、自责变为欢天喜地和如释重负。从先前的惊吓到此刻的惊喜,让她在心情激荡下这声“少爷”叫得都带着颤音。
焦急是出于担心,自责则是她固执地认为自己保护少爷不力,甚至连为少爷“报仇”都没能做到。她倒不怪索阑大意,她的少爷当然要由她来保护,少爷出了岔子,责任自然也要她来承担。
陈尔诺也在纳闷:拍了自己一掌的千夫长哪里去了?那一掌好生凌厉,照理说自己该受创不轻才对,哪能这般气足神完、毫发无伤?吐了一大口血,非但没有丝毫虚弱之感,反倒觉得体内有使不完的力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以那一掌输入元气不是为了杀伤自己而是为了助阵?千夫长其实是位潜伏在魔军中的神族卧底?这也太扯了吧,何况那一掌灌注的是魔气无疑。
随即他就发现了千夫长——的尸体。准确地说,是千夫长的残骸——数丈之外的地上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说是一堆靠未被完全切断的皮肤或韧带勉强连在一起的尸块,只有凭借支离破碎的战袍服色才能辨认出千夫长身份。两把战刀一左一右插在尸体的胸膛上,尸身各处钉着、周围散布着大量袖箭、飞刀、流星镖,旁边还扔着一条血迹斑斑的软鞭。
陈尔诺自然辨认得出这些兵刃、暗器属于谁,有些骇然地望向英舞飏:“你也真够狠的,还……鞭尸?”真是的,这丫头学谁不好,偏要学伍子胥。那伍子胥忠诚勇烈、多谋善战,终究是一位了不起的谋略家、军事家,学他也就罢了,但那千夫长何德何能,可与好歹是一国之君的楚平王相比?
舞飏有些赧然。不过,她的赧然并非因为出手过重。这点程度算什么!她可不是温柔少女、纯良宝宝,敢伤害她少爷的人,五马分尸不解气、千刀万剐难消恨。漫说鞭尸,若她是男子,只要是为了少爷,就是要她有再过分的举动也只是少爷一句话的事。她感到赧然,是因为在狂怒的她顷刻间使出各种兵器把千夫长虐得惨不忍睹后,才发现在自己做这些之前对方就死透了。敢情自己还是没能亲手杀了伤害少爷的仇敌!
那么千夫长是谁杀的?从位置上说,当时索阑离得最近,他当然也有此心,可惜他没来得及动手。
伊乱传芳说道:“他是死在尔诺你自己手下。当时你中掌摔倒的过程中随手也拍出一掌,掌力之雄浑连我看了都吓一跳,千夫长吭都没吭一声就被击飞,身子没落地就断气了。”
陈尔诺一下愣了:千夫长实力不弱,自己神力充沛时倾力一掌也未必能将他击毙,何况在支撑防护屏多时、神气近乎枯竭的情况下?他下意识一探体内,立时吓了一跳——小小昏了片刻,怎么元气就变得如此磅礴了?他感到自己此时力量之强,甚至更胜战前完好状态时。不过,他体内元气有些奇怪,并非他原有神气的感觉,有些陌生,可身体又不排斥。难道自己无意中练就了类似武侠小说中“吸星大法”之类化敌内力为己所用的招数?千夫长拼尽全力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一掌,反倒将他的力量送过来补充了自己的消耗?不,不对,虽然陈尔诺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不甚明了,却隐隐感到,似乎是千夫长的魔气触动了自己体内某种隐秘的机制,好似引子一样激发了自己的潜能,或者好似钥匙一样,歪打正着地开启了自己的某种能力。
现在当然不是细细研究的时机,他也只能把这怪事放在一边。说起来,千夫长是他亲手击毙的第一个人形智慧生物,这多少带给他头一遭“杀人”的别扭感。不过,或许是他心理准备方面的功课做得到位,或许是体内大量魔气在激发他潜能的同时也诱发了他性格中暴戾好战的因子,他很快就调节好了心态。对方想杀死自己呀,想伤害自己的伙伴呀,想破坏灵城呀,那还能跟他客气吗?
“还好你没死,不然以后工钱我找谁要?鬼门关上走一遭,你可该良心发现,工资不能拖欠。先说好,打白条我可不收。”自责的可不只是她,也不知是否是与林仙接触久了的缘故,索阑好话也不能好好说。
虽然陈尔诺身体无碍,可英舞飏仍用极其轻柔的动作扶着他。这让某人大感不耐,于是陈尔诺被那人从舞飏手中夺去,他只觉衣领一紧,就被人抓着扔了出去。好话不能好好说的也不只索阑,不仅如此,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在不足千羽看来也都是屁话,“目无尊长”倒是被她做到了十足。她把陈尔诺扔向战团,娇喝一声:“没死还不战斗!”自己也不含糊,抡着长柄眉尖刀,专找魔族重装步兵多的方向冲。此时使用锋利仙剑的林仙未归,暴岩的一对巨锤损坏,英舞飏的大威力穿甲箭早已耗尽,特别部队众人的装备中最利于对付重装甲的便是她的大刀。
伊乱传芳不禁咋舌:小姑娘好有个性,是个当兵的材料,混青楼却差点意思,就这臭脾气、鸟性格,还不把金主都得罪光了?
英舞飏反应过来,因大敌当前不能找不足千羽大战一场而暗生闷气。
索阑则心下嘀咕: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低调点?这丫头如此对待长官,这个月的奖金不要了吗?
魔族千人队在千夫长死后个个红着双眼不要命地冲杀,特别部队终究寡不敌众,顶在最前面的顼夏雪、沈忱、安陵魆等人已渐渐抵挡不住,此时若得陈尔诺的防护屏相助自然会压力大减。
可是,当陈尔诺再一次把“大白”刀插进地面时,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催动,体内的大量元气就是不听话,不肯乖乖出来构筑防护屏。他微一思索已明就里:这是神族招式,以神气为基础,眼下自己元气虽绝对充足,却只怕难称纯粹的神气,至少也是有了杂质,以武艺单兵作战并无阻碍,却无法施展完全由神气发动的招数。
此时,南面的狼匪已迅速跨越了双方之间过半的距离。陈尔诺大感不妙,没有防护屏的阻挡,若被敌人骑兵冲到跟前,不需要狼匪动手、座狼动嘴,单是两千铁骑的踩踏碾轧,已战至精疲力竭几成强弩之末的己方就绝难抵挡。待两千铁骑呼啸而过后,己方众人若能留下比千夫长好看些的尸体就算较好的结局了。飞起来躲避?当敌人弓箭手是吃干饭的?狼匪中也有不少手持弓弩善于骑射的骑兵。何况特别部队躲得了,灵城可挪不得窝,好比在足球场上,搭人墙的球员若是闪躲、散开,对方的任意球就会直飞球门。
没有选择,那就拼了吧。陈尔诺手握大白刀,主动出击,迎向狼匪——若能多拖住他们一刻,正在对付敌人步兵的同伴们就多一丝生还的希望。
英舞飏从甚至让陈尔诺觉得有些可怜的千夫长尸身上取回自己的双刀,她虽不以轻功著称,然而终究是鹰魔,无论飞行还是奔跑,速度都相当了得,很快追上并超过了陈尔诺,挡在他身前,一马——哦不,是“一鹰当先”冲向迎面那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袭来的狼匪。
在她心中,最要紧的事就是陈尔诺的安危,最要紧的人自然便是陈尔诺。不,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因为除了陈尔诺她便不再在乎什么人,既然是唯一,也就谈不上“最”字。不是她脑容量太小、胸怀太窄,实在是对她而言“陈尔诺”三个字分量太重、塞得太满,以至于再也装不下别的。她本是魔族,可魔族站在她少主的对立面,她就会近乎麻木不仁地斩杀自己的同族,在她眼中,两千狼匪可杀,陈尔诺的两根头发不可断。若是有一天强大如神皇、魔君的人物跟他为难、与他为敌,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张弓就射、拔刀就砍。
留守主阵地便能多坚守片刻,离援兵到来就近了片刻,生还的希望会稍大。但陈尔诺没打算劝她或命她回去,因为劝了她也绝不会听,至于命令……他敢要她不与他一同赴死,她就敢拿刀抹脖子先死给他看。
咦?怎么后面也有脚步声?原来是索阑紧随在他身后。
老子失职、失误、失守了一次,哪能总是失职、失误、失守?老子叫索阑,又不叫索“失”!今儿的任务不是护卫队长吗?真是个好活儿——嗯,紧跟领导的步伐那是一定不会错的。索阑心里想着,嘴上哈哈一笑:“头儿,老子要是挂了,你给我烧纸钱要烧双份的!”
陈尔诺头也不回地喝道:“你小子给我滚回去,你不在防守位置,曲大哥和暴岩怎么办?”
索阑哼了一声道:“我不回去,我头一份工钱还没拿到呢!不跟紧你点,万一你挂了我找谁要钱去?放心啦,暴岩已恢复了部分战斗力,正满战场找他的锤子呢。曲大哥还差一点,不过有传芳姐在守着他。是生是死,都让他俩在一块吧,我可不回去给他们添堵。倘若必死,千百年后的人们发现他们的尸骨,定然认为那是一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璧人啊。若是多了我,两男一女三具骸骨就让人费解了,这算怎么回子事啊?”
陈尔诺还能说什么?心里一暖的同时也充满了力量:定要死中求生,活下来才好回去给索阑张罗发工钱啊。
赤翎狼不是将才,但基本的排兵布阵却还懂得;狼匪不是精锐,但简单的冲锋阵型总能保持。可是两千狼匪冲得好好的,突然阵势乱了起来:其后方烟尘大起,前面的则纷纷扭头回望,速度大减。
陈尔诺觉得今日之战怪事多多,己方的运气也当真不错,不知敌人阵后又出了什么变故。
距离近了,他清楚听到兵交甲碰、人嘶兽吼声在尘土飞扬处大作,来者自然是己方帮手而非敌方帮凶突然自敌后袭击狼匪的不知是何方神圣,可以肯定的是,听动静便可知打得多么激烈,来者若非数量够多便是本领够强。
狼嗥声容易辨认,来者坐骑的吼声却很奇异:似龙吟马嘶,却更低沉;似牛哞,却更响亮;又似狮吼,却多了庄严之意,少了凶戾之气;更似龙吟,却多了平和敦厚的祥瑞之质,少了高高在上的狂傲之感。陈尔诺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兽吼,然而,或许是继承了父亲麒麟血脉的缘故,他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此兽种类,与英舞飏异口同声叫道:“麒麟!”
来的果真就是鹿角、狮首、麋身、虎背、熊腰、龙鳞、马蹄、牛尾的麒麟,而且不止一头。那两千头魔狼,有人骑乘便是座狼,不载骑士便是战狼,本身具备不俗战力,其中最强大的几头在实力上并不弱于那几头麒麟多少。然而,魔狼再强也只是普通凶兽,等级、层次上的差别使得它们对于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圣兽处于同一级别的顶尖异兽麒麟,有着本能的敬畏。何况魔狼是魔兽,麒麟是神兽,如同魔族和神族一般天生就是冤家对头,打起来必是不死不休,叫它们如何不怕?要知道,虽然麒麟主祥瑞、性仁慈,可不代表它们不强大。
当然,麒麟不以厮杀闻名,讲“打”是要逊色于四圣兽的。若是成年的一头白虎或一只朱雀在此,不用动虎口、雀爪,单是气息上的威压就足以令两千魔狼匍匐在地、留下遍野黄白便溺,生不起丝毫反抗之意。即便如此,麒麟的威压仍对魔狼产生了强大震慑,胆小的四散奔逃,更胆小的呆在原地瑟缩战栗,胆大的也不敢不顾麒麟在后继续向前进击,纷纷掉头迎向麒麟,背上骑士尽皆勒止不住。毕竟,就算同是魔狼,由狼匪调教的可远不能与魔军正规骑兵训练出的相比。
这一来,继续扑向特别部队的狼匪十不余一,而且阵势散乱,陈尔诺他们压力大减、信心大增。而阵势一乱,他们也得以在乱军之中看清来者身影。
来者只有五人五骑,五人都穿着白色的旧式神族战袍,五骑皆是麒麟,但种类、颜色皆不相同。他们是谁?陈尔诺先父麒甲衣昔日帐下亲信骁将、后来府中忠诚家臣、被称为“麒氏五虎”的便是。
自古便有“驱虎吞狼”之计、“引虎拒狼”之说,这“五虎”无需“驱”、“引”,主动前来“吞”、“拒”,也不必担心去了狼祸虎复为患,作为第三方的特别部队只会是受益者。
五骑结“人字雁形阵”冲锋,虽只结义兄弟五人,却往来冲杀威不可当,仿佛以一骑为尖端的一枚锋锐箭簇。人说“横刀立马”、“挺枪跃马”,五人都使长枪,为首那人便是“挺枪跃麟”——他胯下坐骑是头母兽,故而称“麟”不称“麒”。
此人使一杆龙胆亮银枪,骑一匹白皮金鳞金麒麟,正是老大麒天忠。他生着一张白僵僵的阴险疑诈脸——“阴险”是表他城府之深,“疑诈”是赞他智谋之广。好吧,其实他生的是一张白灿灿酷帅兼备、智勇双全脸,好似银甲美赵云、白袍锦马超、玉面俏罗成。
在他身后左右两侧雁别翅排开各有两人:生一张青幽幽骁勇桀骜脸的是老二麒地仁,使一杆铁檀芦叶枪,骑一匹绿鳞蓝斑青麒麟;生一张黑糁糁刚直粗豪脸的是老三麒人诚,使一杆神威烈水枪,骑一匹通体乌黑墨麒麟;生一张红堂堂忠义节侠脸的是老四麒神节,使一杆赤缨火龙枪,骑一匹红毛橙鬣火麒麟;生一张黄巴巴凶悍暴躁脸的是老五麒鬼勇,使一杆沥泉穿石枪,骑一匹黄体灰蹄玉麒麟。
五名悍将个个身雄体健,长途奔袭赶来助战也不见丝毫疲惫,体力似是永不枯竭。五杆长枪或凌厉锋锐利于刺,或沉重威猛利于扫,或轻灵迅疾利于挑,狼匪中难找一合之敌。五匹麒麟身上鳞片坚硬更胜铠甲,再加上速度疾逾奔马,单是冲撞便能令魔狼筋断骨折。一时间,两千狼匪连人带骑共四千张嘴,不知有多少在惊呼、多少在惨叫、多少在求饶,“匪哭狼嚎”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作为昔日神军名将,麒氏五虎的“名”是名在操练士卒、领兵作战上,而非以个人实力闻名。事实上,他们虽然勇武过人,擅长的却是战阵之上的厮杀之法,并非修为深湛、单打独斗式的高手。凭他五人之力,终究抵不过敌方的数量优势,然而他们的及时出现不但带来了变数,更像一个积极的信号,意味着一直苦苦死守的特别部队渐渐扳回了局面,开始有了由守转攻的趋势。
经过短暂的休息,再加上辅助性丹药的作用,曲魂庵、暴岩和林仙三人都恢复了一些气力可以再战,重新回到战场。曲魂庵的大范围技能显然对队形密集的步兵更有效,暴岩更是绝对追不上四散奔逃、乱窜的狼骑兵,他们便去对付敌军步兵。暴岩找到了自己的双锤,可惜锤柄断得彻底,无法再用,便抡起一对钵盂大的铁拳狠砸,也不知砸碎了多少面坚盾、将多少重甲步兵连人带甲捶得稀烂。曲魂庵有范围技傍身,又有战灵相助,杀敌不比暴岩少。
拥有绝对速度优势的安陵魆则被他们二人替换下来,随脚踏飞剑的林仙一同增援陈尔诺这边,对付敌军骑兵。二人鬼斧、仙剑齐出,也砍下了不少狼爪、人头。
不过,特别部队一方终究人少,即便扳回了局面也很难彻底将敌人压制。如此分散开来各自与敌缠斗,时间一长或者稍有疏忽,己方难免有所折损。可眼下除了咬牙坚持,也别无他法。
陈尔诺挥刀连毙两狼两匪,正待寻敌再战,却察觉到天空中传来一阵能量波动,随即,这波动越来越强烈,似乎连波动处的空间都随之变得扭曲起来。
微微一怔之后,陈尔诺满是血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自开战以来双方都在抢时间,终于是神族一方坚持到了援兵的到来!
他抬头望去,透过一片白色光影看见的,正是一扇战神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