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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潜伏,梁重阳谋深图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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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等右等,弟子不归,四老这茶喝得就不怎么踏实了。

    一声惨叫自远处传来,四老之中,二老口中有茶,一个呛一个喷;二老手中有杯,一个手抖一个肝颤。惨叫这种东西,无论平时说话声音差异有多大,用这种方式来发声都会大幅减小这种差异,而且往往持续时间甚短,乍一听谁发出来的惨叫都差不多,焉知这一声不是来自他们的爱徒?当然,这是指同性而言,男女惨叫便大大不同,聋子都分辨得出——男子嚎叫如锤击,劲风拂面;女子尖叫似锥刺,直钻脑海。说起来还是女子的叫声比较厉害,倘若距离够近,会觉鼓膜因剧震而刺痛,不聋也快聋了。倘若是平时说话调门较高的女子,则尖叫简直是其自卫武器,可以被划入“女子防身术”中,若接受了专业训练,其效果更是非同小可,起码震碎玻璃不成问题。

    战神第九镇右将夜燕擅长控制声波,她发出的尖叫声,能凭借超高频共振来破坏器物或使敌人暂时失聪,乃是相当厉害又罕见的手段。

    前年的十镇迎新春联欢会轮到第六镇承办,本来众战神边吃边喝边玩得不亦乐乎,一切都很完美,事情坏就坏在第三镇右将澎湉那不开眼的偏要邀请夜燕跳舞。当然,他不开眼也不奇怪,第三镇盛产不开眼的主儿。关键是夜燕的舞技本就平平,再被笨手笨脚的澎湉带乱了节奏,一时疏忽慌乱不慎崴了脚,那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啊……不知多少玻璃、陶瓷质地的餐具成了残次品,只只花瓶无一列外地化为堆堆瓷片,更有数盏租来装点门面的华美水晶吊灯讨了“岁岁平安”的彩头。

    第六镇主将落箨道长不修边幅、不谙世事,手下几名主要部下也都没有开源节流的经济头脑,十镇之中向来以第六镇的日子过得最为拮据,这一下没把他们心疼死,差点以为夜燕是故意到自己地盘砸场子的。其后一段时间,第六镇中但凡双手比较灵巧的官兵,操练之余每人拿套工具雕刻木制的杯盘碟碗,就怕夜燕再来串门、蹭饭,若被她多叫几声家底就要败光了。为什么不用金属餐具?危险啊!金属餐具是震不坏,可被震得乱飞也受不了啊!就夜燕那声浪,铝勺子、银叉子、铁刀子、钢筷子都可能瞬间成为暗器。

    不过说回眼前,二魔横看竖看也不似女子,而杨崇良……不久前五仙在人界云游,行至一处度假胜地,刚刚一起泡了温泉,可以确定他是男子。那么正所谓“关心则乱”,这一声惨叫听在耳中,四老可不敢肯定爱徒无恙。

    倒霉的茶盏、茶碟被随手抛下,四柄仙剑同时出鞘,听在耳中似只有一个“唰”的拔剑声。四老功力相若,四人奔行的速度与拔剑的一样是半斤八两,同时抢出又同时抵达。

    天气已冷但树叶尚未落尽,惨叫传来之处林木密集,遮天蔽日光线昏暗。只见此间共有四人,其中三人倒在地上:仰面的两人正是那两个魔族,胸前皆有剑伤,显见已死;第三人却是杨崇良,俯卧在地一动不动,气息全无,一时难辨生死。

    君子四剑客吓得魂飞魄散,如何不急?季菊扬也不理那唯一站立之人,头一个抢向杨崇良。

    那第四人,是个身穿墨绿色披风、头罩兜帽的神族男子。他左手握着连鞘短剑,空着的右手抬起,竟做了个虚拦的动作。

    季菊扬虽急却不敢轻视眼前人,刹住脚步,带着疑虑之色怒视对方,沉声道:“尊驾是谁?意欲何为?”

    “‘尊驾’可不敢当,在下只是一介杀神。是谁?这倒确实该让你们知晓……”那人说着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孔。他长身而立,神色好整以暇,气势岳峙渊渟,凛然一派高手风范。

    四老都心道:这就难怪,二魔哪里有本事伤到崇良!定是崇良击毙二魔后又为此人所伤。却又奇怪,这人明明是神族,为何要替魔族出头?更奇怪的是,四老都觉得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君子四剑客作为仙家高手,在百年战争中出力甚大,也结识了不少神族,不过可以肯定此人没有参加过百年战争,否则以他身手岂能默默无闻?他们也绝无不记得他之理。除此之外,他们与神族的交往便只在担任神族禁军都教头的时候,那么,定然是曾在天界无意中见过此人。莫非他与天界的天神有什么瓜葛?

    不过,管他是谁、有什么背景,四老此时只惦记杨崇良,无论是为他报仇还是救治,都必须先解决这挡在眼前的神秘神族。

    那人寒意十足地淡淡一笑:“意欲何为?这个简单: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呗!杀了一个小的,四个老的在下也没打算放过。”

    “好大口气!害我徒儿,老夫才是放你不过!”季菊扬大怒前冲,双手握剑猛劈过去。

    “当”的一声,季菊扬淡黄色的身影倒飞数丈,落地后脚步踉跄,连退数步才站稳,握着白玉剑“冰心鉴”的双手竟微微颤抖,出力较多的右手受力也巨,虎口都裂了开来。

    四老看出对方实力不俗,可当真出手还是让他们心里一惊:对方出剑好快,下手好重,真真难斗。

    那人只右手单手拔剑挡了季菊扬双手剑全力一劈,却身形晃也不晃,只剑身轻轻抖动。这一抖,剑身上隐呈北斗七星分布的七颗宝石放射出更加刺眼的寒芒,更增其威势。

    “天煞孤星!”

    “七星寒芒!”

    嵇梅禺和纪竹尊同时惊呼出声。

    此人此剑的名头甚响,只是极少有人能将其相貌与名头对上号。四老见闻广博,此剑一出,岂能识不出天下刺客排行榜上高居次席的顶尖高手“天煞孤星”!他曾以手中“七星昆吾剑”击杀过众多白道黑道的高手,一人一剑都可谓凶名赫赫,人借剑名,又得了“七星寒芒”的绰号。

    天煞孤星微微点头,淡然道:“久闻‘君子四剑客’大名,今日一见,几位眼力是有的,却不知实力如何。四位总算不必做糊涂鬼,不过既然认出在下,四位也该知道单打独斗绝无与我抗衡的可能,在下也懒得麻烦,便请一块儿上吧。将死之人,又何必顾及仙人颜面?”

    年纪最大的汲兰隐本来最为沉稳,此时惊怒交集之下火气反而最旺,也知对方说得虽不客气但所言非虚,便叫到:“三位贤弟,并肩齐上啊!”

    杨崇良固然令四老担忧,然而对手既然是天煞孤星,他们自身的性命便也不那么稳当。嵇梅禺、汲兰隐、纪竹尊、季菊扬四老都不犹豫,同时出手。

    淡红、淡紫、淡绿、淡黄四彩仙袍,紫玉“凝霞阙”、墨玉“滴水寒”、碧玉“濯尘笋”、白玉“冰心鉴”四色仙剑,将天煞孤星围在垓心猛攻,五人皆身法奇快,一时间各色彩光来去穿梭,一场激斗倒煞是好看,而兵刃碰撞叮当作响,竟也有几分动听。

    以这五人的实力,哪一位随手一剑便能斩断一株千年巨树,却都心照不宣地控制着各自的剑锋、元气不波及树木。天煞孤星人都杀了不知多少,哪里会对草木有情,四老自顾不暇也没工夫惦记环保。只是在四老的角度,对手实在太强,决不能砍倒树木使其有更大的空间全力施展,此外在自己人的危机时刻树木总也能提供些许遮护。

    而天煞孤星也暗责自己托大,小觑了天下英雄,有密集的树木供他闪转游斗,四老便难以形成最大合力。他本以为自己一人足可打败四老,打起来才发现四老成名已久果然了得,他以一敌三也不过是个平手,四老齐上他便有些吃紧。

    斗着斗着,四老也发现了这一点。季菊扬挂念弟子安危,见其余三老敌住对手,虽难取胜却也不至落败,心想不忙歼敌,还是先查看弟子伤势要紧,便边打边向杨崇良处移动。

    天煞孤星看出他的意图,也不阻拦。事实上,虽然其余三老攻得凌厉、守得严密,想使他腾不出手来,可他若决意阻拦也不是没有手段可施展。

    季菊扬终于脱身扑到杨崇良身边,将俯卧的他翻了过来。他并未发现弟子身上有外伤,只是昏了过去,性命却是无碍,看来天煞孤星所说“杀了小的”只是唬人的。在他的轻轻摇晃下,杨崇良睁开了双眼,季菊扬先是松了口气:崇良若死,他如何与将他托付给自己教导的掌门人交代?更何况他对这个天赋、品性都无可挑剔的弟子极为喜爱,一生未成家的他对其早已视如己出,为师的严厉之外更有如父般的舐犊深情。

    可是旋即,修为深湛的他便嗅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只是还来不及做出足够的反应,身体已经如断线风筝般被一只沉重的手掌击得飞了出去。身在半空的他,眼中是满满的痛苦之色,这痛苦却非身体遭受重创的反映,而是来自于内心。他目光的对面,站起身来的杨崇良,眼中只有凶狠和决绝的光芒。

    ----

    杨崇良早就将两个魔族击毙,在此耽搁许久是因为有两件事要做。其一是等人,其二便是在所等之人尚未到来时,静下心来回想刚才与师兄林仙重逢之事。

    他救下林仙后输仙气助其恢复。见林仙神智已清,杨崇良笑道:“一别多年,见师兄丰采如昔、功力大进,小弟不胜欢喜。得与师兄合斗强敌,更是痛快!”当时他们已远离战场,谈话自不怕被第三人听到。

    林仙却依旧没什么好气:“杨崇良,我早被恩师逐出师门,而师父死后你以‘历练’为由也离开了门派,制造了遭仇人围攻身死尸骨无存的假象,实则你躲藏起来另拜名师。这些旁人不知,却瞒不过我。这师兄弟的称呼,可以免了。”

    杨崇良闻言也不恼,笑道:“师兄念念不忘先师,正因为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同理,一日为师兄终生为兄长。你若不许我叫你师兄,那么我唤你二哥可好?”

    杨崇良左一个师兄右一个师兄地叫着,令林仙回想起师兄弟三人少年时同门学艺的岁月。师恩天高地厚,兄弟手足情深,那实在是林仙最快乐的日子。可惜长大后自己莫名其妙地连连犯错,不为师父所喜,最终被逐出门墙,后来又因故与杨崇良闹翻。其实,在那之前他一直十分关爱这个只比自己稍小一点的小师弟。如今,恩师故去,只有大师兄还留在门派,许久未见,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

    想当年,天赋出众、被门派寄予厚望的师兄弟三人,同拜在开天派前任李姓掌门的门下,被并称为“开天三杰”。大师兄凌战为人宽厚拘谨,从来只称杨崇良为小师弟,二师兄林仙却喜欢叫他“从良”。这是林仙因他名字谐音而取的外号,常用来取笑他“也不知加入门派前干了什么不良职业”。光阴荏苒,曾经亲密无间的师兄弟,今日已再不能那般笑闹。

    忆及往事怎能不叫人唏嘘?林仙的态度也有所软化,不答反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杨崇良答道:“我离开门派后,随现在的四位老师云游四海,增长见闻多所历练。今日是恰好路过,你们打得这般热闹我们哪能不被吸引来?其实我们早就到了,那骸骨军团一出动,便藏身在山林里观战。四位师父曾经担任神族禁军都教头,却因神皇之故与神族闹得不大愉快,心生芥蒂,只要神族不至落败、人族不会遭殃,他们便不会轻易出手相助。我却好生焦急,后来见那魔鹰厉害,忍耐不住冲了出来,四位师父也就不得不出手了。”

    人家不说担心林仙不敌魔鹰,自然是顾及他的面子。不过林仙也不是三岁孩童,若说杨崇良对他有三两分情义他不怀疑,但这番话他却有七八分的不信,故而冷笑道:“云游四海?四海之大,偏偏就在此时云游至此地?”

    杨崇良沉默片刻,随即慨然一笑,叹道:“还是什么都瞒师兄不过啊。小时候咱师兄弟三个玩捉迷藏,无论我躲得多隐蔽都会被师兄你找出来……当着明人不说假话,老实说,我确实不是恰巧路过,而是专程来灵城附近办事,故意引四位老师前来给你们助战。”

    林仙眼珠一转,低声道:“莫非你提前便获知了魔族要来袭击灵城不成?”

    “师兄从来善谋而多疑。多疑便爱猜测,这本不是什么好-性格,容易害了自己或他人性命。然而善谋又令你往往一猜即中。”杨崇良又是一叹,“你我兄弟难得相见,今日我不想说假话骗你。”

    林仙双目一寒:“我也不问你是如何得知的,料来问了你也不会答。我只问你:你到底图谋的是什么?”

    杨崇良缄默不语,假话确然不说,真话却也不出口。

    林仙便道:“那么我换个问题,一个藏在我心里许久的问题:你是离开咱们开天派后转而加入的宝塔派,还是……你从来就是宝塔派的人?”

    杨崇良答道:“这么说吧——杨崇良是我的化名,我本名叫做梁重阳。呵呵,与师兄相识过百年,却直到此刻才告知真名,可有点对你不住。”

    林仙惊道:“你姓梁?”

    “不错。”

    “那么宝塔派前任大长老梁……”

    “正是先父。”

    梁氏一脉在宝塔派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他既是梁长老之子,林仙之前想知道的答案自然不言自明。

    “原来如此。宝塔派向来野心勃勃,你既是宝塔派的人,要做什么我大体猜得到。嘿,你这图谋当真不小啊!”林仙双目如欲喷火,恨恨道,“你是宝塔派安插进开天派的卧底,那么我被逐出门墙之事也是出于你的算计吧?可恨我今日才知是遭了你的陷害。”

    将本名倒过来以化名为“杨崇良”的梁重阳坦然道:“也不尽然。我与之敌对的是开天派,却不是师兄你。让你受到牵连非我本意,只是我必须撇清自己,这替罪羊总是免不了的。”

    “我说嘛,那些坏事、恶事、罪事非我所做,偏会被算在我头上,所谓的证据明明虚假,却严丝合缝、环环相扣,令我难以推翻、无从辩解,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早猜到是身陷有人设计的局中,只是没想到设局者当真是你。”林仙怒极反笑,“好宝塔派!竟然舍得把你这宝贝儿自幼送到开天派,下得好大一盘棋……好梁重阳!胆子当真不小、道行当真不浅!恶意藏得深、恶事做得绝,直承恶行倒也痛快。你知我不是甘于受屈、忍气吞声之辈,难道我就不会报复于你?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多了藏在心里难受,憋不住要一吐为快吧?然后再杀人灭口?”

    “师兄说哪里话,小弟当年所做之事乃是不得不为,对师兄并无恶意。不能说的今日都说了,也是为了当面跟哥哥你道一声‘抱歉’。其实,弟弟我为的是大事,私人恩怨还真不如何放在心上。师兄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过去的无法改变,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要往前看。”

    “你就不怕我泄露你的图谋?”

    “师兄本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对仙界的事也不如何关心,如今又无门无派,去向谁泄露?再说,我宝塔派图谋大事久矣,更非始于小弟,你便不说,难道便无人知晓吗?”

    “我还有一事不明,还望直言告知……”

    “师兄请讲。”

    “既然开天派并未洞察你的图谋,师父死后你为何不留下?掌门之位空缺,你可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纵有三两位长老相争,以你的实力、智谋再加宝塔派暗中支持,要夺此位又有何难?何况你多年经营,只怕开天派中支持你的人更多。你为何放弃这样唾手可得的权利?这可是帮宝塔派掌握开天派的好机会!”

    “正因为是第一顺位,我才不能去继承。用人类的方式打个比方吧:你刚给你老婆买了份巨额保险,没几天她就死于非命,你猜警察寻找犯罪嫌疑人时会第一个怀疑到谁头上?我以‘经验不足’为由外出历练,再伪造死亡假象,这样,不就把曾做过不少隐秘事的自己撇清了?就算之前开天派中有人心存怀疑,见我什么都没得到更已‘死去’,自然疑心也就淡了。而撇清了我,也就撇清了我宝塔派。其实更主要的是,我的潜伏使命早已完成,自当谋求脱身,小小一个开天派我还真不放在眼里。我也没那个给他们当掌门的时间和兴趣,以开天派的水准已无助于我提升实力。”

    林仙终于弄清了事情原委,原本因门派抛弃自己而怀有的怨气,自然悉数转嫁于梁重阳头上。他一时只想拔剑就刺,可是梁重阳如此毫无迟疑连片刻沉吟都没有便直承其事,显然是有恃无恐,自己又消耗太大,暗忖不可轻举妄动。

    梁重阳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咱们兄弟还是不要伤了和气的好。不是小弟夸口,师兄你不是我对手,还是省些力气待会儿调整好了去帮你的同伴吧。不过师兄也是难得的人才,何必栖身于区区特别部队?不如跟我联手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若得师兄相助,于我便是如虎添翼。”

    林仙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我今日诓着四位老师前来,是特意为亲眼看看特别部队——尤其是师兄如今战力如何的。恕小弟直言,若师兄进步太快、实力太强,或许便是我未来成就大事的阻碍,那么我正好借魔族之手除掉师兄,魔族办不到的话我便暗中寻机亲自下手。若师兄进步太慢、实力太弱,那么对我既构不成威胁也提供不了助力,我便由你自生自灭。一见之下,师兄的情况倒最合我意。”

    他表达的直接让林仙既感惊诧又觉骇然。林仙这不讨喜的家伙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骨头和脾气一样又臭又硬,阴沉道:“你所谋之事我谈不上反感、反对,可也没什么兴趣,不会支持。未来是否与你敌对不好说,但你我的同门情义自今日起一刀两断。老子手头不宽裕,做套袍子不易,也没随身带着席子,就不割来摆‘断义’的样子了。”

    “你这嘴巴硬、脾气臭的毛病也不改改。”梁重阳也不动怒,笑道,“我倒有些好奇,师兄你待在神族的特别部队,图的又是什么?难道你还在做着成神的梦?”

    林仙冷哼一声却不回答。

    这让梁重阳有些惊讶:“其他种族若要成神,先不说难度,单是名额就少得可怜,更要得到神皇的许可,百年也未必有一人能成功……莫非,你搭上了神皇的线?”

    林仙还是不言语。

    梁重阳傲然道:“就算成神又如何?不久的将来我就要让全天下认识到,我仙人比神族只强不差。到时候师兄可不要后悔。”

    林仙突然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开天派镇派法宝神秘失踪,那东西是不是在你手里?”

    梁重阳笑而不语,这一次换到他沉默了。他心道:师兄要我说实话,可这话问得有毛病啊!你若问我“那东西是不是你拿的”,我只好承认,可它并不是“在我手里”啊,那么重要的东西,在不惹嫌疑的前提之下把它偷出来可费了不少事,我怎会随身携带?早放在妥善之处藏好了。

    不过无论如何,林仙得到了答案:“法宝被盗,我被放逐,师父又急又气,毒火攻心,不几年便病逝多半缘于那时落下的病根。而这些事都与你有直接干系,师父的命可说有一半是你害的。不过生死有命,师父年岁大了,本来身体也不怎么好,也不能说你是冤头债主。但你多行不义……好自为之吧。”

    “谢师兄提点。”梁重阳又心道:你真当李掌门是病死的?他的命有一半是我害的?这可真是胡说八道,委屈死我了——哪有那么少!我要害人死命,岂能只害一半!

    犹豫再三,林仙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道:“廖师妹……还好么?”

    梁重阳点头答道:“清秋一切都好。多谢师兄关心。”

    “清秋?!”林仙双眉一轩——你可直呼她的芳名?又可代她称谢?

    “你一去无踪,我‘尸骨无存’,她自然是悲伤过度……”见林仙脸色大变,梁重阳笑道,“师兄少安毋躁,小弟早已暗中现身将真相告知于她。她自此退出了开天派,对外只说是万念俱灰,要回老家生活,不再踏足江湖。实则我已将她接到了宝塔派居住。”

    林仙双眼一眯:“原来如此。你好深的机谋、好高的弓技,真个是‘一箭多雕’。”

    “小师妹年纪小,自幼与咱师兄弟三人一起学艺生活。长大后三兄弟都暗恋于她,却都心照不宣。大师兄最有兄长风范,不与小他较多的你我相争,主动退出,而清秋确实也只拿他当长兄来爱戴。至于你我,在她心中分量相若,她本来难于选择——她与我较谈得来,又更崇拜性子冷、为人酷、手段硬、立功多的你这位二师兄。其实到今日,我也不得不承认,在感情上她更倾向你多一些。”梁重阳微笑道,“但是,你‘背叛师长’、遭逐门墙、下落不明,她一位弱女子又能如何?她无依无靠,这安身立命的选择,又舍我其谁?她本来是想找到你、追随你的,被我苦劝拦住。天大地大,那时连我都不知你的去向,她又到哪里去找你?何况就算找到了,难道她便跟着你一辈子浪迹天涯、风餐露宿?漫说我不答应,以你自身的骄傲和对她的关爱也不会同意。即便你今日加入了特别部队,只怕也无法给她提供琼楼玉宇、鲜衣美食、俏婢忠仆吧?而我在宝塔派为尊,这些可都不在话下。生命中自然不能物质至上,却也不能空有精神,她美丽聪慧、温柔善良,得这等人儿在身边实是三生有幸,该她得到的我们便必须给予。”

    林仙冷冷道:“虽然你用心险恶、手段毒辣,这番话说得倒不无道理。她跟着你是享福,自然强过陪着我受罪。”

    梁重阳微微摇头道:“不过,须叫师兄知道:我陷害师兄是为了图谋大事,不得不为之,却不是为了与师兄争夺小师妹。只是此事的结果成全了我和清秋的姻缘罢了,我也乐得如此,决不会假仁假义地放过这等良机。小弟做事功利,师兄莫怪。”

    “这一点我相信: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权力、功业、威名,情义不能说没有,却也寥寥无几,你是不会为了得到个女人——哪怕她是廖清秋,而算尽机关的,何况还要冒暴露身份、得罪于我的风险。你所思所做只图大事可成,美人可得只是顺手牵羊,两全其美又何乐而不为呢?”林仙凄然冷笑道,“只希望你能善待廖师妹,给她一生幸福,不妨把你那所剩无几的真情实意都用在她身上。还有,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别再叫我师兄。”

    梁重阳哈哈一笑:“前一点师兄尽管放心,后一点暂时恕小弟难以从命。”

    林仙拄着仙剑站起仍有些虚弱的身子,突然挥手轻轻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老子真是不长记性,刚说过跟你恩断义绝,还在这里闲扯。打今儿起,我是管宁,你是华歆。姓梁的,往事已矣再做纠缠没什么意义,但吃了你的亏老子记下了。看在昔年香火情和你今日相助的份上,之前的事全部一笔勾销,但日后若再见,我可不保证不会用仙剑跟你招呼,所以你最好别再让我看见。老子要去杀敌,少陪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奔向战场。梁重阳也不阻拦,心下暗道:见是一定会再见的……你若为我效力自是皆大欢喜,若与我为敌……也很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