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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昭的意识开始模糊,自己已经在雪地里来来回回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此刻,躺倒在一片小树林前面,那只原来怀抱着的小羊依然蜷伏在自己身边一动也不动,给自己以温暖。
以前在吕方国的盐湖的时候,自己以为已经把世间的苦都全部尝尽了,那么毒辣的烈日下,依然要坚持用钉耙把制盐的咸土不断地搅拌开来,以加快水分的蒸发,背上的汗水似乎永远都不会流干一样,有时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眼前似乎有无数个太阳在晃悠着,让人无法思考,无法停止,机械地重复着简单的动作,仿佛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而如今,扶余国的春寒并不比盐湖更加好过。自从被司羊署的官吏带到这弘吉刺的草原,自己和周琎、孙旺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羊倌。几个羊倌轮流放牧一群大肥羊,一般有六百二十只(不包括小羊羔)。上面有一个牧长,十五个牧长上面设置了一个校尉,然后再往上便是按照军队的管理层层设置。扶余国分管牧羊的最高部门为司羊署,属太仆寺管辖。
在牧长的带领下,羊倌也有分工合作,白天轮流放牧,晚上轮流值守,防止羊群被偷盗。辽阔的弘吉刺牧场,分成了很多个部分,羊倌们在牧长的带领下不断搬迁,晚上羊倌和牧长会栖息于同一个简便搭成的小帐棚里,吃同一个木盆里的食物,一般只有炒米做成的稀饭,牧长则会多一份马奶茶甚至有时还会有马奶酒喝,牧长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偶尔给羊倌们倒一点马奶茶喝,此时,羊倌们便有了过节的感觉。
遇到值守的这晚,便需要羊倌睡到露天羊圈的羊群中间去,与羊为伍,羊群身上浓密的绒毛可以起到避寒的作用。刚开始,羊群身上的膻味会熏得让人无法入睡,久而久之,太累了,也就习惯了,只是身上却染上了一股浓烈的膻味。
冬天牧羊,每天需要定时给羊群补充两次草料,天气晴好的时候,牧长还会以牧草不足为由,指使羊倌去野外放羊以补充饲料。补饲的羊群可以晚些出牧,早些归牧,中午羊群不用回圈,一般要顶着凛冽的寒风出来放牧,然后顺着风吹的方向归牧。牧长禁止羊倌带领羊群跳越沟壕,不准让羊群受到惊吓,出入圈门要求羊倌拦住羊群防止它们乱走,放羊的时候不能找背风的地方扎窝子。每次,呼呼的北风都会在羊倌们的脸上和手上刮出一道道伤痕,火辣辣的疼,长期间难以愈合,经常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整个人看上去,脸膛红里发黑,没到二十岁的自己,却仿佛已经三十出头。
除此之外,最困难的还需要让羊在冬天里也定时每天至少饮三次水。饮水时禁止让羊喝冰碴水和吃雪。因为在低温季节,羊只饮冰碴水和吃雪会大量消耗羊体热能,就会将营养转化为热能,从而增加饲料的消耗量,提高饲养成本,所以,牧长要求羊倌让羊饮温水或者现放水。
自己和周琎、孙旺在同一个牧长高天放下面做事,今天轮到自己出牧。因为前些天下了雪,冬天的冰雪还未消融,为了让羊喝上现放水,只能凿冰掘水,冰层有些厚,长时间凿冰也会浸湿自己的衣服和袖子,让寒气直逼脊骨,以至于手上的疤痕就更厚了。在冰层下面的水,一般都保持在恒温的水平,不会刺激到羊的肠胃,但是羊儿仍然不喜欢喝水。刚来时,因为每次羊群没喝水,或者丢失了羊只,自己和周琎三人不知道挨了多少皮鞭和被禁食了多少次。
来久了之后,旁边的羊倌看自己这边三个人都很老实,所以也教了一些方法。比如,为了防止水面太快结冰,也为了引诱羊群喝水,每个羊倌需要随身带着一袋豆面粉。凿开冰层后,火速撒上豆面粉,这时羊为了吃豆面粉,就会埋头喝水,也可以用玉米面替代,只是玉米面沉淀太快,往往羊只饮完水来不及采食就会冻结。
赶着羊群喝完水,天突然下起了暴风雪,于是,自己只好找到一处避风的山洞,让羊群躲避暴风雪的袭击。风雪小了之后,自己便赶着羊群回家,由于暴风雪的突然袭击延误了时辰,担心自己出事的周琎和孙旺一路找来遇见了自己,直到这时,我们才一起发现少了一只小羊。周琎和孙旺都劝我回去算了,可我知道,少了羊只我们都要受到责罚,同时,我也担心这只小羊会冻死饿死在冰天雪地里,于是我把羊群让他们带回去,自己则朝躲避风雪的那个山洞方向走去,希望能碰碰运气。
万幸的是,在山洞里我找到了这只丢失的小羊,原来不知怎么它的一只脚受了伤,因此没能跟羊群一起走出山洞,竟然滞留在这里了,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为了赶紧回家,我把它抱在怀里就往晚上居住的帐篷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天又下起了雪,此时我一心想要赶回去,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熟悉的帐篷,地上有一个火坑,羊粪和其他动物的粪便正熊熊地燃烧着,映照出我们全部羊倌和牧长使用的那个特大的盛着晚餐的木盆的条纹。
天黑了,黑的那么快,那么明显,大雪迷失了我的方向,让我辨不清路途,我迷路了。头顶飘着的雪花,刺骨的寒冷和难熬的饥饿,以及抱着的小羊,都让我感到归去的路途越来越远,脚步也越来越沉重,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实在是无力支撑,倒在了路途。
映雪正在前面打着灯笼走着,突然发现雪地里似乎传来羊羔的叫声,往前仔细一看,在羊羔旁边的一层薄雪下面,还漏出一个男子的侧脸和衣服的裙尾,忙喊道:“阿爷,快来看,这里躺着个人!”
老江头连忙从驾着的马车上跳下来,用灯笼照了照这只守候在男子身边的羊羔,又照了照男子那已经意识模糊的双眼,只见此人穿着粗麻布做成的圆领衣服,衣服上下相连,中间扎着一根草绳,衣服的长度还不到脚踝的位置,头部也没有任何装饰物,便说道:“应该是附近的羊倌,可能迷路了。”
“阿爷,带他回去吧,要不然他会被冻死的。”映雪哀求道。
于是,迷迷糊糊中,王子昭被人抬上了马车,然后,不久他就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只见土炕前面端坐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左手捧着一碗刚刚喂自己喝过羹汤的碗,右手拿着木制的调羹,只见她的皮肤如满月一般皎洁,脸颊白里透红,眉毛又长又细,斜飞向上,长长的睫毛,眼若丹凤,鼻如葱管,嘴若含丹,耳如元宝。上身着衣,下身着裳,衣服覆盖到膝盖上下,但后裾却长到足部,腰间系着一条不知什么动物皮毛做成的腰带。
正想问她话,她却如燕子般飞也似的跑了出去,叫道:“阿爷,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