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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薄霞似火,岚山踏歌而行。
半是明灭的穹苍之间蓦然划过一道壮阔的剑光,撕裂云霞,劈开穹苍,倏忽间已然越过岚山头顶携风雷之势往东而去。
岚山脚步停顿,抬头仰望,却见东方那刚刚逝去剑芒去而复返,且携风雷之势直奔他而来。
人先到场,剑啸的轰鸣声随后而至,于耳畔炸起,青云子放缓御剑,飘然悬浮于半空,居高临下俯视岚山。
“岚先生,三日不见如隔三秋。”
“哦?岚某于青云先生仅是一面之缘,何德何能,竟被阁下挂念至今。”
岚山好整以暇,于山坡上负手而立,笑容柔善和煦。
“岚先生步履匆匆,这是欲往何处?”
“下山沽酒。”
“先生好雅致,如此看来,我与岚先生可谓同道中人。”青云子自半空纵身一跃,稳稳站在岚山对面。伸手绕后,一拍背上剑匣,就见凌空悬停的飞剑流华辗转,化成一抹泫然流光,瞬息隐没其中。
“青云先生不善交际,何必为难自己,不妨有话直说。”岚山抚须一笑,直奔主题。
“哈哈!想不到岚先生说话办事竟如此痛快!既然如此,就不和先生虚与委蛇,扯那些读书人客套的劳什子,我只问你一句,”
青云子被人道破窘境,稍稍有些许尴尬,但他本身又不是个精细的人,直来直去最合心意,当下语气一沉,接着问道:“楠笙何在?”
“楠笙遗骨已被我交给德瑞长公主了,你不是正要寻她么?耳听为虚,正好眼见为实。”
岚山朝身后来处望了一眼,释然一笑,朝青云子拱拱手,抬步欲走。
“岚某还要下山沽酒,时候不早了,就不与青云先生闲叙,先行一步。”
青云子心下已经信了几分,只是想起几日前了了峰上被岚山针锋相对的不快,还郁结在喉,面色顿时阴沉,伸手横在岚山身前。
“岚先生在了了峰上可没这般好说话,今日……”
“要打便打,婆婆妈妈的。”岚山伸手挽袖,不耐烦的出言打断。
“呃?”今日这岚山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青云子不由得惊愕原地。
“呃什么呃?我赶时间,杏花村的三年陈酿每日限量出售,去晚了就没有了。来吧!速战速决。”
岚山将衣摆腰间随意一系,探掌示意,龙尾砚摇曳着青黑色的流华,滴溜溜悬浮身前。
“好!好!好!”青云子今日连连吃瘪,早恨得牙关直痒,当下也不拖泥带水。
青云子一拍身后剑匣,顿时剑光大盛,伴着一声清脆剑啸,名为睚眦的仙剑冲天而起,来至半空折转而下,朝着岚山激射而去。
岚山临危不惧,手指在身前悬停的龙尾砚上轻轻一抹,指尖金芒湛然,凌空勾画,数枚繁复金线构成的篆文瞬息成型。
周遭天地元炁猛然震荡,在岚山身前三丈,元炁凝结成团,粘稠如池沼,睚眦飞剑虽是声势浩然,却蜗行虫蠕一般进展迟滞起来。
青云子手中剑指一翻,那睚眦飞剑猛然剑身一震,如刀切豆腐一般,瞬息穿透那片炁沼,一往无前。
“君子不争!”岚山拂袖一挥,四字半空显化,金芒流转,熠熠生辉。
飞剑睚眦携风雷之势,猛然剁在四枚金字上,剑光摇曳,篆文卷折而起,如同金色剑鞘一般,就势将那飞剑包裹起来。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君子不争,视为无器,君子不器,是为不争。”
岚山伸手再蘸金墨,挥毫写下君子不器四字,笔迹仅闪现一下,便层层分解,或点或撇,众多部首偏旁流芒点点,串联成网,朝那身前场间罩了过来。
“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
岚山闲庭信步,朝着满天光华指指点点,那墨金色光网渐渐趋于实质,睚眦如那网中之鱼,任凭如何摆动,亦是难以挣脱束缚。
”打架就打架,学什么和尚念经!”眼看睚眦飞剑被层层禁锢,青云子尝试了几次,亦不能驾驭如意。
索性不再结印,飞身上前,一掌击在剑柄末端,睚眦裹挟着金色篆文,难见真容,啵的一声轻响,如同莲花翕合,一截剑尖从墨金色文字组成的空间牢笼刺出,毫光生发,骤然亮如烈阳,金色篆文剑鞘片片消融。
岚山身形向后飘然丈许,龙尾砚于身前往来翻飞,流转不息,形成一道青黑色的墨团模样,伴着一声清越吟啸,一条巨v物从墨团深处探爪而出。
那是一条周身漆黑,鹿角驼头、蛇项蜃腹、鱼鳞鹰爪,身长十数丈的墨龙,张牙舞爪,顾盼睥睨。
剑芒灼目如烈日当空,瞬息及至,那墨龙丝毫不惧,白森森巨口一张,鲸吸虹饮一般将那轮太阳吞噬入腹,那墨龙势犹未尽,蜿蜒折行,向着青云子扑杀过来。
青云子轻蔑一笑,手捏雷神引,随着轻喝一声,那墨龙腹部雷音阵阵,渐有电芒炽光若隐若现,墨龙啸声凄厉,从半空跌落尘埃,翻滚腾跃卷折草木无数,显然痛苦不堪。
“想不到景清竟然将先前收纳的劫雷给了你。”
岚山苦笑一声,便要收回龙魄。
“痴心妄想!”青云子笑容残忍,雷神引的手印朝墨龙一指。
墨龙体内雷音电芒声势欲盛,腹部高高隆起,那处鳞片几近透明,随时可能爆体而亡。
“尔敢!”岚山怒气上涌,也不管那条奄奄一息的墨龙,袖中掏出一枚青芒符剑,朝青云子甩了过来。
青云子睚眦仙剑还在黑龙腹中,眼下难以召回护身,俯身一掌击地,数道丈许高的土石巨墙平地隆起,如黄色巨兽盘桓在青云子身前。
青芒符剑一往无前,一头撞了进去,刹那间,青芒团团如幽幽碧潭,阳春白雪一般将那土墙消融殆尽。
墙后已无青云子踪迹,岚山眯眼朝空中望去。
青云子须发皆张,衣摆激荡,人在半空,脚踩罡步,口中念念有词。
临凯色仄,馘逐飞空。
黄中理气,黑暗蕩蕩。
震起斗牛,鬼哭神愁。
江海倒逆,山岳摧倾。
冲天破地,万丈兴行。
神通光严,威镇十方。
稍有违令,牒送雷霆。
数道天雷无云而集,电芒烁烁,雷鸣鼓鼓,随着青云子遥遥一指,自空中蜿蜒而下。
岚山先前在了了峰上见过天劫,这等规模的雷法自然无法与之媲美,但也同样声势骇然,岚山不敢小觑,自怀中摸出一枚形制古朴的铜镜,身前一抛。
那铜镜滴溜溜悬而不坠,一面光滑无痕,折射天地,纤毫必现,一面周边雷纹环扣,恶鬼凶神,妖怪鬼魅,环环围绕轩辕镜三个古篆,整个铜镜巴掌大小,没有豪光宝华,极不起眼。
青云子召唤的数道天雷悉数落在铜镜上,奔雷滚滚只激荡起镜面涟漪阵阵,光华时隐时现,如数被铜镜吞噬殆尽,整个镜身自始至终纹丝不动。
青云子眼见引以为傲的五劫雷法被轻描淡写的吞噬殆尽,一时间面色阴沉,仿佛要滴出水来,怨声喊道:
“龙尾砚,碧血剑,轩辕古镜,法宝多了不起啊?”
“没办法,我运气一直不错,自然家当多些。”
岚山伸手握住轩辕古镜,朝着半空的青云子一照,先前吞噬的数道天雷从镜面激射而出,如数还之彼身。
青云子咬咬牙抛出四张珍贵的替身符,随着四朵火光闪烁,那些替身符符文悉数暗淡,无火自燃。
青云子一阵心口憋闷,袖袍一卷施展了一记袖里乾坤,将最后一道天雷拢于袖中,电芒火光伴着一声轰隆在袖中炸响。
青云子本就须发皆张,现下更显癫狂,右臂袖袍褴褛,黑色焦糊的手臂若隐若现,虽然模样凄惨,还兀自叫嚣:
“还有什么宝贝尽管招呼,你家道爷吭上一声,都跪地管你叫爷爷!”
“岚某还未娶妻,哪里来的孙子。”岚山手中绿芒一闪,瞬息来到青云子身侧,趁着他刹那的心神失守,一脚踢出。
青云子身体下坠数丈,便生生止住身形,抬头望向岚山,冷笑连连。
“花拳绣腿也敢拿出来显摆,与剑修近战,谁给你的勇气?”
青云子双膝微曲,身体骤然拔高,一拳轰响岚山面门。
当的一声闷响,一方朴拙的古印击中青云子眉间,青云子瞬间神魂震荡,浑浑噩噩,眼前一片金星乱窜,身形直直的从半空栽落。
“还有完没完?”青云子四肢摊开,面如死灰。
“还没。”岚山手持方印,含笑走到青云子身边俯身相望。
“有种你打死我!”青云子额间红肿一片,上面翻云覆雨的篆文清晰可见,现下依然眼神涣散,显然神魂激荡还未平复。
岚山最后时刻,及时留手,并未催发印章神通,只当板砖一般顺势拍击,要不然那一印定将青云子神魂震出体外。
“上一个如你这般嘴硬的人叫山鬼。”
岚山俯身骑在青云子身上,双腿禁锢他的双臂,右手小心翼翼的扶正青云子的头,左手掂着一方搬砖大小的方印,笑容和煦。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提那人作甚?”青云子牙关紧咬,怒目瞪视,一副视死如归模样,只是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他死的老惨了!”岚山莞尔一笑,左臂抡圆,手持方印,带着风声就乎了下来。
“砰!”
青云子果然如他所言,哼都没哼一声,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法宝多当然了不起啊!你以为多宝书生的名号是浪得虚名么?”
岚山扶膝站起,伸手一招,数道流彩各异的法宝悉数隐没在腰间玉佩,抬脚从青云子脸上踏过。
略行几步,岚山顿下身子,睥睨四顾,有数道身影如惊弓之鸟,倏忽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