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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电话铃响。
张艺兴接起。“喂！”
剎那间，他脸色大变——
餐桌上，大家沉静地用早点，张远凡以很不屑的态度丢出报纸道：“你们自己看！”柳颜和张艺雨乖乖地把目光转向报纸。
他高傲又狂妄地等着，虽然一夜难眠造成双眼红肿，容颜憔悴了几分，但他仍力图振作，不肯看柳颜一眼。
“你们看完了吧！”他嗤哼一声。“一个女子受不了几天苦就蓄意纵火、杀人，我看那高中必然是混毕业的，像这种贪慕虚荣、任人抚弄的“戏子”，配进张家大门吗？”
张艺雨调侃老爸。“媒体报导总爱夸大其辞，唯恐天下不乱，搞不好是有人恶意中伤，爹地，你说这怎么置信？”
“张艺雨，你——”事情又出乎张远凡的掌控。
“爸，现在的记者没什么职业道德，只拚命地挖人隐私，揭人疮疤来刺激卖点，为何不写她曾经捐两百万给早产儿基金会？”张艺雨耸肩道。
“就算是真的，也已经过去了。有道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老爸不是常这么教导我们吗？难道对自己可以既往不咎，对别人则要既往“全”咎呀？”张艺雨条理分明道。
“爹地，我看你对大嫂的成见太深了，太过“偏心”，对心脏不好喔！”张艺雨劝道。
“你们——”
“况且，“纵火”也要看是什么情况啊，记得我小时候，我喜爱红色，有一次在房里玩火，一不小心——”张艺雨继续说。“我把纸篓烧得冒黑烟，差点酿成火灾，你痛打了我一顿，警告我火的危险性，但终究是原谅我了。”张艺雨目光锐利。“所以，大嫂纵使曾经做错过，只要知错不再犯，为何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呢？”张艺雨意喻深远道。
“艺雨说得很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况，她当时才十几岁岁，又能懂什么？我在十几岁时，我那一大堆姐姐们，还常把她们的胸罩往我头上套呢，我要真“懂”事的话，早告她们性骚扰了。”
张艺雨闻言，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好……”张远凡道不出话来，只得咬牙生闷气。
“人是要往前看的，老在钻研别人的过去，又有何意义呢？”柳颜面带笑容，话中有话道。“是不是，我的孩子？”
“是的！妈咪。”
柳颜傲然的对丈夫说：“远凡，你要检讨了！”
门外突然一片嘈杂，电铃声不停响起。张远凡乘机找台阶下。“是谁？”他起身要去应门。
“不可开门，远凡！说不定是记者。”柳颜警告。
“记者？”张远凡想起了今早的“报导”。“哼！那正好，我要告诉记者，我张远凡绝不承认月涵是张家媳妇！之前的声明只是你个人独断的行为而已，与我无关。”他径自走向大厅。
“张远凡，我不准你开门。”柳颜欠身厉言道。
“我——偏——要——开——门。”他牛脾气又起了。
“你真敢开门的话——”柳颜声音已在颤抖。“你为何不想想，你瞧不起月涵，是不是就等于瞧不起我？你嫌月涵身份低贱，是不是就等于在嫌我？当年我只是初中毕业，穷得以卖面线维生？那时你为什么不嫌弃我？现在才看清你“势利”的真面目，早知如此，我该在怀张艺兴的时候，随便找个男人嫁掉算了。”
“你敢？”张远凡勃然大怒，双颊急速燥红。“柳……颜……”倏地，他眼前一片暗黑，整个头直往后仰。
“爸爸！”
“远凡！”
……
“张艺雨！你说什么？”张艺兴脸色黑青。
“爸妈大吵一架，又闹分床，现在爸爸又突然昏倒了——”张艺雨哭哭啼啼地说着。
“要紧吗？为什么不送医院？爸爸醒过来了吗？”张艺兴心急如焚。
“记者围在大门外，没法送医院，家庭医生正在帮爸检查……”
张艺兴再也听不下去。“我马上回去！”他挂上电话，猛回首，月涵两眼红肿地站在门边。
“嗯——月涵，公司临时出了状况，我必须赶去处理一下。”他撒谎道。“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实在是不得已——”
“你去吧！别担心我了。”月涵搂住张艺兴。“我好想与你一起去，可是——”她坚强地仰首吸气。“艺兴！你懂我的心，他一定会没事的。”
月涵听见了？她知道爸爸病危？她十分关心，都不敢要求他带她回去？她怕他自责，而一味地“装傻”……多么善良而体贴的月涵啊！张艺兴感动着。
“公司一没事，我会立刻赶回来。记得门窗要锁紧，自己一切要小心知道吗？”张艺兴叮咛着，还不忘道：“宝贝，我爱你。”他给她深情一吻，然后匆匆出门。
张艺兴离开后，月涵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幢小公寓，她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可是不知为何，她的眼皮却跳个不停，整颗心莫名地患得患失起来。
张艺兴急速把车子驶出车库，迎面差点撞上一个老头，他连忙点头致歉，然后发动引擎呼啸而去。
看着车子消失在远方，这老头露出狰狞的笑脸。
张艺兴抄小径回家，从后门闪进张家，故记者只捕捉到白色轿车及惊鸿一瞥的俊影。
他奔向大厅。“爸爸——”
结果，在三楼的转角处，碰到挤在房门外的张艺雨。“艺雨，爸爸他……他……”
“嘘！”张艺雨做安静的手势。“刚刚才醒过来，现在谁也不想见。”她的表情很无奈。“妈咪才刚进去。”
看着张艺兴焦虑的神情，张艺雨释然道：“爸爸只是过度激动，才会导致突然性的昏厥，没事啦！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他自责地把脸埋在拳头下。
半晌后，张艺兴再抬起头时，眼眸有一股心碎后的坚决。
“远凡，你好些了吗？”柳颜哀哀地说。“你可千万不能出事，不然，我——”她已老泪纵横。
“我死了，不正好顺了你的心吗？”他像孩子似地闹别扭。“反正你又不再爱我了。”他赌气地把头偏向一边去。
“你——”她欲言又止，算了！明知他正在气头上，多说无益。
唉！想不到，为了一个媳妇，居然会让他们闹到恩断义绝的地步。
两人持续沉默，各有所思。许久后，柳颜深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出内心肺腑之言，句句如剑般直戳进张远凡的心底——“你不觉得，此刻的你与老奶奶是一模一样？你咒骂月涵，就像当年张涓恶骂我一样。”
张远凡的心抽慉着。“是吗？”他扪心自问。
“张涓曾恶毒破坏你和我，造成我们无比痛苦，难道你还要像她那样来拆散艺兴的婚姻？我们都已年过半百，在世间的时日也不多了，最大的欣慰不就是看到孩子们能够幸福快乐？”柳颜哽咽续道。“感谢老天爷怜悯我们相爱至深，六年后，我才能再度遇见你，那也是老奶奶去世了，我的噩梦才得以解除。张远凡，艺兴和月涵是不是也要等你死了，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非要如此吗？”柳颜感叹又惆怅。“你相信吗？事情都过了四十年，现在想起张涓，我还是心有余悸……”
“柳颜——”张远凡旋过身子，抱住爱妻。“我的‘向日葵’，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他显然被感化了。
柳颜把脸埋在丈夫的胸膛上，深感他的疼爱，心底好满足。“那你还会拒绝月涵吗？”她再次为媳妇请命。
“我……”他踌躇着。
张艺兴兀自开门进来，立刻就跪在地上。“爸爸，对不起！”他忏悔道。“如果，您老人家真的不喜欢月涵，我……会与她分手……永不见面。”他眼中流露出坚定，内心却淌着血。“爸爸，您一定要好起来，这个家不能没有您。”
张远凡为儿子的话感到心虚。他看得出艺兴深爱着月涵，可是，却为了他这个顽固的老爸，而忍心舍弃他的挚爱？天啊！什么时候，他变得和老奶奶一个样？爱妻的一番哀哀自白，总算让他清醒过来了。
“我没事。”张远凡中气十足道。“只是，昨晚一夜没合眼，才会累得想倒头睡上一觉而已。”他幽默道。“艺兴，快起来，叫艺雨进来。”
张艺兴对爸爸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有些莫名其妙，张艺雨听见爸爸的吩咐，走进卧室，围在大床边。
张远凡得意地看着这些孩子们。“我晚年能儿女满堂，全是拜你们母亲之赐。”他骄傲地看向柳颜。谁知柳颜误以为丈夫又要无端开训了，以致只好再现“冰容”，给丈夫瞧瞧。
“我都是因为你们母亲不理睬我、不爱我，我才没睡好——”他咳嗽道。“你们若不想看我早入黄土，就快帮我劝劝。”
儿女们的暧昧神情，柳颜实在无法漠视。“张远凡，你这老不羞——”话语未毕，张远凡即从中接下。
“我答应月涵成为张家的儿媳妇，完全地接纳她。”他大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