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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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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逸抽了半包烟以后才决定上床睡觉。

    许可在客房里画了一个小时的素描。

    客厅的电视上正播着央视频道重播的晚间新闻,具体播了什么新闻哥俩谁也没仔细注意。房间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只剩下许逸打火机的摩擦声和许可手中的铅笔划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了。

    “老三,该睡觉了。”

    许可看着画中的女人,忽然生了一股很大的气,他愤恨的将笔摔在了纸上,气的将画纸粗暴的卷了卷,扔在地上踢了几脚。

    许逸听见了声音便走进来看看,他看见地上的画纸,然后一言不发的将画纸捡起来,仔细的抚平。看着许可涨红的脸,从他冰冷的表情里读懂他的愤怒。“这是谁?你在意大利遇见的那个女人么?”

    “是。她是个骗子!”

    许逸想了想,“走,去客厅喝罐啤酒?你都没给我好好讲过你在意大利的事。”

    许可垂头丧气的跟着许逸出了房间,许逸去冰箱里拿酒,许可点了一根烟咬在嘴里,等许逸回来,递给许可一罐啤酒,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看谁。

    “是怎么一回事?”

    许可瘪瘪嘴,想了想才缓缓的说:“她是我们导师的得意弟子……”

    女人的名字任悦,十八岁与当地华裔潘特恋爱同居,相恋五年,结婚五年。婚后第二年,两个人就有了一个儿子。或许是因为七年之痒,又或许是细节打败了爱情,总之两个人的感情出现了裂痕,吵到最后任悦提了离婚。

    潘特却不同意。“不如这样,我们分居一年。如果你觉得你可以接受单身生活,那一年后咱们就离婚。”

    任悦真的搬出去了,开始了分居生活。

    在学校里有个中国留学生,名字叫许可。这个男孩子的眼睛很亮,像是天上璀璨的星辰,皮肤白皙细嫩的像是个女孩子。

    许可很喜欢笑,一笑起来左脸颊有个小酒窝。每次上课的时候都乖巧的听课,无论是英语还是意大利语都进步的非常快,专业知识掌握的也比一般人要好。

    最重要的是,许可身上散发着阳光般温暖治愈的气场,又非一般的温润和顺,他很机灵,幽默,又十分乖巧。

    每次来找任悦问问题,都很谦恭,任悦也愿意为他解答疑惑。久而久之,两个人的关系就越来越亲密,直到在一次雨夜,两个人在任悦租住的房子里冲破了最后的一步。

    “我是个离婚的人。”

    许可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坚定的许诺一个人。“我不在乎。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和你一起面对。”

    两个人就这样开始谈了恋爱,如胶似漆的恋爱谈了半年后,潘特找上了许可。

    “她骗了你,她没有与我离婚,我俩还有个儿子。”

    潘特很冷静的告诉许可,“你还年轻,好多事情你不明白。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两个是不会离婚的。他父母第一个就不让,你的父母也不会让。”

    许可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们的父母会不会让,但是我的父母会不会,也不是凭你说了算的。”

    从那次谈话以后,许可再联系任悦就发现任悦有些躲闪。后来许可气不过,逼着任悦给了准话。

    “我说了,如果你离婚了,所有的事我都去与你共同面对。”

    任悦叹口气,说了一个最不像话的理由。“我舍不得孩子。”

    许可听了这话,像是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用孩子做借口,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根本就没想过离婚。”

    学业结业后,许可申请了毕业证书邮寄,甚至都没有参加毕业典礼和派对,连夜坐飞机回了国。

    茶几桌上的烟灰缸里有了十几只烟头,啤酒罐六只。整个过程里,许可哭了三次,委屈的缩在沙发里,紧紧的挨着许逸。“我不敢跟你们说,觉得丢人,又怕你们担心。”

    “不过是一段感情经历,算不得什么。”许逸一张脸脸色铁青,“别让我在国内碰见他们。”

    许可一听许逸如此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个大鼻涕泡就从右鼻孔冒了出来。

    “哎呀!”

    “滚,真恶心!”许逸嫌弃的站了起来,“睡觉,这两天你给咱妈打个电话,就说你到海城了。”

    海城九中召开艺术节是在海城市的工人文化宫B厅。一大早学生们就都在文化宫门前排好队,由各班老师引导进去。

    顾安组织好学生纪律以后便坐在座位上,四下寻找着许让。

    许让站在过道上不知道在和朱迪说什么,只见朱迪双手比划着,还指向了舞台上的登场口。许让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不知道和朱迪说了什么,朱迪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向舞台,又走入幕后。

    “好了,记住出场顺序了吧,我要去换礼服了。”朱迪冲许让摆摆手,脸上浮起一抹坏笑。“拜拜啦,许老师,加油哦。”

    师生大合唱是第一个节目。

    朱迪穿着深红色的晚礼服在舞台上弹奏钢琴曲《共和国之歌》,当舞台的灯光照射在朱迪的身上时,朱迪的周身散发出略显朦胧的光晕。朱迪弹钢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专注而又深情,好像钢琴就是她的爱人,任由她尽情又肆意的抒发自己的思绪与情感。

    她是一个弹起钢琴就变了样子的人。

    是另一个她。

    合唱完毕,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朱迪谢幕以后从容退场。

    “老许老许,我刚才弹的怎么样?”下了场的朱迪就不再是那个弹钢琴的朱迪了,她又变成了小女生,“我想喝奶茶。”

    许让冲朱迪好一通鼓掌:“朱老板刚才牛爆了!奶茶是不是?没问题,一会儿我表演完了就走起!”

    朱迪得意的微微扬头,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我要加好多好多布丁。”

    “再加一份双皮奶!”

    两个人的所有互动都落在了在一旁给学生化妆的刘萌眼里。

    刘萌的目光在许让和朱迪的身上来回游荡,然后心情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学生。“好了,去登台吧。”

    算起来,她还没有和许让说过一次话。许让不知道的是,她曾经从七班门外经过的时候,恰好看见过许让弹吉他。

    从那之后,许让明朗的朝气彻底撩乱了刘萌的心。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和许让打了一声招呼,“许老师,等下你要演唱什么呢?”

    许让惊讶的看向刘萌,然后礼貌性的冲她点头微笑。“我唱《送别》。”

    刘萌看着许让,一下就涨红了脸,她微微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像是微颤的蝶翼。“啊,那一定很好听啊。”

    “谢谢您。”许让嘿嘿一笑,扭过头跟朱迪继续调侃。“你瞧,所有人都夸我,就你说我唱《送别》没意境,高兴的像是幸灾乐祸赶人走……”

    等到许让正式上台的时候,高一七班的学生率先呼喊助威了起来。一阵骚动过后,许让才开始弹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许让长这么大,除了创业失败以外,他的路途都是平顺的坦途。他对《送别》这首歌其实并没有多深刻的认知,只是他父亲许砚之很喜欢这首歌,每每酒后必要唱上两句。有时心中郁闷,唱的时候还会掉眼泪。

    “佛家讲‘会者定离’,也有古语讲‘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如今年龄小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故交好友有多重要……”

    “一个人活的越久,看待诸多事物就越觉得稀松平常,我已经许久没有小跑着去见一个人了……”

    直到父亲有一位故交好友从山西过来相见,许让才明白这个道理。相见的三日前父亲就面露喜色,精心布置家中陈设,到相见那日更是一路小跑的前往目的地。

    相逢多喜,临别多悲。

    唱到最后时,许让竟有些哽咽。

    一曲唱罢,台下已是掌声阵阵,呼声高涨。

    许让面色沉如秋水,礼貌谢幕。

    回到幕后的时候朱迪第一个迎了上来,“唱得不错!许公子还真有点民国大师的样子,比你彩排时好多了!”

    许让把刚才积累的悲愁别绪尽数释放,恢复了平日里的嬉笑模样,“走走走,奶茶店走起!”

    刘萌眼看着二人欢笑晏晏的走了出去,不禁陷入了深思。

    顾安还沉浸在许让唱的歌里,就听旁边的女生说了一句:“许老师可真帅!以后就是我男神了!谁也不许抢我男人!”“滚一边去,那是我男人。”“大家共享男人不好么……”

    顾安哑然失笑,寻声望过去,只见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许让。忽然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顾安低头看过去,发现是许让发来的微信。

    【喝什么奶茶?】

    顾安手指飞快的打了一行字:【去奶茶店了?】

    许让秒回一张图片。图片上是朱迪双手捧着奶茶杯,笑眯眯的低头喝奶茶。

    【钢琴家要喝奶茶,你喝什么?】

    顾安笑了起来,【这么容易打发的钢琴家可不多见,我要一杯拿铁咖啡。】

    许让和朱迪结伴出去喝奶茶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有人见到自然会有人议论。

    “我看小许和小朱有说有笑的一起出门了,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都有没有对象,倒是挺般配。”

    张副校长是全校唯一的女校长,对待下属私人问题就会比较关切。她刚才去洗手间的途中看到许让和朱迪一起出了门,不禁觉得好奇。她坐在肖副校长的旁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肖副校长和简宗听见。

    这话题果然引起了简宗和肖副校长的兴趣。尤其是简宗,对待许让就更加关心,何况是此等人生大事……

    “朱迪老师今年多大?”简宗微微欠了身子,很关注的看着张副校长。“我没记错的话,朱迪老师是本地人,对不对?”

    张副校长点头,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简校长是要保媒?”

    “倒是很般配。”简宗微微点头,很是认同的说道:“老师们的个人问题也是很重要的事,我们应该多关心一下。”

    肖副校长和张副校长凑在一起谈论起别的话题来,简宗却心猿意马的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许让是他的亲外甥,他这个娘舅比谁都关心许让在校的表现和生活问题。

    许让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很清楚。这个外甥从小就很有主见,办的事总是令长辈们瞠目结舌。看着不靠谱,仔细琢磨反倒觉得是剑走偏锋,不失为上策。

    若非他从大学就开始做生意,自己赚了钱买房买车,以他父母的工资想要把他们哥仨都安排妥当,确实有些困难。前脚刚给许逸买了房子,还供了一个留学生,哪里还有那么多钱再去管一个儿子的车房问题。

    许让都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从来没让父母太操心过。

    如果他能和朱迪在一起,两个人看着的确很般配。但是,直觉告诉简宗,许让和朱迪并不合适。许让喜欢的并不该是朱迪这样小女生气十足的女孩子,他应该是喜欢成熟内敛的女子,只有那样的女人,才能真正保护起来许让的心思。

    许让看着张扬外放,实则不然,他的心思很重,远不是他表现出来那样的洒脱。

    简宗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简宋,然后深沉的长叹一声,回神继续看表演了。

    被人议论的朱迪和许让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误解,他俩拿着奶茶外卖,悠闲的走回来,两个人一路上都在讨论每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

    等进到了会场,许让就和朱迪分了手。“我去给她送奶茶了。”

    “快去吧,祝你好运!”

    如果朱迪此刻知道自己被人误解,估计就要一蹦三尺高了。

    她成功的将顾安掩护在自己的身后,以大无畏精神冲在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许让摸黑找到了顾安的位置,将奶茶递给了她。“旁边还有座位么?”

    学生们见是许让来了,纷纷朝里面的空座上串了串,给许让腾出了一个位子。

    “歌好听么?”许让问顾安。

    顾安摩挲着装着咖啡的纸杯,想也没想的回答:“很好听!”

    “多谢夸奖。”许让挨着顾安正襟危坐,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两个人肩并着肩看完了整场演出,在散场的时候等待着学生们纷纷走出会场后,许让才有机会问顾安:“回家么?”

    顾安应了一声,“嗯,我跟大姐发消息说什么时候回去了。大姐在家做了红烧肉给你,还让我买几个西红柿回去。”

    许让听这话,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这话像是他们俩已经结婚,过起了柴米油盐的日子了。许让不由咧嘴笑了起来,憨憨的说道:“光买柿子吗?还要不要买些别的。伯伯喝不了酒,我买些苏打水给他好了。难得今天早下班,我们买些鸡尾酒庆祝一下怎么样?”

    “行,咱俩现在开车去超市吧。”

    “走走走!一刻也别耽误!”

    两个人并肩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刚好碰见简宗也在停车场,简宗的看了他俩一眼迅速扭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钻进了车里。

    许让有些纳闷,顾安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也装作看不见。

    “老简怎么了?”许让坐在驾驶座上犹自纳闷。顾安调整着副驾驶的座位,头也没抬的说道:“简校长是个很知道避嫌的人。他很自持长者风度,平日里除了工作不会多说一句。估计是看咱们俩一起过来,多想什么了。”

    许让心里暗暗哂笑,关于别人简宗会避嫌,但是自己的问题,简宗一定是首当其冲八卦的那个人。

    唉,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果不其然,两个人在超市购物的时候许让接到了简宁的电话。

    “老二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家里说?”

    许让苦笑着与顾安离开一段距离。“什么事?我很好啊。”

    “刚才你舅舅来电话,说你和一个女老师走得很近。”简宁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你看看,你如今工作稳定下来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也要考虑的。本来我还想给你介绍我们同事家的女儿。”

    “妈……”

    “我听说那个女老师是教音乐的?哎呦,很好的……”

    许让一听这句话,只感觉血涌上头好一阵呼吸困难。“什么?教音乐的?”

    “不是吗?你二舅是这样说的啊。”

    “谣言,绝对的谣言。”许让不由扶额,急头白脸的解释起来,“妈,不是那样的。我二舅说的是我们一个同事,我和她只是关系很好。”

    顾安听见许让的声音,惊讶的看过来,许让见顾安疑惑的看着自己,赶忙和简宁交代两句就挂了电话。“别听我二舅胡说,就这样,回家跟你说。”

    见许让脸色通红神情无奈的走向自己,顾安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妈妈,打电话问我点事。”许让故作镇静的看着顾安,笑着问:“都选好了吗?”

    顾安应了一声,从冰柜里拿出两盒汤圆来。“我在想我给爸爸买红豆馅的还是黑芝麻馅的。红豆的比较甜,黑芝麻比较香……”

    许让一把都抢了过来扔进推车里。“这有什么好疑问的,当然是都买了。”

    顾安微微一愣,看着许让屁屁的神情不禁失笑,“好。”

    两个人推着推车又朝饮料区走去,选好了东西后才去结账。等收银员算好了账后,顾安给了收银员信用卡,许让在一边诶了一声,掏出了现金给服务员。

    “你瞧,正好的钱。收这个吧,你不麻烦。”

    收银员赶忙给了顾安信用卡,收了许让的现金。顾安见状着急的看向许让,“这是干什么?”

    “这个月你把钱都拿去给伯父治病了,下个月开支你再负责家里的菜钱,水电煤气都由我来缴。”许让一手拎了购物袋,一手扯着顾安大步流星的朝出口走去。“别挡着了,后面的人还结账呢。”

    顾安目光晦涩的看着许让牵起自己的手,脸上的红润开始一点一点蔓延,最终又重归于平静。

    “小让,你总是这样,我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顾安的心揪了一下。许让为何如此帮她,难道只凭古道热肠么?顾安并不傻,许让对自己的好意后面伪装的情意她也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不确定。不确定许让只认识她这么短的时间内,干什么如此帮她。

    即便是喜欢,又能到什么程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