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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同样是身着囚服带着镣铐的苟胜被带上了公堂,刘知县的眉毛忍不住跳动了一下,心里暗骂牢头这个老东西实在是太过积极……
看着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苟胜,陆娥心中的猜测一下子便得到了证实,“果然是你!”
沈环点头说道:“没错!其实暗中将后门打开,又把你们杀人用的榔头回收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人!而那把榔头也是我从苟胜的住处得来的,我想大家一定很疑惑,苟胜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其实理由很简单!他是想借你们的手除掉一个他嫉妒了很久的人!刘老六!”
“苟胜,你一定不明白我是怎么怀疑到你的身上的对不对?其实很简单,就是你那一番说天书似的精彩讲述让我怀疑到了你!一开始我在勘察后院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我除了在泔水桶盖上发现了竹武的足迹以外,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足迹!起先我并没有想太多,认为是店里哪个伙计不小心留下的,可是就当我询问你们花蝴蝶的事之后,我才发现你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般老实憨厚!你那一番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我想请问你,如果你不是亲眼所见,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陆娥在炎热的夏季喜欢只穿一件薄纱躺在院中纳凉的呢?还将此事说得如此这般煞有其事!”
“我只是信口胡说罢了!”苟胜辩解道。
“是啊,要是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我也就只能把它当做信口胡说了,可是自从我看到你进了全城屈指可数的云来大酒楼的时候这才让我不得不对你起疑啊!当时我们在找到了可以证明李老六没有作案时间的证人赵宏之后,我便立刻带他又回到了县衙。在大牢里,李老六曾经对我说起过一段事情!他告诉我,他曾经撞到过陆娥与其姘夫偷奸的那一幕!他说,他那天晚上去小解,可没想到茅厕却已先被你占了,无奈之下他只能走到墙根随手解决,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撞见了陆娥与人通奸的事实!而陆娥他们此时也听到外面的动静,推开了窗户查看情况,李老六却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便赶紧离开了。李老六虽然离开了,但是他却忘了此时的茅厕里却还有一个人,陆娥二人也完全没有料到除了李老六之外还有第二个人在那里!”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你心里便有了盘算,某一天,你主动找到了陆娥,将那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以此来要挟于她。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第一次见她是怎么说的,但以陆娥的美貌,和你经常偷窥她的情况来看,你一定要求过陆娥与你欢好,但是你却没想到,陆娥根本看不上你这么一个人,所以你便退而求其次,选择求财!说起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你料定陆娥并没有发现你!我们大家都知道,若是屋内明亮,外面却是极黑的话,从屋内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况的,所以即便是陆娥他们推开窗户查看,也最多看到一道人影罢了,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于是你便假说你受是李老六之托来要挟陆娥,以此把陆娥的恨意转移到了李老六的身上!我且问你苟胜,李老六身为绸缎庄的买办一个月的月钱也只不过是五钱银子!而你只不过是一个店前负责卖货的小厮,薪水更是低廉,每月仅仅只有四钱银子!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攢多少年的银子,才能在云来酒楼这样的大酒楼中吃得起那一顿数两乃至数十两银子的豪华酒宴?我想你当时应该向陆娥敲诈了不少钱银吧?”
沈环的这话得到了陆娥的证实,自从苟胜来找过她以后,曾经几次三番地威胁她向她要钱,前前后后总共大约被苟胜敲诈去了有八十多两!
沈环继续说道:“然而此事也只不过是个开端而已,苟胜!你的贪心又何止这屈屈八十两银子?你真正要的是绸缎庄掌柜之位!自从你十三岁来到绸缎庄干活,整整十年过去了,你却依然还是一个小小的店前小厮,而李老六仅仅只来了两年,却已经是绸缎庄正经的买办!眼看着吴掌柜年纪越来越大,无论是生活还是经商都越来越力不从心,你清楚地明白,若是吴掌柜离开了绸缎庄,李老六当上了掌柜难么你这辈子便再无“出头之日”,所以只有让李老六离开绸缎庄,你才能有机会再向上一步!本月初,在你得知了李老六将随吴掌柜去苏州进货的事情之后,你便觉得此乃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待其二人走后,你便也偷偷尾随一起来到了苏州!待采买完毕,你便将陆娥与人通奸的事情告知了吴掌柜,所以吴掌柜才会如此心急地赶回家中!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你所料,吴掌柜回到家中看到陆娥与竹武,顿时大怒!双方大打出手!在这时,你偷偷地将后院的锁给打开,待到陆娥与竹武将吴掌柜放进木桶之后,你便随着悄悄尾随其后,看着他们将尸体抛入了河中!待竹武走后,你便来到抛尸的地方,找到了那把带着血的榔头再次潜出了城,在半道上伏击李老六!如此一来即便是官府找到了凶器,也只会认为凶手是竹武而不是你苟胜!当初赵宏和李老六在官道上遇到的那个强盗不是别人!正是你!仅仅只是杀死吴掌柜,而李老六还活着的话,掌柜的位子又怎么可能轮到你来坐呢?”
看着苟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的样子,沈环开口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像陆娥刚才一样,想对我说这只不过是我的臆测对吗?是啊!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这的的确确就是我的臆测!可是我已经问遍了绸缎庄里的伙计,他们一年之中只有非常难得的时候才会踏足后巷,近几个月来更是没有一个人去过那里!也就是说后巷里除了陆娥、竹武以及收泔水的车夫以外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的足迹!可是不巧,我恰恰在那里发现了第四个人的足迹!这个人的足迹与正常人不同,是个扁平足!而无论是车夫还是竹武、陆娥,他们都没有这种疾病!只有你!你也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有扁平足,说到底还是那次偶然的相遇,让我看到了你那异常的外八字走路方式!当时我就断定你的足部定有顽疾!你留在后巷的足迹我已经让捕快大哥们给拓了回来,你是否想要比对一下到底是不是你的足迹?至于人证……不管是苏州还是官道上,往来的行人都非常多,只要肯找,肯定能找到曾经看到过你的人!”
说到此处,苟胜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不用再找了……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没想到我精心策划的这一切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你们知道吗?我十三岁就来到了李记绸缎庄,从杂役开始干起。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每天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的,重活累活都是抢着干,我的脚原本也是正常的,可是在这十年里因为过度劳累变成了扁平足!自从我得了这个病以后,别看店里的人还是一副和善的样子,可是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偷偷地在背地里笑话我!人常说付出总有回报,可十年啊!十年了!我到现在也仅仅还是一个店前小厮,不管店里来的人是谁,说的话有多难听,我都得笑着脸!而李老六呢?仅仅不过是两年,便从一个跟车扛货的小工变成了绸缎庄的买办!凭什么?为什么上天总是对我这么不公平!”
看着几乎声嘶力竭的苟胜,沈环长叹一声说道:“苟胜,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人的付出终究是有回报,只不过有些人不愿意相信,也不愿去等待罢了。昨天晚上我问过李叔叔,如果吴掌柜离开了绸缎庄,他会选择谁来当这个掌柜,他告诉我说……”
李成接过沈环的话头起身说道:“我会选你来当这个掌柜!胜子,也许你不知道,我妻弟他早在去年就跟我提出要辞去绸缎庄掌柜这个职务了,当时我曾问过他,如果他离开了,最好的掌柜候选人是谁,他向我毫不犹豫地推荐你!而他推荐你的理由正是你刚才所抱怨的一切!没错,李老六短短两年时间就成为了买办这的确令你羡慕,可他却和你不一样,你在绸缎庄十年,几乎所有的工作你都做过!一旦你接管绸缎庄,根本不需要别人操心,你完全可以做得非常出色!这一点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我知道,你们私底下在说我是看中了你的诚实才会把掌柜的位子交给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昨天说实话的人只是一个刚来不到半年的新伙计,我真的会把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他吗?若非知根知底,我是断然不会这么做的!”
李成的话让苟胜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他想得到的一切竟是那般触手可及!他辛辛苦苦费尽心机谋划了这么多,可偏偏也是他自己将这一切全部给毁掉了!
看着苟胜如此这般,沈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知道吗?你当时若及时吴掌柜把他从河里救上来送医的话,他说不定就不会死。我在检验尸体的时候就觉得非常奇怪,因为吴掌柜的尸体确实腹胀如鼓,按之也确有河水自口鼻流出,这的确是溺水而亡才有的现象!可奇怪的是我发现吴掌柜的指甲中并没有泥沙!人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溺水本能地会挣扎,因此多多少少会沾有河里的泥沙,可他的指甲缝中却十分干净!因此我断定他是在被人打昏了之后给扔到河中去的,竹武的那一击也只不过是另他昏厥了过去罢了……”
沈环的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苟胜的内心,看着他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样子,沈环并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后悔还是难过,又或者是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感到伤心……
正当所有人沉默之时,刘知县却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既然一开始让陆娥认领尸体的时候就可以选择沉默不言,为什么她还要多此一举去载害李老六?
沈环听到这个问题,强忍着痛处笑道:“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正是因为苟胜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栽到了李老六头上,所以陆娥对此是恨之入骨!她认为李老六是一个卑鄙、奸诈且贪得无厌的人!再加上吴掌柜突然回家捉奸,在杀死了自己丈夫之后,陆娥更加断定这件事是李老六告诉给吴掌柜的!此时若是吴掌柜的死传了出去,李老六会不会认为这件事与他们有关?会不会为了防止自己对他下手而率先将其自己通奸的罪行告知官府?对当时的她来说,李老六就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火)药库!与其在这任人宰割,不如先下手为强!在李老六尚未回城之前先行向官府告他杀人谋命!因为陆娥她明白,只要李老六被当成了杀人凶手打入了死牢,即便是再说什么太爷您也不会再相信了,这就是本案的全部真相!”
“原来是这样……”刘知县恍然大悟!
拍下惊堂木,刘知县对着堂下跪着的三人宣判道:“此案由八月初七起,至八月十日审结,现宣判!陆娥与人通奸谋杀亲夫罪无可恕!判处凌迟!竹武与人通奸杀人谋命!判处斩首!苟胜充当帮凶杀人未遂!判以流放!以上判决待呈报州府提刑司、刑部核准后实行!原疑犯李老六实属冤枉,当堂释放!本案具结!退堂!”
随着最后一声惊堂木拍下,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不管陆娥他们如何害怕,他们的未来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改变了……
待李老六释放出大牢,与李婶重新团聚好好体会了这一番劫后余生之喜后,沈环他们也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撅着屁股趴在车上,沈环疼得忍不住直哼哼,刚才审案的时候他还没怎么觉得有多难忍,现在他是疼得十分想哭……同时想哭的还有宋石!本来说好这件案子结束以后沈环会请他吃一顿好吃的,可是现在别说吃的了!这十天半个月恐怕他得寸步不离地伺候着那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了!
牛车还没有走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了马蹄声,隐隐地沈环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县衙里的捕头!
停下了牛车,捕头飞马赶到了这里,沈环好奇地对他问道:“捕头大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捕头笑笑道:“没什么事!昨日见先生那一手绝技,卑职实在是非常佩服!此次前来就是受太爷所托前来问先生一个问题,不然这结案卷宗上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写……嘿嘿……太爷想让我问问你,当时我们去吴家抓人的时候为什么你断定竹武就在里面呢?”
“原来是这个啊?我当时去吴家查案的时候,陆娥曾经与我撕扯过,自我离开了吴家以后我就不停地打喷嚏。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明明又没有染上风寒,怎么会老打喷嚏呢?后来我才想起来我这人对胭脂过敏!在那之后我仔细想了想那一天所接触的人,发现竟然都是男人!唯一有可能让我染到胭脂的,那就只有与我撕扯的陆娥了!你想想,一个女人刚死了丈夫,怎么可能还有心情涂脂抹粉打扮自己呢?于是我仔细回想着与陆娥见面的每一个细节,忽然觉得陆娥是那么地不自然,她的表情甚至眼神都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后来我才明白那是女人春潮后的一种表现!你想一个女人又涂脂抹粉又春情涌动,定是有男子与之缠绵!而陆娥正是丧夫期间不能外出,却有此情况,那么她的姘夫不在她家又能够在哪里呢?”
说到这里,沈环忍不住暗骂一声晦气,与自己融合的这个沈环居然会有这样的毛病!在这个胭脂为女人必备物品的年代,实在是太过悲剧……难道说自己要想不单身,只能变弯了么?想到这里沈环不由得觉得后面一紧……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捕头在得到了答案后立刻便赶回了县衙,将沈环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给了刘知县。
顺利地写完了案卷刘知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捕头见他有些疲累,开口劝道:“太爷您这一天也累了吧?这么复杂的案子实在是辛苦您了……”
“是啊,我当官几十年来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案子呢!可把我累坏咯!我这一天……一天?一天!”刘知县一个懒腰伸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面前的那些已被字填得密密麻麻的案卷,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仿佛见了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