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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问题问得好。”郝爷爷夸了一句,这才开始解释起来,原来,还真是多亏了钟大小姐生前最后一刻的难得清醒。
彼时,她把霍家、郝家和唐家中她认可的好人请到一块,为她捐家产和身后事做了一系列安排,同时又向见证人们讲述了自己糊涂的大半生,然后,还提到了她妹妹那个走失的女儿。
钟大小姐坦然地告诉大家,那孩子的走失是她故意所为,原因她没详说,但在场的人基本心中都有所猜测,至于那孩子的下落,她没说,只是告诉大家,孩子会被辗转送到北方定居。
但或许是看在血脉亲缘的份上吧,钟大小姐最后良心发现,难得低下头来拜托诸位见证人,恳请大家将来可以看在过往父辈的份上,在那孩子需要的时候帮上一把。
郝锦知听完,只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联想到秋禹枫那有如刺猬一般扎人的性格,他就忍不住想问了,“那秋禹枫是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
关于这个问题,郝爷爷倒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钟老爷子的那名孙女,名钟穆清,取自《诗经》‘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钟老爷子原是希望这个孙女将来能成为一个端庄典雅、正直干净的人。”但谁知道,阴错阳差,钟穆清的人生轨迹竟直接朝着另一个方向拐去,且一去不复返。
换言之,事情还得从钟穆清六岁那年说起,只听得郝爷爷的声音幽幽,似是带着一股经岁月沉淀而得的冷静,于是,片刻后,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就这样再次从他口中被道出。
原来,钟穆清“走失”后,本是要被钟大小姐安排的人护送到北方一户普通人家的,谁知,这班人路过凰城休整时,凰城突发七级地震,以至于众人都有些手忙脚乱、自顾不暇。
稍后好不容易能腾出时间来整顿一二了,就惊奇地发现六岁的钟穆清竟没了身影。
他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终于找到那个最后与钟穆清一起的人,但不幸的是,他们来得十分不巧,那人被压倒在废墟下,得救时仅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而那口气,不足以支撑她告知钟穆清最后的去向,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死了。
若仅是如此,众人悲痛,却或许不会有太深的怨念,毕竟天灾来袭,谁也不愿意看到这般局面,可偏偏,后来收敛遗容时,他们发现那人身上还残留着被开水烫伤的新痕迹。
试想,一个有行为能力的正常成年人,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吗?
如此种种,让大伙很难不怀疑到钟穆清头上,可惜那时钟穆清才六岁,他们纵有别的想法,也不好过度揣测,只是,经此一遭,他们搜寻钟穆清下落时也就没那么卖力了。
象征性地找找,没找到,就算了,回归兰城之后,这班人也不曾与钟大小姐提及这件事,只告诉她,孩子已经被隐姓埋名送到了北方一座偏远小城,此后经年,怕是再难相见。
但事实上,钟大小姐要的就是再不相见,所以,虽然阴错阳差,但双方的思路却诡异地达到了某种意义上的统一,钟大小姐再没过问这件事,钟穆清在凰城走失一事就彻底被掩盖下来了。
至于钟穆清,她至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是被人贩子拐卖了,所以,拿开水偷袭时才一点都不手软,再之后,郝爷爷犹豫了一下,看着孙子,难得地有些欲言又止。
郝锦知见状,内心就像挠到了痒处般,更是好奇了,“再然后呢?”
“再然后啊,她遇上了一位刚在地震中失去女儿的母亲,母亲悲痛欲绝,见钟穆清跟她女儿差不多大,又生得乖巧伶俐,就干脆把她当成了女儿的替身。”
郝爷爷说得连声叹气,心情似是十分复杂,看似柳暗花明的结局,可钟穆清毕竟只是替身,与对方毫无血缘关系,在那个家又能得到多大的优待呢?
加上那户人家本也不算富裕,能省出一口饭让钟穆清吃就不错了,所以,那孩子虽然遗传了生母的智商,却由于家庭条件早早辍学,年轻青青四处打散工,才满婚龄就被嫁出去换了一笔彩礼。
若是嫁人之后过得好,那还算有个盼头,可偏偏,男方虽然是父母千挑万选出来的对象,看着也是白白净净的,但实质上,却集家暴、妈宝、出轨于一体。
因为这个丈夫,钟穆清可谓没少受苦,还是后来在儿子的劝说下她才奋起反抗的,拼了命地离婚,抢到了儿子的抚养权,忍受着旁人的风言风语,更加卖力地攒钱……
郝爷爷说着,眼神忽而闪过一丝怜悯,但也仅此而已。
正是此时,郝锦知就要问了,“钟穆清离开兰城时都六岁了,她既然能想办法摆脱人贩子,可见是有点小聪明的,那为什么她没想过回兰城认亲呢?再怎么说,她也是钟家的人啊!”
对于这个问题,郝爷爷再次冷笑,“你以为她不想吗?”
“可惜啊,她没遇上几个好人。”原来,钟穆清确实恳求过自己的养母带她回兰城的,可惜,养母对女儿是有执念的,怎么也没答应。
倒是养父心动了,看在钟家可能给予他的回报上,带着钟穆清回了一趟兰城,然而,那段时间,正好是钟大女婿带着私生子女登堂入室的时候,钟大小姐被气得住院了。
所以,被养父领着回兰城的钟穆清,不止被阻拦在钟家之外,还狠狠被羞辱了一番,羞辱她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对私生子女。
养父又气又恼,灰溜溜地带着钟穆清回了凰城,从此再不提兰城一句,而钟穆清本人,也因为此事高烧不退,而病好之后,她竟然把兰城的所有事都忘了。
所以从此,她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凰城人,但或许是出身难忘吧,夜深人静时,她也会觉得自己会兰城这个地方的情绪,似乎格外地复杂。
所以,这或许就是秋禹枫在高考后选择报考兰城这边的大学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