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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丁上身仅穿着一件汗衫,步履蹒跚地走在梧桐街上,他的长裤的裤脚和皮鞋上也粘上了不少污秽,手里那件肮脏的“白衬衫”发出难闻的臭味,看上去已不能再穿了。
不远处,有个新来的社区保安急忙走上前来,伸手拦住他劝说道:“哎……先生,恁怎么就穿了件二条背心啊,咋这不文明哎!来来来,快把衣裳穿上。”按照市政府的倡议,市民在公共场合有必要遵守文明规范。
此时白丁头疼欲裂,嗓子剧痛,现在又突然蹿出这么个保安来捣乱,不由得一股邪火都发了出来,他奋力的甩开保安的手,嚷道:“我怎么了?我穿这个怎么了?谁规定的不能穿二条?”
那保安也上了火,仍旧伸胳膊拦着他说:“恁这就是不文明行为啊!恁把衣裳穿上!”
白丁奋力挣扎,死活不让保安靠近,继续嚷道:“我怎么不文明了?有病吧你!”
那保安被他骂了个莫名其妙,也犯了犟脾气,就是拦着不让他走:“恁才有病呢!不穿上,俺就不让恁走!”
白丁刚吐完,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只得依着墙边站着,感觉自己胸中的委屈和怒火仍在不断累积。
这时候,有几个路人走上来,也都对着白丁指指点点。
有人说:“小伙子,把衣服穿好吧。人家保安说的没错啊。”
有人嚷道:“是不是喝醉了啊?快报警吧!”
有人却说:“他衣服上那是什么啊?”
……
终于,在乱哄哄的指责声中,白丁爆发了!
他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把手中肮脏的衬衫向那个保安身上摔了过去,对他狂吼道:“我操你妈的!他们一群人不讲信用,折腾我一个人,你们就不管。我吐了,衬衫弄脏了,你们来管我穿什么衣服?”
他说着,又捡起那件衬衫,用力一抖,上面的污秽和泥点纷纷溅开,逼得保安和周围的路人纷纷躲避。
白丁把脏衬衫又穿回到自己身上,歇斯底里的嚷道:“你们让我穿,我就穿!你们来看,来!这下满意了吗?”
大家这才看清楚,那件衬衫上满是污秽,已经不能用“脏”来形容了,而是百分之百的“恶心”。
这下子,那名保安和路人们都被他吓呆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叔叔,给你这个!”随着一声稚嫩的童音,一只粉嘟嘟的小手捏着一片湿纸巾递了过来。
那是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粉红色小裙子,斜跨着一只红色的小包,她留着两个小辫子,带着一顶粉色的渔夫帽,乌嘟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看着白丁。
白丁看到小女孩,浑身一震,一股内疚和懊悔涌上心头,今天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还当着一位小孩子的面如此失态。
白丁哽咽着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小女孩手里的那张湿纸巾,刚要说谢谢,没想到一位女士就风一般的跑过来,一把把小女孩抱了开去,嘴里责怪着:“宁宁,离他远点!谁让你跑过来的?快跟妈妈回家!”那紧张的神情仿佛白丁是个正在传播瘟疫的灾星一般。
这句话又立即让白丁敏感的内心感到刺痛,仿佛伤口的鲜血刚要被止住,却又被捅了一刀。
这时,那个保安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周围的路人也在默默地散去,只把一个一身肮脏的他丢在原地。
没有人来安慰他半句,除了一个不认识的小女孩;
没有人给他半点帮助,除了他手里捏着的那片湿纸巾。
白丁蹲在地上,想用那片湿纸巾擦擦脸,却用它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有的人因为缺钱,不得不在生活中苦苦地挣扎;有的人坐拥着巨量的财富,却仍然深陷烦恼。
如果非要所有人找一个共同点,那么就是大家几乎都认为自己获得理所应当,而对未获得的念念不忘。
矿业巨子王嘉城,“兆达集团”董事局主席,身价超过一百五十亿比特,排在去年胡润富豪榜的第十三位。
他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个北方三线城市。
高三那年,他的父亲死于一场车祸,本来就不爱读书的王嘉城接手了父亲留下的三台老掉牙的货运汽车和一个小型运输公司“兆达汽运”。
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他脑瓜灵光,肯下力气,为人仗义,敢于冒险,从小跟父亲学会的驾驶技术也不含糊——有一次在大雨中遇到山体滑坡,他本来可以弃车逃生,可是却生生把一辆载满货物的卡车沿着即将被冲垮的公路开了出来,这下子不仅保全了货主托运的一车珍贵的精密勘测仪器,还在汽运圈里名声大噪。
短短五年内,二十岁刚冒头的他就成了北方汽运圈中有一定分量的人物,车队规模也扩大了十几倍。
世纪初,汽运行业受到各方面的冲击和政策的限制,利润逐渐萎缩。
这时,一位与他长期合作的蒙古国矿主找到了他,说是想移民急需用钱,要把手中一个矿山开采公司的股权转让,问他有没有人可以介绍。
王嘉城认为这是个有利可图的买卖,就想豪赌一把。毕竟在那个年代,就连开玩笑都说“家里有矿”的才是真正的有钱。
在没有充分的调研的情况下,他就凭着对对方的信任和自己粗浅的认知主动提出了接盘,随后就把所有资产都押了上去……
直到手续办完,矿山一生产,他才发现不对劲。
等他急忙派人请来真正的专家实地勘探,这才发现矿山的浅层矿脉基本上已经被采完了,要进行深层矿脉的开采则需要追加巨额的投入,算下来,竟然是开采多少就要赔上多少……
他急忙又找了律师咨询,结果所有协议、手续都是合法的,恐怕连打官司都打不赢。他这才明白:人家就是欺负他不懂这一行才设下的套儿等他来钻。
那段时间,欠了一屁股债的王嘉城几乎像魔怔了一样,没头苍蝇一样到处寻找原来的矿主,但最终仍是毫无所得。他变得脾气暴躁,整天嗜酒,斗殴,嫖娼……他的妻子再也不堪忍受巨大的压力,抛下他和八岁的儿子上吊自杀。
在一连串的打击下,王嘉城也有几次想寻死,但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王葱,他最终还是咬牙挺了过来。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就在他即将走投无路的时候,当年他冒死从泥石流中抢出来的那车仪器的货主突然找上门来请他帮忙。
对方是某地质研究所的勘探部门的专家,说是最近科学家们发现了一种新型元素,不仅填补了元素周期表的一个空白,而且还对超新材料的研发具有关键的作用。
对方还告诉他,根据推测,这种元素很可能在王嘉城所购的矿山里就有分布,目前,外交等各方面渠道已经打通,唯独需要他的配合进行实地勘探。
王嘉城听了个云里雾里,但也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带他们去矿上实地考察。结果不出所料,他的矿山中这种元素的蕴含量极为丰富,专家估算,其整体价值竟然超过原来矿石的十倍以上。
谁能想到,在就要输掉底裤的时候,王嘉城却突然东山再起。
在国家的大力支持下,两国政府签订了合作协议。王嘉城借着这股东风一飞冲天,他利用已有的汽车运输的优势抢先垄断了这类矿石的运输服务权,又以矿主的身份在这项国际合作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在随后的十余年中,他的事业高歌猛进,迅速成为一名“矿业巨子”。原来小小的“兆达汽运”变成了跻身北方著名企业的行列的“兆达集团”,在那个已互联网、IT技术、生物医学等新经济蓬勃兴起的时代,王嘉城以“实业家”的身份在胡润富豪榜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如今,“兆达集团”已经步入正轨,五十岁的王嘉城却陷入了新的“困境”。
王嘉城的儿子王聪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样,不爱读书。送去北美名校攻读基因科学,结果名为留学,实为度假,每个月花钱如流水不说,最后连个学位都没拿到,弄了个肄业回来。本以为放在自己身边能好一点,结果王大公子偏偏跟自己逆反,要么就是大吵一架把他气个半死,要么几个月不回家,回家就是开口要钱。在外头不是跟一帮富豪家的孩子花天酒地的胡闹,就是泡在社交网络上搞八卦、怼人和炫富,虽然的确也没干什么犯法的事儿,但经常惹得各家娱乐媒体对他围追堵截,扒他的私生活,甚至影响到了“兆达集团”的企业形象,让公共部的人怨声载道,有时候弄大了,还要自己出面托关系摆平。
后来王葱又说要搞创业,向他要走了几亿启动资金,项目倒是搞起来了,可三个月新鲜期一过,这位王大CEO就又把公司一扔出去旅游,一连半年都见不到人。等再回来,公司几亿现金即将糟蹋完了,却连一毛钱收入没有……
不过对于这些,王嘉城还算想得开。他知道儿子因为自己妻子的自杀对他这个当爹的心存怨念。每每想到这里,他也心存愧疚,觉得对不起儿子。现在,自己家大业大,让没娘的孩子按他自己的意思活一辈子也不是问题,只要他不碰毒品和赌博,创业方面投入控制在有限的范围内,说到底也不会怎样。将来,找个基金把自己的遗产一托管,保证儿子,孙子甚至重孙子能继续过上像样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更让他糟心的是,是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深深受到了文化层次低的限制。
自己的社会地位已经到了一定的层次,就不能只做个有钱的“暴发户”了。有些媒体一方面把他当成白手起家的创业英雄典型,一方面又把他文化程度低的缺点拿出来大书特书。而在以受过高等级精英教育的新经济企业家为主的社会顶层,对他也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排挤。这不仅限制了“兆达”的发展,也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其实,这也不能怪别人,善于生意经的王嘉城在文化学习能力上似乎有着天生的短板。
他为了弥补这个短板,EMBA总裁班上过,国学大师专业课听过,找人替自己写过自传,甚至还投资拍了部电影,但就是骨子里跟“文化”这两个字沾不上边。
麻将,他可以打一晚上不累,KTV、夜总会,他可以泡个通宵,可只要是一翻开书,他就犯困,一拿起笔来,就再也落不下去。即便是秘书给他写好的发言稿,也一定要在一些不那么生僻的生僻字上标注上拼音,否则就肯定要出洋相……
他听人的建议去学高尔夫,去学打马球,说是贵族运动。可是,你说奇怪不奇怪,开车的时候他能够心手合一,动作干净利索,堪比专业赛车手,但只要双手一离方向盘,他就立即成了运动白痴。
最后,打高尔夫变成了去场地开电瓶车,打马球变成了去给人家开球……他一赌气,就把那套昂贵的球杆和四匹珍惜的纯种马送了人,自己再也不去了。
时间一长,没有人怀疑他骨子里就是个大老粗,真正有“意义”的高级会议也都尽量避免叫他。有些活动,即便叫了他,他也常常因为参与不进去,也只好在现场熬着。所幸每次活动上总有那么几个小姑娘会主动上来跟他腻歪,最后也常常有乖巧的跟着上了他的豪华轿车……这一开始让他还有点成就感。但时间一长,他才发现人家都在后背管他叫“妞王”,显然哪些人在心里更加瞧不起他。
“操!妞王就妞王!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王嘉城心里暗骂。
不过,他这位“妞王”也有泡不到的“妞”。
陆小曼,对他来说就是月亮里的嫦娥,反观自己,活脱脱就成了猪八戒。
三年前,他偶遇刚出道的陆小曼,她的音容笑貌让他无比的着迷。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让陆小曼嫁给自己,而代价是从此不碰别的女人,那么他肯定毫不犹豫地接受。
可是他也明白,就算是自己这辈子真的不碰别的女人,人家陆小曼恐怕也不会看上自己。
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自从那年妻子自杀身亡,他睡过的女人数不过来,但从来没有爱上谁,从来没有那个女人能像陆小曼一样让他觉得很自卑。
说实话,他和陆小曼能见面的机会不少——各种奢侈品的酬谢晚宴、酒会和电影节,但只要一见面,他这位“妞王”就会立即紧张的冒汗,反复练习过的词句就再也想不起来,每每遇到这种情况,人家陆小曼就会很礼貌的跟他寒暄几句,然后优雅的表示离开一会儿,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也送过陆小曼礼物,但大部分都被人家退回,偶尔收下几件,不久就会有价值不菲的回赠的礼物。这种礼尚往来不但不能让他觉得亲切,反而明显的感到被人家刻意保持着距离。
对王嘉城来说,陆小曼给他的感觉总是若近若离,难以琢磨。一会儿觉得遥不可及,刚要放弃又突然觉得“幸福要来敲门”,打开门一看,人家又已经飘然离去了。
这弄得王嘉城百爪挠心,又越来越上瘾。
更让他坐立不安的是,追求陆小曼的富豪也不少,所幸目前还都没有得手。他也绝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不想在女人的追求上输给别人。
本来,两年前陆小曼结过一次婚,嫁给了一位当红的词作家。可是婚后刚半年,那位倒霉的“前夫哥”就被人举报“嫖娼”,被警察抓了个正着,身败名裂。
据说有人下的套,点的炮,至于是谁干的?没人知道。
随后,陆小曼当即对媒体表示选择离婚,并在社交网络上留言:“过去相濡以沫,未来相忘于江湖。互道珍重,此生不见!”
她柔弱美丽的外表下的独立的灵魂和坚定的内心,立即得到了广大女性影迷和粉丝的支持,甚至还得到很多女权主义媒体的大力追捧,把她称作“恒星一样的女人”。
如此,她的人气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一路狂飙,一连又是两部电影先后获得大奖。
得到这个消息后,本来已经要死心的王嘉城又是心疼又是高兴,忙派人送去一副昂贵的钻石手镯。
不久之后,他得到陆小曼回赠的一部顶配的杜卡迪机车,还附带着一封笔迹优美的便签:
“赠王先生,您的礼物已收讫,非常珍贵。虽然会勾起我的伤心,但还是要说声“谢谢”。知道您善于驾驶,不知道亲自为你选的这份礼物是否喜欢,也请在运动的时候注意安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善于辞藻,有的人则谙于践行,我想,您正是后者中的典范。非常崇敬,有幸与您结识,愿在心中总有一份独特的位置。——陆小曼,拜上”
收到这封带着些惆怅,又有些含糊的便签后,王嘉城心花怒放,但对其中的意思又看不太真切,就带在了身上。
第二天,他在亿万俱乐部的私人会所里遇到了与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千纸鹤药业的董事长吴书平。两人几杯“皇禧”下肚,他就拿出这张便签,带着点显摆的意思递给吴书平,请他帮自己剖析剖析。
吴书平有经济和文学的双硕士学位,这些年,虽然背过的书也基本忘了个七七八八,但毕竟算是文化人出身,而且他还很好色,常以“风流浪子”自诩。如今见“妞王”有事求自己,不由得十分得意,当即拿过那张便签细细读了几遍,有意显摆自己对女人的了解。
他先恭维了王嘉城几句,就故作神秘地帮着分析了起来:
“老王,我看这事有门儿啊!”
……
【第五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