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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剩你们两个了。”
“已经没有人会来救你们、能来救你们了,咳咳”
神将胸膛剧烈起伏,呼呼风声传出,犹如一个风箱呼呼风声传出,不时咳嗽两声,吐出点点墨星。
竺怡然对神将的话语充耳不闻,只是抱着丈夫云行秋几乎支离破碎的身体,颓然跪地,默默流着泪水。
泪水顺着脸庞滴落,滴滴晶莹,落在了云行秋血肉模糊的脸颊上,没有话本里的奇迹发生。
这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故事,她也不是什么美丽动人的精灵。而且,奇迹本就是由人创造的,怎么能寄希望于所谓造物主、天上仙神的恩赐呢。
竺怡然只是情难自已,一时思绪紊乱了。
神将鬓渗汗珠,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玄甲罩身,面甲之下一张狰狞恐怖的凶神恶相此刻正在吐露獠牙,浑不似个正常人类。
竺怡然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神将一般,或者说,她已经绝望了,早在云行秋决意留在山庄时,她就已经绝望了。她知道,云行秋之所以留在山庄搏命,也不试图以那凄煌墨云剑破开封锁山庄天地的阵法,是因为那凄煌墨云剑乃是云墨山庄云家家传的禁忌秘技,用出此招即意味着必死,此招只是图个同归于尽罢了。
云行秋本就已经油尽灯枯,就算以此招破开了封锁阵法,她们这孤儿寡母也不可能逃出神将的掌心。
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了,一切都已成定局,再多挣扎,只是表现自己的不甘罢了。
就如云行秋决意以此招赴死,或许就是为了将自己的不甘心死死烙印在神将的身心之上。
哪怕这次你将我云墨山庄斩草除根,永除天地间,我也要将云墨山庄化作浓墨,晕染在你的神彩华光之中,成为你永生永世的污点。
神将步履摇晃,身形摇摇欲坠、但终究未坠。
“上路吧,好歹也算是一家团聚永不分离。”
神将手掌虚握,如持长枪,向前轻轻一刺。虽然白玉长枪不再,但是神将掌心光芒一闪,一道七彩枪芒横空掠过,将竺怡然钉在了虚空之中。
“云儿,父亲救不了我们,已经先我们而去了,现在我也要走了,希望你不要难过伤心,你还要好好活着,健康成长。虽然此间一直没有所谓奇迹发生,也不知该如何去做,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能活下去,一定能!毕竟你是那么的特别,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璀璨眩人”
竺怡然自虚空中坠落,双眼无神凝望着自己的儿子,脑中思绪纷纷扰扰。“啪”的一声坠地,溅起一地血与灰。
此刻,场间只剩下了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小小的身影,缩在父亲残破的、血淋淋的尸身旁。他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了怀里,静得出奇,好似一颗山巅顽石,一般的孤寂、一般的形单影只、一般的天地不容。
星月交辉,照耀下,神将深重的阴影比这夜色更浓,层层包裹着这颗顽石。透过凌乱的发丝,神将隐隐能看到稚童眼瞳里的闪烁的幽光。
稚童忽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只是双眼黑深如渊,冷冷地注视着神将,张口一吐,零星几颗碎牙伴着血沫溅到了神将的脚上。
稚童心头阵阵刺痛。钻心般的疼痛,疼得简直无法呼吸,稚童不吭一声,只是咬牙切齿。
神将抬脚轻碾着稚童的碎牙,他的目标已经只剩下了一人,一个无足轻重的稚嫩弱小的孩童,举手投足间轻易可灭,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环顾四周,然后抬头望月,似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他才低头看着这个小小稚童,他即将完成神主交代的命令,斩草除根的命令。
“小朋友,别害怕,请闭上眼睛,等你再睁开时,你就能看见云墨山庄的所有人了。”
“……”
得不到丁点回应,神将倍感无趣。虽然身受墨云剑诡异重伤,神光染墨,但是灭杀一个五岁孩童,易如反掌。本想言语刺激几句,来欣赏一下绝望的嘶吼,无助的泪水,来找到些许趣味。可惜,是个无趣之人。
神将大步走近,探手,想要将稚童提起,将其活活摔死。
当神将逼近至孩童两丈之时,耳边忽闻剑啸龙吟,神将面色一变,步伐微乱,环顾四周,惊疑不定。
“哪里来的剑鸣声声,如此清厉。”
神将遍寻不得,恐生变故,眼中杀意泠然,大步再进。霎时间,神将耳旁剑鸣之声大作,犹如龙吟虎啸,凌厉肃杀,声声入耳,撕天裂云,直欲将神将的大脑搅作一团。
神将面色苍白,大惊之下,步伐腾挪翻飞,快速后撤。身形翻飞之间,可见点点血光在其耳旁闪现。
“何方高人,何不现身一见!”
“剑鸣啸天,凌厉逼人。料想阁下绝非藏头露尾,无胆鼠辈。既然插手我天门行事,何不痛痛快快出来与我一战!”
“敢应战否!”
死一般的沉默,无声无息,神将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膜被方才的剑鸣撕裂,失去了听觉。
“哼!既然是无胆之人,那就请无胆苟活下去,莫再插手。”
无人现身,无人应答,为防变故,神将决意迅速解决这一切。
只见神将沉身纳劲,双脚力贯千钧,一步出而身化长枪,如离弦之箭,迅疾而出。剑鸣声声,神将双耳血流如注,却是置之不顾,眨眼间已至稚童身前。
神将面目扭曲,七窍流血,狰狞可怖。右手如青龙探爪,狠厉非常,一把抓向稚童头颅。
錚!
如利剑出鞘,无形气劲顶住了神将的指爪,使其不能下落。
神将不明所以,不及思考,手臂肌肉微颤,骨骼嘎吱作响。巨力顿生,利爪显锋芒,拍在了稚童的头顶之上。
稚童恍若未觉,只是抬头凝神注视。在神将利爪拍击头顶上时,他缓缓站起身来。
在神将眼中所见,稚童起身,犹如一柄天剑问世,铿锵一声,剑出鞘,气凌天,天惊地颤。剑气如虹,腾跃九天,凌厉逼人。
神将未及反应,已是剑气如盘龙绕臂,顺着神将右臂蜿蜒直上,将神将右臂缠绕,撕裂。
片片血肉落下,神将右臂齐肩而断,血如泉涌,可见白骨森森。
神将惊怒,飞身而退,左手七彩光芒浮现,笼罩住右肩断口,令其血肉再生。然而光芒中,一丝墨染痕迹突兀出现,陡然膨胀,本已渐渐愈合的断口处血肉再绽,渐渐腐朽。
神将脸色骤变,此前他化七彩华光为枪芒钉死竺怡然于虚空时,便发现这神光之中的一缕墨色诡异非常,会随着神将不断动用华光而晕染开来,如附骨之疽,除之不尽。
虽然不知道这一缕墨色会如何影响华光、造成何种伤害,神将依旧是小心翼翼,已经尽量避免使用七彩华光了,这也是他刚刚以肉体硬抗剑啸龙吟而不曾动用华光虐杀的原因。
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撕天剑气让神将不得不动用华光治愈断臂之伤,终究是着了云行秋的道。
“呃啊”
神将左手化刃,于右肩处一划,将腐肉尽数切下。而后神将手中锋芒大作,华光四射,一指虚空轻点,一道七彩枪芒凌空划过,枪出如龙。
仅凭肉身难以接近那个稚童,神将别无他法,只得强行催动华光化枪。
“那是什么体质?剑气自生,凌厉非常,我法相境界的肉身在这剑气之下竟也如此脆弱不堪,实在是骇人。”
神将凛然,以枪芒隔空出手,再不敢近身。
枪芒道道,如电芒锐闪,轰雷掣电,虚空震颤,声势骇人,震得山庄所在的矮山都摇撼欲裂。
锵!
一声惊雷响,平地风雷。
枪芒迅疾,稚童身上的冲天剑气感应到威胁,凝作一道,与枪芒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激烈对拼,冷锋对寒芒。
神将见状,吐出一口污血如墨,左手连点,又是数十道枪芒惊破夜空。
炸雷声声响彻天际,惊天剑气与七彩枪芒激烈对撞,稚童难以承受,倒飞出去又重重跌落在地,昏迷不醒。
虚空之中,枪芒如龙,虽是华光凝结并无实体,却也是寒光凛凛,瘆人毛发。然而剑气凌天,银光烁烁,漫越的剑光如流星、如真龙、如长虹,辗转腾挪间,与数十道枪芒在空中上下搏斗,一时间犹如霞光潋滟,五色烛耀,彩气缤纷,目乱神迷。
神将心中一动,飞身掠过,来到昏迷不醒的稚童身边。耳边剑鸣不再,神将缓缓探出手。
“果不其然。”
霎时间,虚空之中剑气突然暴长,长虹直射,电也似地穿梭枪芒之中,剑光闪耀,将枪芒破去好些,化为满天星雨,五光十色,四下飞舞,转眼消灭。而后剑气脱身而出,暴长数十丈长,直击神将。
神将大惊,汗毛直立,仓促间转身挪步,左臂收之不及,被剑气一掠而过,化为乌有。
神将脸色瞬间变的煞白,身子不住的颤抖。嘴唇都微微发白,亦是无声颤抖,已是无语凝噎。
气极!怒极!
神将双手尽毁,身形佝偻,赤裸的上身可见点点墨斑。而远处剑气纵横飞舞,护佑幼主,却是如天渊难逾越。神将暴喝一声,决意豁出一切,召唤法天相地,将这云墨山庄、将这片天地永远的抹去。
哪怕如此将会让那该死的墨色染遍全身,哪怕最终自己亦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他仍必须完成天门之主的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