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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遇到鬼了啊!”
耳机里传来兄弟撕心裂肺的哀嚎,李鸣洋差点一甩手车打个美丽的漂移,他食指节背推推金丝边眼镜,慢悠悠地调侃,“色鬼?赌鬼?小气鬼?还是高空飞行被抓了?我信你个鬼。”
“不是这些!”那边声音陡然拔高。
“好的,”李鸣洋贴心地安慰他,“如果你再不小声一些,我可能会因为耳鸣而原地去世,那你屋里最起码会有两条鬼。”
“你闭嘴!”
李鸣洋听见“砰砰”的敲门声,对面寂静了片刻,看来是颤抖的杨·小可怜·德战战兢兢去开了门。
那边传来杨妈妈懒散又饱含怒火的声音,“你干嘛你!你大晚上的鬼吼鬼叫的在干嘛!你不睡觉别人也不睡觉了?大晚上您在这儿叫魂啊!”
等杨德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明显已经小了很多。
看来鬼怪再狠,也比不过杨妈妈的利嘴呀!
李鸣洋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您再次收听深夜怪谈节目之妈妈的怒气攻击。”
“你别闹!”杨德拿被子裹住自己的脚,缩成一团,抹了一把伤心泪,用气音说道,“我真的遇见鬼了。”
杨德遇见鬼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高中同学组织了个聚会,他也去了。好友多年未见,既是怀念过往青春岁月,也是为了回忆往昔自己,于是兴致比较高,他在酒桌上喝了不少的酒。
回合租房途中已经有些兴奋了,下了的士后还在小区门口遇到个乱晃的小女孩,他一高兴就把小女孩送回她单元楼里了。
要知道,酒喝多了,几个人在一起还好,精神比较亢奋,等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情绪就像是泼了凉水的热地,慢慢的冷下来了。一时间,杨德扑倒在牡丹被面床上一动也不想动,只缓慢地喘着气,脑子里无比清醒,但实际上思考起来却又咔咔咔的。
也不晓得自己哪一根筋不对,他半侧身埋在被面里闭着眼睛嘟囔。
“喜欢我的请亮灯!”
一抬头。
灯熄了。
李鸣洋听了后表示,“就这?就这?就这???”
杨德反驳,“这还不够恐怖?你还想咋地?”
“这怎么的也该停他一个小区以表心意吧?”
“???”
杨德气音怒吼,“你在想屁吃!”
“不吃你,”李鸣洋望着前方的路,“就这有啥吓人的?是不你室友用了啥大功率电器跳闸了?还是你们忘交电费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都是人们心理作用啦!”
杨德瘫在床上,生无可恋,边说还不忘裹紧大红色的花被子,“我也想过是不是这样啊!”
可那天他喝酒了。
喝酒了的人是不能以常理来看待的。
如果是平常时候,遇到这种情况,那多半都会去检查电线电闸,再不济咱睡一觉,明天早上去找物业解决。
可杨德费力地懒驴翻了个身,嘿嘿地笑着,睁眼嘴里念叨着。
“喜欢我的请关灯!”
灯。
它又亮了。
“然后呢?”李鸣洋打着方向盘,好奇的追问。
耳机里沉默片刻。
杨德仍然记得那天夜晚,那个放浪不羁的夜晚,他伴随着一闪一闪的灯光,放纵自己的身躯,伴随着强劲的节拍,摇出了属于自己的风采!
“…噗。”
杨德生无可恋,“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啊~不好意思,刚才放了个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鸣洋辩解,后憋不住拍方向盘大笑,一本正经解释,“现在才是笑了。”
“…我是在给你讲笑话吗?”杨德挣扎,“你接着听我讲…”
“好的好的,我听着。”李鸣洋按下窗户,吹着夜风,暗自发笑。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
杨德在那边哭诉。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灿烂的阳光照射在他眼皮上,杨德艰难地睁开眼。宿醉后的他头有些胀痛,但他昨晚上没有断片儿,记忆碎片拼在一起,揉着太阳穴的手掌渐渐僵直。他步伐有些不稳,强撑着打开卧室的门。
杨德为了工作方便,是和两人合租的房子。
“你…”杨德倚着墙,欲言又止。
出来拿西瓜的室友表示没有听到杨德昨晚疯狂蹦迪的声音。
室友还说,昨深夜杨德回来后就安安静静的,他还好奇这人喝了酒怎么这么安静。
甚至一度想去杨德房内看看他是否还活着。
室友说这话的时候,扬起了一抹骄傲而不失内敛的笑容。
杨德摸出满格电量的手机。
很好,还给我充了电。
杨德心想。
他按了按音量键,格子满的。
这么高的音量,别人怎么会听不见呢?
杨德开始自我怀疑,昨晚上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产生幻觉?
他安慰自己,可能是昨晚上在梦里蹦的迪。
于是他愉悦地哼着小调,打开天然气,下了碗面。
“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
周末的日子总是过得快乐而迅速,等到晚上六点半,另一个室友回来,杨德接过他手中的酸辣粉,讲笑话一样讲给他听。
室友提着自己那份回卧室,调侃着留下一句,“那你看看自己音乐软件,里面有播放记录。”
杨德笑容僵住,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缓慢而艰难地从兜里掏出手机,上刑似的反复思量点开了APP…
“杨德同志,别说了,我饿了,我也想吃酸辣粉。然后呢?又发生了…什么…”李鸣洋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夜已经深了,月光明亮,银白色的流水倾泻。藏在草丛中的蛇蜿蜒爬行,蟋蟀弹奏着钢琴曲,池塘里的青蛙开始放声鸣唱,此起彼伏。
就在这月光之下,一道半米长的黑影拖着什么,蹭地从挡风玻璃前高高蹿过,李鸣洋倏地刹车,却听“砰”的一声,车明显撞上了什么东西。
“等等,我这边出事了,马上。”李鸣洋摘下耳机,熄火,连忙推门下车,来到车前,懵了。
车前面什么也没有。
他又俯身看了看车底,还是什么都没有。
一片空旷。
李鸣洋背后陡然冒出冷汗,他想起刚才杨德和他聊的内容。
车明明撞上了什么!
他四处张望,强作镇定,声线微微颤抖,“喂,同志,你在哪里,你还好吗?”
今晚的月光格外的亮,四周只有虫叫和蛙鸣。
忽然,在这一片叫声中,又多了一点莫名的水声。
一道黑色的影子渐渐逼近往田坎边寻找的李鸣洋。
影子抬起了手,搭在了李鸣洋的肩膀上。
李鸣洋头皮一紧,深吸一口气又放松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转身,肩颈就有凉风吹过,搭在肩膀上的手掌还湿漉漉黏糊糊的,只听得背后轻轻的声音,幽幽说道。
“这位同志,你可不可以让让?”
“…啊?”
李鸣洋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背后又说道。
“你好像踩着我的钱了。”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李鸣洋疯狂道歉,僵硬着身子后退一小步,定睛一看,差点没厥过去。
那地上赫然躺着一张青红色的八百万天地银行通行货币!
所以“我的钱”的意思是?
李鸣洋茫然了一瞬,脑子里面停止了思考,随即八核大脑和散热器疯狂运转,连退几步。
他扯出一抹难看的笑,试探着往后看,嗓子挤压,“这位同志,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那湿漉漉手掌的主人跟着他退,听到这话,压着嗓子,轻哼一声,说着一口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光是道歉就行了吗?你知道我家人给我这些钱多努力吗?他们攒了多久才攒够这八百万你知道吗?”
“真是对不起啊…”李鸣洋差点哭出声来,“我真的不知道会踩到您的钱。”
背后的声音包含着些许怒气和委屈,“我家人为了这八百万节衣缩食,每天喝稀饭吃咸菜,这么辛苦才筹来这张钱,刚烧给我,就希望我在地下能吃点肉喝点酒买个小房子娶个小媳妇儿。”
遭了,好像说过了。
声音停下来,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现在被你踩过了,不能去天地银行兑换了。不行,你要赔我这八百万!”
李鸣洋一开始听背后“鬼”诉苦,听得心里发酸。
是啊,人一家勤勤恳恳穷苦艰辛那么些年,才攒够这八百万…八百万啊,都可以在江边买两套好房子了啊!
现在把钱烧给他,还没领就被自己毁了。
我可真是千古的罪人!
李鸣洋想。
我哪里来这八百万烧给他?
烧给他…?
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低头一看,这也没烧啊!
不对,这他娘的。
是冥!币!啊!
背后还在继续。
“这样吧,也不要求你赔我八百万整了,我给你打个折,八千怎么样?”
话音刚落,两对明亮的眼睛对视。
李鸣洋目光平静的望着面前的少年,两道黑色的影子斜斜并列。
“……”
“……”
气氛开始有一点尴尬。
僵持片刻,浑身湿透还带着脏泥的少年歪头,露出一颗虎牙和两个浅浅的梨涡,漂亮的眼睛盛满了清泉,眨巴眨巴,一派天真无邪模样。
他乖巧地笑着,李鸣洋才听出这人普通话不是很标准,有些时候边鼻音和前后音分不清,“呀~愚人节快乐!”
在这样爽朗无辜的笑容下,很难有人不会被打败。
李鸣洋开口了。
“今天是公历六月四日。”
李鸣洋想:草,各种意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