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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窗外却是夏蝉鸣不休,“吱吱”之声吵得人心烦意燥。
还好外面吹着夜风,风从裂口的墙缝里灌进来,倒是让屋子里凉快了些,相比往日就没那么闷热了,虽是有些热,习惯了这种天气的大伙儿,都还睡得比较好。
因为暂时没有腾出空屋子出来,狗子便把花云叫去和花贵睡去了,留花语和花朵他们在一起睡,这一来,也就没那么挤了。
土砖砌的床条件很是简陋,上面只铺了两张破了边的竹席,人一睡上去,下面硬硬的土炕定是会将身子硌得浑身不舒服。
墨倾城自上床开始,就一直安静地闭着眼睛,淡色的剑眉不着痕迹地蹙着,从始自终连身子都没翻一下,只身旁不到两岁的奶娃娃,睡得很是不好,一会儿翻个身,素白的小衣很快被身上热出的汗水浸湿。
因着热得难受,奶娃娃似乎连着又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小脚一抽,一下子便是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反应过来,小嘴一撇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哇……”
一直听着两父子动静未曾入睡的花朵立马从床上坐起过去查看孩子情况,一旁的墨倾城也是睁开了眼,两人看着床上的娃娃热得汗水直流,均是一惊。
“呜哇……呜哇……”
被奶娃娃哭音吵醒了的花语迷蒙着双眼坐起来,满是不解地看着两人。
“二姐,风儿他怎么了?”
“没事,风儿他可能是被热着了,我去拿湿帕子来给他擦擦背,你先睡。”
花朵前世的时候,她是照顾过家族里的奶娃娃的,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身子娇弱,大人处处都要考虑周全,今日是事情多了,她着实没考虑着风儿初来这破落村子适不适应的问题。
不一会儿,奶娃娃的哭声将隔壁的狗子两口子也吵醒了,狗子便匆匆穿了衣服过来看看是出了什么事。
“他就是有些热了,我们给他擦擦身子就好了,爹,你快回去睡吧。”
花朵将湿帕子交给墨倾城,将老爹给送出去,明日还有许多事呢,她可不希望老爹来操心她的事情。
待把人送回去了,转身,她看着墨倾城怀中已是哭哑了嗓子的奶娃娃,面上全是心疼之色,这孩子,这么小,其实还是挺懂事的,若不是难受了,也是不怎么闹脾气的。
她这个当娘的却是让他受罪了。
皱眉思索了一刻,花朵又看了看一旁经不住困意伴着娃娃哭声睡着了的幺弟,眉宇之间全是挣扎之色,良久,心下才做出了决定,立马转身走到墙边的衣柜旁,从自己自己那一堆为数不多的衣服堆里摸出四个桃木符来,然后咬破手指,借着一旁的煤油灯昏暗的光亮仔细地画起了符咒。
牙齿咬破的手指,那点点血,就够画一张符。
看着再是流不出血的细小伤口,花朵眉头皱的厉害,转眸看着桌上针线盒里的剪刀,伸手拿过来,犹豫了一刻才在手指上狠狠地划了一下,瞬时,血流不停,刀割的疼痛,好多年都没“享受”过了。
正是撑头斜躺在床上轻拍着娃娃小背哄他入睡的人,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些讶异。
“你……”
正是专心做事的人转头很是神秘地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止住了他要问下去的话,转身继续借着伤口流出来的血将剩下的牌子画完,这才将手指放入嘴里消毒止血。
确定大通铺上的幺弟已经睡熟了,花朵看了一眼坐起了身满是惊讶地看着他的人,便是当着他的面将手上四枚桃木符一挥,四张木牌便是分别落入房间四处角落。
缠满了灵力的食指在空中一划,星星点点的银光便是落到了符牌上,桃木符上暗蓝流光一闪而过,屋子里的温度立马就开始降了下去。
“我是一个道士,懂些道法”,花朵与床上的人小声解释道,“这符可以降温,至少在天亮之前,这里都是比较凉快的,你和风儿多盖些被子,不要凉着了”。
说完,她又脱了鞋,上床与幺弟盖上了薄被。
四张符落在房间四处,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个空间根据制符人的意愿立马成了暖春的温度,不冷不热,凉爽宜人。
给幺弟盖好了被子,花朵便轻手轻脚地开门,去灶房里热了些鱼汤,将鱼刺仔细地滤干净了,才摄手摄脚地端回屋子,却是看着床上的人还未入睡,便是对他说道:“我热了些鱼汤在这里放着,待会儿若是风儿饿了你便与他喝些填肚子,我有些事出去一下。”
那人半抬着眼眸看了她许久才微微点了点头,也不问她是要去哪里,只道:“妻主大人小心些。”
“以后叫我阿朵就好。”
正是要出门,花朵又似想起了什么,立马又转了回去,走到放鱼汤的木柜子上,将刚才才止住了血的手指使劲捏了捏,挤了几滴血出来在陶瓷碗上又画了一个符,催动符文运转,这才走出门去。
除了墨倾城,谁都不知道,屋子里的花朵出去了一夜。
室内凉爽如春,瞬时将人一身的燥热减去,凉爽的空气让心情都平复了许多,床上的两个孩子呼吸也逐渐均匀了起来,奶娃娃那小小的眉头也很快舒展开了,偶尔吐着口水泡泡,睡得还算踏实。
一身银蓝衣衫的人,撑头看着那桌上一直冒着热气的鲫鱼汤,漆黑的眸子星辰点点,良久,凉薄的唇角突然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又何须这般做?”
转头,纤长的手指轻轻刮在床上睡熟了的娃娃肉嘟嘟的小脸上,墨色的瞳仁闪过一抹隐隐的红色,“她对你倒是好,明明相处不到一日……你说,她可会对……”
话语到一半,突然就没了下文。
月光普照,寂静的乡村沉睡在大山深处,一村的人和着蝉鸣之声安宁入睡,等待着新一天的来临。
夜风吹过村口的黄葛树,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远远看去,就似什么魔怪在张牙舞爪,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一个人影,提着微弱的烛火,从黄葛树下经过,慢慢向着怨鬼道深处走去。
那厢,正是坐在老槐树“臂弯”里无聊地赏月观星的红衣鬼,心下突然一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猛然起身,看向花家村的方向,“嗯?”漂亮的丹凤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这大晚上的她不睡觉跑这里来作甚?夜游?
……
种满了翠竹的怨鬼林,里面黑漆漆一片,夜风吹过,整个竹林都是竹叶“簌簌”落地的声音,细长的竹竿在夜风中摇动,就似魔鬼的爪子在狂乱舞动,偶有夜枭一阵乱叫,听的人毛骨悚然。
明明是空无人烟的林子,却是时而传来人语之声,似乎是有好多人在里面赶集一般,热闹得很。
这就是花家村人人谈之色变的怨鬼林,是这里所有怨鬼聚集的地方,里面阴气很重,连专门捉鬼的道士都不敢随便进去。
这怨鬼林,花朵还是第二次涉足,第一次的时候是白日,她没遇到多少敢来惹她的厉鬼,只是,这晚上,阳气弱到了极致,这怨鬼林就是那些鬼物的天下,不知道待会儿可是会有一场恶斗?
紧了紧手中纸糊的灯笼,她却是丝毫的犹豫都没有,抬步便是向着林子深处走去,昏暗的烛火瞬时淹没在一片黑暗中。
“喂,死丫头,回来!你跑去那地方作甚?”
远远地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往着怨鬼林深处走去,疾步追去的青锋面上全是焦急,眼里隐隐有些担忧。
却是因为离得太远,那人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