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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阴奉阳违的事儿,邬大河没少干。
徐海信从来没管过,毕竟他是一把手,天天忙的要死,哪里有空管这么细节的问题——只要不耽误交货时间,早交总比晚交好。
就算是加班量大了,工人真是有意见,也是分管生产的王川华负责,他和王川华的关系,这不就等于自己负责吗?
所以,他干的时候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谁能想到,徐海信这次居然真管了?
邬大河脑子转的很快,这是说明,徐海信还真将这事儿当大事儿啊。
就海州厂这水平,敢这么孤注一掷,还信心十足,邬大河不由怀疑,徐海信不是在部委里有了什么大靠山了吧。
他这么想,话自然就软了点,笑嘻嘻地说:“没有吗我怎么记得这事儿啊。我回去查查。要不可能是别的农场,别弄错了。不过厂长你放心,都是t185,现在需求量大,生产出来也不会当库存的。”
“再说,我怎么可能阻拦厂里进步呢,我实在是因为生产任务着急,才让加班的。要不这样,我表个态,这几位报名的工人,就算是一车间出的,这可是我们车间最好的师傅,他们走了,我这生产都顶好大的压力!”
反正人是要不回来了,那光得沾上吧。
却没想到,徐海信直接说:“你想多了,这事儿我已经报上去了,二车间为主,我是组长,郑文华和步镜音副组长,何熙顾问。你既然不看好,那这事儿成了跟你没关系,输了跟你也没关系,这几个人你以后不用管了。”
“你不是加紧生产吗?加班去吧。”
邬大河听到步镜音是副组长,已经兜不住情绪了,不过他也不能跟徐海信杠上,只能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他都下楼了,想了想转了一圈又上去找了王川华:“你说他什么意思,我不上没关系,你还是副厂长呢,分管生产的,凭什么步镜音当副组长,他这是恶心谁呢!”
王川华脸色也不好看,徐海信这是直接打了他的脸。
这事儿徐海信闹得全场皆知,人人都知道重要,结果名单上没他,这不就是告诉所有人,我不用你,我也看不上你吗?
他怎么在厂里混啊!
“我们怎么办?现在他们定在了二车间,把我的人也带走了,什么事都阻拦不了啊。真是气死了。”
王川华虽然自认为挺聪明,可这会儿也没办法了,职级的差距,就是鸿沟,徐海信真出手了,他是半点劲儿也使不上。
而且,他还不能去找徐海信,好像他多在乎似的。
王川华只觉得胸口闷起来,却偏偏还得解决邬大河的一连串怎么办,只能故作高深:“做不了就等吧,他有个屁靠山,我看他将宝都压在那个何熙身上,真以为一个小丫头比得过人家别的厂几十年的积累?想得美!”
“等着,抬着,夸着,对了,找厂报,好好报道他们,表扬他们,到时候输掉了我就去部委告他去!”
可即便这么说,丢人的事儿也挺难受的。
办公室简直就是神速,邬大河早上来找徐海信的时候,通知栏里还没贴呢,等着他从王川华的办公室出去,路过通知栏就瞧见贴上了通知。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顾问何熙,后面跟着副组长郑文华和步镜音。
前者是他看不惯的小丫头片子,总觉得是个骗子,后两个人可都是他认为不如他的,现在居然成了副组长了。
邬大河狠狠地盯了一眼,甩袖回了一车间。
当然,第二个受到目光洗礼的王川华就没这么好受了,他是中午下班下楼吃饭看到的,这个点大家都去食堂,人特别多。
偏偏通知栏就在办公楼外面的空地处,贴了这么一大张纸,谁不要去看看。
王川华就觉得他一下楼就成了焦点了,是个人都看他一眼,不过大部分人都很节制,就看惊讶的一眼而已。
但这也够让人讨厌的,王川华都能想到,这群人会在脑子里想什么:这家伙跟厂长顶着干,被排斥了。这家伙不行了吧。
还有早就跟他不对付的刺头,因为得罪他,被他从办公室弄到档案科的陶小江故意问他:“王厂长,这副组长怎么没你啊。您不是分管生产的吗?这么大的事儿,全国的比赛,集合了咱们全厂的精英,您怎么不带队啊!”
王川华瞪了他一眼,直接骑车子回家了。
就这样,他去食堂也吃不下去!
这一幕倒是让下来吃饭的何熙他们瞧见了,江建中就两个字:“活该!”
不过让郑文华咳嗽一声盖住了,郑文华说他:“小孩子家家口无遮拦,领导能随便议论吗?”
江建中摸摸头:“实在是他们太可恶了。”
郑文华点头:“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这么说话。”
本来江建中还一脸听训的表情呢,这会儿直接乐了:“我知道了。”
郑文华接着教育:“这不过就是一时之快,真扬眉吐气的法子,可不是他多吃瘪,而是我们的胜利有多辉煌,人都到齐了,努力吧!”
这话何熙同意,跟着点了点头。
但她着实没想到,剩下的日子有这么苦。
改造t185,虽然是她早就思考成熟了,但毕竟想要落地,还是困难重重。
每一个方案,虽然在她看完全没有问题,但对于海州厂来说,不可能照葫芦画瓢的,他们也需要一一验证。
当然,何熙并不是没有收获的,即便她有着21世纪的学识,有着从小在维修厂长大的经历,但她依旧被80年代的夏国工人和技术员感动了。
大家不仅仅是勤劳刻苦,还有严谨细致。
比如t185上的六角闷头经常漏油,因为尺寸非常小,所以连垫圈都不好加,只能依靠闷头本身的螺纹防漏,何熙提出了改进方法——不要六角闷头,改为圆形,放大尺寸后,就可以加一个非标准的垫圈,这样就可以有效解决漏油问题。
而张师傅和罗小军、高长虹三个钳工,就为了这个非六角闷头和型垫圈,足足做出了八套来一一实验,最终选了一套最合适的。
何熙见了都吓了一跳:“这也太辛苦了。”
三人异口同声直接说:“这有什么,只要产品能改进好,咱再忙也高兴!”
何熙真是感动的不得了,而这不过是其中小小一件而已。
这时的人们有着让何熙动容的工作热情,身处其中,何熙自然也全力转起来,随后半个月,她简直就是黑白颠倒日夜混淆,除了去食堂和招待所,大部分时间都在技术科和生产车间。
只有每周三约好了跟李仲国通个电话,她报平安,李仲国则是说一说晴天水泵和家里的事儿。
这会儿都五月中旬了,麦子开始灌浆,是最后一个需水期。
外加富强水泵倒闭,只有晴天水泵一家,霍知松又给何熙介绍了市日报的记者,发了一个小小的关于晴天水泵的豆腐块,所以即便是大部分村社都购买了抽水泵,晴天水泵的生意也不错。
“这两个星期总共和五个村签了合同。一共是21台水泵,都是按着你的规定来的,先收定金,然后定机器,安装,人家试用没问题了,结账。现在都在加紧赶工呢。”
“家里一切都好,接待是大哥带着我妈,安装是我爸带着季军和光华叔,农机厂是老七,售后是倪工。你放心好了。”
“就是……”他打了个磕巴。
何熙就问:“怎么了?”
“晴晴,”李仲国在那边应该抓了抓头发,话筒里发出沙沙的声音,半天他才说,“这次报纸引来了好多客户,我想着,一个海州市就有这么多需求,外面还有好多县市省份呢,这个天地太大了,我想出去跑跑。”
何熙很赞成:“可以啊。”
她一直觉得李仲国是个非常棒的销售和管理人员,他善于与人打交道,老是闷在小李村其实是没法长见识的,本来想着自己回去,再带着李仲国闯闯,他如今既然想跑跑,那何熙也不拦着。
何熙没有给出具体的让他去看的地方,她觉得这需要李仲国自己跑多了,才知道哪里能够有买卖,怎么样才能卖出去,自己说肯定会局限他的思维。
不过何熙报出了几家厂子:“这都是非常好的水泵厂,都是国营厂,你要是有办法,可以学习一下。”
李仲国这会儿都感觉自己已经插上翅膀开始扑棱扑棱飞起来了,别提多高兴了,一口应下:“我都去看看。瞧瞧咱们的好处,再找找咱们的差距。”
何熙就是这意思。
不过说完李仲国的打算,他又说起了何家:“昨天,何家老太太来咱家了。”
何熙眨眨眼,反应了一会儿才跟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太对上号,她哦了一声:“她啊,怎么了?”
“咱们不是从何国利手里拿走了新泵吗?抵了富强水泵的维修费。那泵不是何国利全款订下的,他只付了五成。”
何熙从头就知道这事儿,嗯了一声:“怎么了?要到何国强头上了?”
“是。何国强似乎混的不咋样了,说是那边催着他还,他他就想将家里的存款拿出来填上,方美云不愿意,两人打架了。”
这倒是,工人虽然工资高,可终究是拿死工资的,那笔钱应该是八千四。何国强一个月也就80块钱,就算吃喝都用方美云的,全存下,也要将近九年才行。
方美云怎么可能同意呢。
李仲国接着说:“何国强没办法打了电话回家,要求何国利必须把钱付了,否则他就要受到处分。何家那个老太太,将何国强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就逼着何国利还钱,可他没钱啊,又被逼的没办法,本来就有病,更厉害了,何国利的媳妇就闹起来了,说是老太太偏心,何国强惹多大祸都没事,他们做生意赔了要人命。”
“老太太大概是手心手背都舍不得了,跑咱家来了。你知道说什么吗?说是你把钱还了,她让你妈进何家的祖坟。”
李仲国说到这里声音也小了点:“你怎么想?”
这个电话最重要的点在这儿。
要知道,李红梅离婚没再嫁,按着农村的传统是不能进李家的祖坟的。她葬在了李家的地里。
孤零零的。
这会儿人讲究,这显然是不是什么好归宿。
何熙不知道李家人怎么想,就问了个很重要却不解的问题:“我妈很喜欢何国强吗?忘不了他吗?为什么让我姓何?”
李仲国这个倒是知道;“哪里,大姑恶心透了他了,提起来恨得咬牙切齿,怎么可能忘不了他。你姓何是因为当时你难产,去县医院生的。人家就得问你是婚生的吗?奶奶拿了离婚证去,结果生完了就得姓何了,人家也不给改。”
何熙松口气,她还真怕李红梅是真喜欢何国强,现在知道不喜欢,那就好干了。
何熙直接说:“不答应,跟她说那么恶心的地儿,我妈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呢,还花钱去住,想得美!现在家里人都在村里,我妈在自家的地里,能天天看着故乡挺好的,等以后我听说城里有公墓,到时候买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我妈也清静。”
李仲国一听这个就乐了:“成我保证带到!你说,何国强会不会真受影响啊?”
何熙别的不敢说,但出轨风波恐怕真的让他扒了层皮,日子肯定不好过。
不过很快,何熙就知道了何国强的消息。
机械部终于下发了正式的大比武后续通知,包括两份文件,一份是考核内容,另一份则是各厂参赛名单。
不过这次考核内容可让不少厂子大为头疼,新加的产品比拼大家都摸不准,可又不敢放任自由,所以这半个月,但凡想要在争一争的厂家,都在猜题。
只是谁也没想到,机械部这次出题这么偏!
对的,大部分人都觉得太偏了。
阳城厂。
技术科科长彭小川皱着眉头看着这份文件,跟他们的带队组长、分管生产的副厂长董家强说:“你说节油这是很重要的,资源这么紧张,柴油也不便宜,咱们一直追求这个。性能好咱们厂绝对没问题,这t185就是咱们研制的,这些年的改进也不少,据我的了解,咱们厂和江城厂的返修率是最低的。可这排放、噪音和外观,是不是不太重要?怎么考这个?!”
董家强倒是能猜出一二:“倒也不是无迹可寻,这国外重视这些,咱们怎么没想到呢!不过咱们想不到,其他厂也想不到,也许就是个风向吧。这十天,你们能加加班,看看改进一下?”
彭小川点点头:“那是肯定得加班的,不过,时间太短了,什么样不好说。”
康州厂。
技术科科长周年也看着这份通知皱眉:“这外观和排放短时间内,恐怕是改不了,这噪音倒是可以通过装配技术和隔音材料试试,要不,就主要攻克一下这个吧。”
车间主任范学军点点头:“只能如此了。我跟去老郑他们说。”
他立刻站了起来,不过走到门口还是加了一句:“这题实在是太偏了,谁出的题啊,就算是为了追赶国际先进,那也要看实际情况。我们刚吃饱饭,就说要色香味俱全,这谁做得到?”
而在海州厂,则完全不是一个氛围。
郑文华拿到这份通知后,忍不住大笑了三声,这会儿霍知松刚出差回来,正来找他说话呢,差点将手里的杯子吓掉了。
霍知松也不为怪,笑眯眯地问:“怎么?这通知好消息?”
“特好消息!”郑文华直接将通知递给了霍知松:“你看看,这次考核的内容是什么?”
“技术考核还是老样子啊,工人的业务知识和动手能力,具体项目没说,我看还是装配和检修。”
“机器的话,呦!”霍知松都忍不住发出了感叹词,“全中啊!这么准?”
郑文华也是很震惊:“我知道何熙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我们准备三项,能考到一项就可以有优势,两项就是烧高香了,哪里想到三项全中!”
“排放、噪音和外观。”
他直接站起来了,“这在部里也是前所未有的,原先从来没有人重视过,我敢说,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厂有这样的先见之明,但是我们有!老霍,我们有了!”
“你没瞧见我们的机器,等改造完毕,你就知道了,那样子,那性能,不会有比它更棒的t185!”
郑文华显然激动坏了,霍知松连忙给他倒了杯水:“你喝口水缓缓!我知道你高兴在哪儿,这些天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压力挺大吧。”
“咱们厂基础在这里,这事儿王川华和邬大河又闹了起来,现在全厂都看着呢,要是赢不了,你也不好干,现在好了。”
郑文华一边点头一边摇头:“我没事,我乐在其中。我这半个多月,真是学到了比原先更多的知识,何熙年轻,但是你不知道她的知识深厚广博的就像是大海,怎么问都测不到底,我是受益良多。”
他小声说:“我说真的,要不是她年纪小,我叫声何老师不吃亏!”
“我高兴是因为一是咱们厂有希望了,何熙给咱们提前准备了这么多,要是再赢不了,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二是替何熙高兴。她年轻没资历,要想熬出头,没有机会就要等时间。但这次可以了,她不是海州厂能留下的,我愿意她走的更高。”
霍知松也动容了,一个劲儿点头:“对!对!”
两个老伙伴激动的不得了,在二车间埋头苦干的参赛人员得到的消息稍微晚点,可也热闹起来。
大家都是海州厂的员工,都是这个行业的人,厂子什么样,谁不知道啊!
只是不肯说,只是咬牙干而已。
谁的压力都大!
现在,虽然不一定赢,但是希望真的在眼前了。
何熙听着他们一个个在高兴、欢呼,甚至商量今天晚上食堂吃点好的——今天好像有红烧肉。
而她手里拿着的则是另一份通知:各厂参赛名单。
何熙翻到的是第三页江城厂,上面写着江城柴油机厂参赛小组:组长何国强。
昨天她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李仲国将李红梅迁坟的事儿结果告诉了她:“我回去正好何家老太太又来了,就把你的原告告诉她了,让她赶紧走。”
“这老太太恐怕以为自己给了咱家什么天大的好处呢,压根没想到咱们不要。她都愣了,然后知道全家人都这个意思,她就撒泼打滚起来。反正里里外外就说是咱家人舍不得钱,闺女埋在野地里也不管,这会儿不迁坟,以后他们何家是不会同意的。”
“家里本来就是怕你想让姑姑有个安身的地,现在知道你也不愿意,直接就大扫把把她打出去了。”
“不过我一直打听这事儿呢,昨天才知道怎么处理的。我听说何国利做主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凑了两千块钱,寄了过去,还去镇邮局给何国利打了电话道歉。”
“有人听到了,说是声泪俱下,反正是各种道歉。后来何国强没法了,就把剩下的债还了,何老太太没少给人哭诉,说是家底全搭上了,还从他老丈人那儿借了不少。”
何熙心里明镜一样,何国强现在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孤注一掷,想要靠着这次带队来重新赢得领导的信任。
不过……
世界真的好小啊,有她在,怎么可能?
通知发下来的十天,过得非常快,前面大半个月,何熙拿出的整改方案已经完全落地,最后十天就是组装调试。
到了六月初所有调试结束,也到了出发的时间。
这次大赛规定参赛技工五人,候补人员三人。组内开会商量一番后,根据能力和实际情况,最终定的人员名单则是装配工杜勇、焊工吴太高、铣工余芳华、铣工张慧丽,钳工罗小军。
而候补人员则是钳工张成,铣工赵广鑫,装配工阮大伟。
所以整个队伍加上组长徐海信,顾问何熙,副组长郑文华、步镜音,办公室主任王山,一共是十三人。
机器则是两台,一台主力机一台备用机。
海州厂专门去火车站办了托运,大家都不放心,生怕这宝贝磕了碰了有损失,杜勇和阮大伟干脆要求直接去货箱看着机器。
按着级别规定,只有徐海信有卧铺,这里面张成师傅腿不好,就让给他去坐了,剩下的人都是坐票。
一开车,张慧丽就开始招呼:“忙了一个月,好容易干不了活了,来来来,咱们通宵打牌呢!”
海州到京城并不算太远,不过这年代绿皮车速度非常慢,如果遇上让车,还能没事停个一个小时。
所以在这里急是没有用的。
张慧丽直接掏出了几副扑克,叫着旁边的人:“打升级,来啊。”她还叫何熙呢:“何顾问,一起吧。”
何熙其实挺感兴趣的,只是水平不咋地,用江建中的话说——只要不跟自己一伙,何熙就是好同志,所以她直接说:“我看就是了。”
大家都很了解她,也就没再劝,不一时,就组队成功,开始摸牌了。
何熙挨着张慧丽,这丫头才二十六岁,却是海州厂最优秀的铣工。
一个月前,步镜音连着去赵广鑫家里蹲守了三天,才将这位志向改为赚钱的铣工叫了回来。
赵广鑫在外面没少干私活,对自己技术非常有信心的,那会儿还拍着胸脯说:“怎么我也得给二车间拿个名额,不能咱们主力,不上人吧。”
结果张慧丽一出手,赵广鑫就在拿着她做出的零件不吭声了,最终直接说:“我当候补。”
可见这丫头的厉害。
不过现在,这丫头正疯狂的甩对:“掉主!一对五!呦呵,都有对啊,还挺富裕的。”“再来,一对二!”“呀,都没对了,那你们不行了,一对十二!”
大概是这些天太累了,何熙本身身体就一般,这次可是熬到了极限,听着听着她就晃晃荡荡睡着了。
等着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披了件外套,旁边已经没人了。
对面余芳华和赵广鑫正在小声说话,看见她醒了就说:“你这觉可是够长的,进京城了,张慧丽去洗漱了,你也洗漱一下吧,马上到站了!”
八点半,何熙终于站在了首都的火车站台上。
部委早就安排了人来接站,他们一下车,就有干事带着他们去外面坐上了接人的客车,直接拉到了承办这次比赛的机械部招待所。
路上王主任还递了根烟给司机:“都哪些厂子来了?”
司机顺手将烟别在耳朵上了:“来了不少了,有的远道而来的,提前出发,昨天就到了。像是阳城厂,东城厂,南粤厂都到了,哦对,江城厂也到了,他们比你们早一个小时,刚送完。”
这会儿京城还没有那么多车,没多久就到了地方,司机将他们放下后,又去了火车站接下一班。
海州厂的人就被部委的刘干事接了过去,王主任和他对接,不一时就拿了房卡过来。
“咱们住在喜鹊楼,标准间是三人一间,三位女同志正好一间,我们男同志多了一位,正好我去和其他厂的同志同住就行了。”
“今天没什么安排,大家住下后,可以四处逛逛,不过这是包吃住的,想省点补贴吃饭就回来。”
他说完,徐海信加了一句:“别玩得太晚,也别打牌了,明天正式开始比赛,都养足了精神。”
大家连忙应了,随后就呼啦啦地去了喜鹊楼。显然,大部分的参赛厂都安排在了这栋楼上。
这会儿有人刚到,有人早到了准备出去玩,上楼下楼人很多。
何熙他们又没出来过都不认识,可徐海信、郑文华是经常出差开会的,倒是有不少熟人,一上楼就听见不停地打招呼的声音。
一会儿董厂长,一会儿周科长的。
张慧丽跟何熙混熟了,一点也不生分,小声跟她说:“董厂长好像是阳城厂的副厂长董家强。”
“周科长我肯定,是康州厂的技术科科长,特别有才,我上学的时候还读过他写的文章呢。”
何熙仔细加深了一下印象:董家强长的精瘦干练,笑起来嘴巴两边有大大的括弧,倒是很容易记住。
周年倒是一副符合大众印象的书生模样,白皮肤、黑眼镜、白色半袖衬衫,细细高高瘦瘦,和步镜音倒是有点像。
正看着,就听见徐海信叫了一句:“何厂长!你们这速度挺快啊!?”
何熙抬起了头,就瞧见了明明记忆中非常深刻,却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人——何国强。
比之刚刚的几位,何国强可是太不一样了。
明明都是白衬衫黑裤子,可他站在那里,真的是光彩夺目——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身材好,还因为他周身散发出的儒雅气质。
张慧丽平静的声音已经开始激动了:“这是何国强。就是江城厂的副厂长,天哪,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好像电影明星啊。”
那边一直安静的余芳华都加入了讨论:“我记得他得有四十多岁了,可看着好年轻啊,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何熙心想,要不是这副样子,怎么可能堂堂厂长的女儿,明知道他结婚还愿意嫁给他呢!
何国强笑着跟徐海信打招呼:“我们离得远,就提前走的。你们这是刚到?赶紧住下吧!”
两家厂子显然是没什么交情的,这不过就是普通的寒暄,徐海信立刻说:“好。”
然后下楼的下楼,上楼的上楼,擦肩而过了。
何熙也没有跟何国强打招呼的意思,不过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她原先报何熙的名字,是怕那会儿买发动机何国强知道了使坏。
不过现在她已经明白海州厂和江城厂关系一般,何国强更没有本事将手伸到部委里,就不怕了。
赛场上早晚都的见。
她没必要藏着掖着,又不是自己理亏。
何熙大大方方的往上走,何国强跟徐海信打了招呼后,很自然的往下行。
徐海信和许燕胜两个人的争吵他已经知道了,不过他觉得许燕胜并没有什么错误——海州厂真是差的很远,就算是将本来是江城厂的项目拿出来给大家争,他们也没有可能赢。
海州厂就是自不量力而已。
当然,许厂长也过于傲慢,这种傲慢在大厂子里都有的,但是露出来就不太好了。
正想着,他一抬眼,一张脸一下子砸进了他的眼睛!
这张脸实在是太让人记忆深刻了。
他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可不可能!
这是京城!
这是部委招待所!
她怎么可能来这里?
何国强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确认,却忘了在下楼梯呢,脚下一空,整个人直接滚了下去。
何熙知道何国强一定能认出她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叽里咕噜滚下楼梯了,这得多亏心才吓成这样啊。
这会儿不少人都过去扶何国强:“没事吧,何厂长?”“摔到哪里没有?”“要不去医务室吧,检查检查,这楼梯可不低!”“怎么就摔下来了?得小心啊!”
何国强哪里好意思说,是看见了自己亲生女儿被吓得。
他连忙爬了起来,笑着说:“工作上有个小地方一直没想通,走神了,没事没事。”
别人也就当了真:“你们江城厂已经这么厉害了,你还这样,这是生怕赢不了我们啊,过分了啊!”
大家笑了笑,这事儿就过去了。
何国强一边拍着衣服一边抬头看,海州厂的人早就上楼去了,一个都不见了。
可他肯定,那是何晴晴,是他那个便宜女儿!
他这会儿已经满是怀疑:何晴晴是跟着海州厂来的?为什么海州厂会带着她?谁答应带她来的,他们有什么意图?
最重要的是,她要告状吗?
到了房间收拾好,也不过早上十点。
张慧丽就说:“咱们出去逛逛吧,我刚刚在车上看,首都好大啊,楼都特别高,好漂亮。”
余芳华刚刚休完产假回来,整个人看起来珠圆玉润的,一说话就露出两个小酒窝:“行啊,正好逛逛百货商店,瞧瞧有什么好东西,等着结束领了补助,可以给家里买特产回去。”
一提这个,张慧丽连连点头:“我妈叮嘱我了,有补助多买点麦乳精,给我哥家的孩子喝。余姐,你也买点,这东西保质时间长,听说给孩子喝可好呢!”
余芳华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的。何顾问,一起去吧。”
何熙摇摇头:“不了,我还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何熙早前就跟徐海信说好了,她要申请个专利,徐海信是个守信的人,没少给她打听,一是政策二是合适的人。
一个月下来,倒是有了不少眉目——政策是允许个人技术注册专利的。而他在美丽国大使馆的老同学葛天望,恰好这个月回国休假了。
他答应帮忙在美国申办。
徐海信刚刚上楼就说:“下午咱们去拜访一下。”
张慧丽和余芳华知道她忙,也就不劝她了:“那行,我们中午也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们。”
何熙点点头,等她俩离开了,她就将准备申报的材料从包里拿出来再检查一遍,正看着,外面响起了敲起了门。
何熙头都没抬问了句谁呀,就听见外面的人说:“我,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