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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玉珠的计谋

作者:想说话的盐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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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了玉珠的陕西商人韩说,并不是偶然为之。在此之前,韩说和珍珠有生意往来,承接了家具作坊的木材采购和货品在北方售卖的生意。因为珍珠的介绍,经过南京时得到玉珠的接待和关系疏通帮助。

    一来二去和玉珠熟悉之后,按照往常的习惯到南京中转休息的时候,玉珠的女仆找到了他,递给了他一封信件。信件中交代她结交蔡举人,将她买走,否则,她将有生命危险,孩子们也会遭遇不测。

    而玉珠早在婚后发现了婆母对丈夫不一般的占有欲,假意顺承一段时间之后,就开始为此布局,补写了早期的日记。在她的顺从和奉承之下,蔡母果然越来越嚣张,甚至也不愿意掩饰她对于儿子的骄傲与怜爱。

    蔡母不识字,没有念过几本书,丈夫常年在外,她又只有一个儿子傍身。在与她婆母的赛跑中,她胜过了对方,年轻时就熬死体弱的婆婆。儿子学习优秀,在州府的考试中一骑出尘,以头名的成绩进入了学政的视野,进入了州学,成为拿钱念书的禀生。而这个时候,没有经过她考核的儿媳玉珠带着满身的铜臭入驻蔡府,一伸手就能在南京购置宅院,她深感地位不保。

    玉珠刚嫁进来的几天,丈夫请假待在家中,她也无法磋磨玉珠,只能让她早早起来文安,站在身后立规矩。

    捧痰盂,倒粪桶这样的事情等丈夫走后她就开始施行,玉珠没有丝毫反抗,作为新媳,孝字大过天的时候,她也不能反抗。

    终于,儿子对妻子的关注越来越少,不是闭门认真念书就是到她房间给她讲故事。

    一开始,她每次在儿子进来的时候打发儿媳妇出去洗刷,后来发现儿子根本没有给儿媳一点关注,连晚上都不和儿媳同房之后,她放心地留儿媳站在后面伺候。

    玉珠挺着大肚子的时候,依然踩着小脚站着伺候,进出扫洒收拾。幸而她手上有钱,生产前请了最好的稳婆悄悄住在府中,否则孩子可能都会有事。也幸好府中上下领着鲁家月钱,家人都在鲁家供职,众人也都配合她隐瞒蔡家母子。

    当蔡母交代下人不要给她准备精细的月子吃食的时候,她躺在床上吃的香甜睡得温暖。当蔡母让人看着她干活的时候,她躺在椅子上看书写手账,从天井中看云彩的春夏秋冬。

    有了她的吩咐,蔡母的侍女给她将二十四孝的故事,讲别家儿子孝顺娘亲的离奇故事,终于,蔡母撒娇卖痴之下,蔡公明越走越远。孝字当先,他想要的名声,他从小对母亲的依恋,让他不知不觉渐行渐远。

    唯一的意外可能是蔡母在外面的烛影院看了包公案,对秦香莲割肉喂母的故事有了别致的体会,居然让她割肉奉亲。她这次没有耍炸,真的割下了大腿的肉炖给蔡母吃。

    这个时候,来往蔡家的大夫勇敢地站出来,将蔡夫人的病情、脉案分享给探听故事真相的吃瓜群众,并且将蔡鲁氏被迫割肉,大夫的夫人为蔡鲁氏上药包扎的事情捅了出来。大夫妻子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又亲眼见了涌血的伤口和惨不忍睹的内室场景,于是,这个带着鲜血的故事很快就上了新闻。

    受白莲教影响,这个时候信奉不杀生,江南也不例外。这个充满着血腥的婆婆欺辱儿媳故事,让人面对肉食反胃了。

    而根据大夫的述说,再结合玉珠手帐,玉珠是在伤口还没有痊愈之下被丈夫发卖的,这就让人同情了。也不知道这时是死是活。

    韩说注意到文人间对新科状元郎的微词时,已经晚了。他去书铺买了参考资料,顺着蛛丝马迹推敲了事情的发展,他觉得,他似乎猜到事情的真相。

    他找来的时候,玉珠在廊檐下的躺椅上吃着苹果,看着天上飞过的鸽子,漂浮的云朵。

    “京城的天空中,鸽子格外多。”玉珠看着天空,喃喃自语。

    韩说看看天空,鸽群已经远去,只有几朵白云悠闲地在空中晃荡。“你在这里将近两个月,最近才向苏州传信?为什么?”

    “哦,报平安。”玉珠无所谓的说着。

    “你知道他的才华,又有江南学政作保,本次科举必定会高中。而选择在科考之后宣扬他的孝行,是为了将蔡状元捧上高处以便现在跌落,对吗?手帐想必也是你安排人手印刷推广。”

    “是啊,就是这样。只是想活下来而已。”珍珠喟叹一声,终究是瞒不了聪明人。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回去做状元娘子吗?”韩说追问。

    “看我爹娘吧,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能做成这样,也只是因为凭借他们的钱财而已,从开始到现在,钱都是花在蔡家母子身上,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玉珠坐直身体,准备起身回房。

    “鲁小姐,如果嫁给我,做我的平头夫妻吧。你和老家的妻子两头大,外面的家业由你打点,怎么样?”韩说觉得,玉珠和他见过的女子都不一样。和珍珠一样,鲁家的女子没有一个简单的。而他,喜欢聪明人。

    玉珠脚步都没有停顿,径直进了房间。这样从早上睡到晚上的好时光马上就会一去不复返了,还不好好休息,以后怕是要后悔。

    等风尘仆仆的鲁家族人和管事找到玉珠的时候,仔细看了玉珠居住的院落,果然没有男子进出的痕迹。而玉珠还是一如往常,柔软、乖巧、安静。韩说为了感谢鲁家人对他数年来的照拂,也为玉珠准备了各样土产和衣服首饰。

    当玉珠踏上回江南的船只时,蔡公也终于赶回了苏州。他和族人一番商议以后,为了家族的前途着想,打算带蔡母去广州任上,而儿媳无论遭遇了什么要找回来重新接入府中。对于舆论来讲,玉珠对蔡家有大义,自然不能嫌弃她。而蔡母如果意外亡故,好不容易中了一甲的蔡家男儿要面临母丧丁忧之困。

    带着这份共识,蔡父在族人的陪同下前往鲁家赔罪。蔡父表达了族中上下的态度,又忏悔于对妻儿的教育束缚过少,鲁半舫决定晾一下蔡家,并未应承,也没有告知玉珠平安的消息。

    蔡家人知道了鲁家的态度,也正视了鲁家对女儿的重视,就写信给远在京城的蔡公明。蔡公明得知消息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情办得不妥,居然让族人如此重视。他去书铺寻找信上提到的手帐,跑了几家之后最终看到了那本让他出于舆论热点的读物。

    翻开第一页,他看见那娟秀的字迹,居然是出自他那木讷的妻子之手。又看了里面的内容,她嫁入蔡家的忐忑,对丈夫的敬爱,对公婆的孝顺,这才想起,那个隐在娘亲身后、跪在房间角落的女人居然是个这么有想法的人。

    这篇日记记录了妻子的日常,她受了苦难也从不委屈,在这样的日子里,她心怀善意积极生活,这样有才华有包容力的人,他平生未见。至于他对母亲的孝顺,本该如此,不是吗?在鲁氏的眼中,他娘果然是最慈爱最好的娘亲,日常将儿媳带在身边教导,不舍昼夜,他眼前都能浮现娘亲温婉的笑容。

    衣锦还乡的蔡公明不知道,这个手帐的后续已经在江南风行,而且舆论对他及蔡母都十分不利。而蔡母因为不与他人往来,也不出府,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等蔡公明被甩在地上的报纸和各类消息震惊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慈祥的老娘在别人眼中的不堪。对于父亲的质问,他很不解,孝顺母亲,顺从母亲的要求难道有错吗?他七岁断奶,后面遇到难过伤心的事情,娘亲也总是解开盘扣让他获得安慰,错了吗?

    蔡公明唯一后悔的,是听信母亲的话,将这样贤惠的妻子发卖了而已。跟着族人和父亲来到岳家,岳父不再像以前一样对他笑容满面,张罗他的事情,询问他的学业。老人家愁容满面,曾经光滑紧凑的面孔上明显多了不少皱纹。曾经对他不怎么热情的小舅子,此刻如同要吃人一样屹立在一旁。堂上多了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有两家的族人,有两家的故交。

    经过大家的劝解,最终,蔡公明跪在鲁半舫跟前承认了错误。他看了妻子的手迹以后,感念于妻子的孝心和才华,愿意不计前嫌,寻找玉珠并赎她回家。

    鲁格听了不计前嫌这样荒唐的话,额头的青筋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他想打人,但是,想起姐姐的嘱咐,生生忍住了。

    最终,在蔡松的施压下,蔡公明诚恳地表态,找到玉珠以后,玉珠还是蔡家唯一的正头娘子和主事夫人,他以后不纳妾,不续娶。蔡松也表态,马上将蔡母接到广州,觉得不让任何人为难玉珠。

    终于,玉珠蒙着脸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跪在地上护着禽兽一样的丈夫,哀求公公留下婆婆。她愿意回蔡家,也请公公不要带婆婆走。如果夫君以后不方便和婆婆住在一起,她愿意留在苏州老家照顾婆婆和孩子,给丈夫纳个美妾代替她照顾夫婿。

    蔡公明感动了,这样的妻子,夫复何求。继新婚之夜后,蔡公明第一次认真打量妻子的容貌,发现妻子的姿容和仪态果然非同一般。以他如今的名声,体面的人家估计也不会嫁女儿给他,不如接回珍珠,有钱有貌又有才,不亏。

    有了玉珠的让步和求情,也为了平息舆论,最终,珍珠回到了蔡家,蔡母也没有跟蔡公明上任。

    玉珠的事情让齐敏唏嘘不已。她和青君说,女子终归是要爱自己多一些,不要轻易被那些三从四德教成了傻子。像玉珠这样,为了几个孩子荒废了一生,很不合算。

    青君平日与珍珠接触较多,不太了解玉珠的想法。她只觉得,以鲁格的性格,在这样的情况没有做出什么报复蔡公明的行径很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