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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安也是一位传奇。
林潇衡这位表哥以前也是启大的风云人物,毕业之后拒绝世界百强的offer,直接下海创业,恰好赶上天使投资的风潮,成为了林家首席黄金单身汉,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家族的心。
绝对是那种会让女孩动心的类型。
听说给他介绍的姑娘足足可以绕操场一圈,但林以安不是嫌弃别人空有皮囊灵魂不美,就是以工作为由推脱拒绝,家里的老人苦口婆心地说,展示灵魂也得花时间接触啊,林以安硬是以灵魂是基于眼缘这种冠冕堂皇的措辞应付了过去。
被母亲这么一闹腾,林潇衡才想到,现在的程一朵也许符合林以安心里勾勒的理想伴侣。
足够美丽,足够善良,亦足够丰富。
不知不觉天亮了,刚洗完脸就听到楼下的说笑声。
林以安已经到了,正坐在餐桌和母亲聊天。
清风耳语,程一朵蹲在烤箱旁边发着呆,远远看过去画面和谐温馨。
还记得一年以前,面对全家人的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林以安坚定地表明自己要以事业为先的决心,不管大家怎么劝,他始终喊着爱情宁缺毋滥,力压千钧像一个倔强的斗士。
现在他低眉浅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程一朵,应该是对眼前的姑娘有好感,或者说,是志在必得的。
是那种一旦对某个目标有了企图心,就会克服所有困难的人。
“潇衡快来吃饭。”林以安主动招呼,“和丰园的包子,赶上了最后一笼。”
“好啊。”林潇衡下楼,抿了口豆浆,母亲把冷掉的包子热了热递到面前。
心有些温柔的悸动,却狠着心没触碰她任何眼神。
“我上班去了,以安你在这儿多玩一会儿。”林阿姨换好衣服交待,语气却比昨天介绍林以安的时候收敛了几分刻意。
“我也不能招呼你们俩了,室友有约。”程一朵扬了扬手机。
“外面降温了,”林以安站起来,“我送你去吧。”
“不用,我打个车,很快。”程一朵摆摆手,笑着指了指烤箱,“我烤了排地瓜,自己拿哦。”
也不知道是哪天心血来潮说冬天的地瓜甜,许久没工作的烤箱突然冒出来,原来是一朵温暖的心意。“好,一会儿尝。”林潇衡含笑点了点头。
“走啦,拜拜。”
像是被离开的人抽离了温度,家里陡然空荡荡的,林潇衡缓缓抬起头,望向被锁上的门,想着程一朵笑眼弯弯跟在身后,心满意足地举着糖多乐,舔一口,笑两声。
“潇衡,给我讲讲一朵吧。”一个若有所思的声音。
“讲什么?”
“什么都可以。”
讲她不撞南墙不回头,讲她人生目标只是天天能吃到糖多乐,讲她凌晨时分总想喝奶茶,喝完奶茶又怕胖,熬着夜不敢睡觉,讲她咋咋呼呼却最喜欢逞强?思绪翻涌,林潇衡没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经意扬了起来。
“你笑什么?”林以安推了推他。
“没有啊。”
“潇衡,我想我遇到了很难的课题。”
“你指的是……一朵?”
“是啊,给她发微信也回,跟她聊天也笑,本来就是奔着相处去的,你妈说这姑娘好,靠谱,我觉得也是,只是从昨天到这会儿我都在犯懵,不确定她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林以安专注地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其实早几年我也见过她,当时光想着毕业创业,没想到当年瘦不伶仃的小女孩现在这么优秀了。不过你知道我的,越是琢磨不定,越想要得到。”
“得到一朵?”
“咱们俩爷们儿就直说了,这么些年其实基本上哪种女生我也都碰到过,一朵虽然不算惊艳,但特别干净,眼睛干净,性子也干净。转念一想,我向来不屑无趣的爱情,这样慢慢等她从毫无反应到离不开我,这个过程应该也很有快感。”
“她不是要被征服的难题,她是程一朵!”林潇衡面露愠色。
“我知道!”林以安也不恼怒,平静一笑,“就因为她是程一朵,我才愿意花点儿心思。你知道,我的时间和心思都很贵。今天晚上还约了几个创投公司,一起想想看给福利院的孩子们添些硬件。女孩子的心思瞬息万变,不过做点让她开心的事情总是对的。”
如此真诚的模样,一下让林潇衡无言以对。
他和林以安虽然是正儿八经的表亲,却也从未见过他对女孩儿倾心过,更别提一大早开十几公里买一笼和丰园的包子再赶来一起吃早餐。林以安的这种在意,让他心慌。
林以安看看手机,“好了,我先走了,有机会多给我讲讲一朵的事。”
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她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人?”
“不清楚。”
“你看到她脖子上的项链了没,吊坠是一枚戒指。”林以安陷入沉思,“直觉告诉我,那枚戒指有故事。”
他知道,林以安动心了。
成熟男人的动心不仅仅是描绘生活蓝图,他有事业,有经济基础,随时可以给她安定而妥帖的生活。这种双脚着地的爱情,也许是程一朵需要的吧。
恍恍惚惚见到那些并肩走过的楼梯,一起看电视的沙发,甚至空咧咧的水果盘,无一例外地低沉耳语,空气全是她手心的温度。
他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时钟是不是对的。
那场被迫中断的电影,大概就是结局。虽然他们朝夕相对,紧握而后松开的手,却都默契地没有再提。但是庞大的知识体系从来没有教过,这场看起来遥遥无期的心痛,应该怎么安度过去。
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一起吃顿饭吧,套了件羽绒服走出门去。
冬天的阳光稀薄又刺眼。
独自忐忑赴约,将掩饰极好的温暖和谐亲手划破。也罢,真实的破碎至少是真的。
餐厅环绕着悦耳的钢琴声。
和过往不太一样的母亲。近距离看,她早就不再是记忆里年轻的模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留意了。
“吃什么?”菜单递过来。
“牛排套餐。”林潇衡半眯着眼睛,“加一杯热巧克力。”
“你爸死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有了别的女人。”母亲咀嚼着口中的炒饭,幽幽地说,“我那时候只是恨他,恨他连质问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所以?你是为了报复爸爸?”林潇衡低头平静地听着。
“当时并没有。直到有一天,你说你想出国。
我不知道出国需要多少钱,当时的工资只够我们俩生活,但我不想让你爸看扁,所以一口气揽了两个班种,想多赚点钱,结果造化弄人又生病了,要做手术。”
“我记得,你在家躺了一个多月。”林潇衡抬起头。
“我只是个女人,如果不是你董叔,我根本没办法将你带大。
他保障了我的工作,也支撑了我们母子的生活,承诺会送你出国读书。应该说,那时候他救了我。
现在已经说不清楚是出于感谢,还是在跟你爸赌最后一口气吧,我们在一起了。我满心希望你快点长大,但你真的长大了,发现其实我也不能做什么。”
“所以,都是因为我?”林潇衡放下叉子,眼前一片模糊,“我不出国了,你们分开好不好?”
“潇衡,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
“所以,你口口声声为了我,我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这个幻灭的世界,有着最不讲道理的逻辑。
出国是为了守住父亲的秘密,卸下母亲的负担,最后反而成为了负担,新的秘密又逼得他必须出国。林潇衡冷笑着将最后一口肉吞下,思绪沉沉地落入深渊。
“如果你放弃,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母亲痛苦地说,“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地出国读书,好好地娶妻生子。我的使命完成了,这辈子才能安心。”
这是长久以来隔在他们之间最深的秘密。
无奈很真实,疼痛也很真实。
但是干脆的痛感比起日日上演的母慈子孝要好多了。
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有或深或浅的情绪,会走错路,会执拗,会耿耿于怀,用她自以为是的方式爱着孩子。
“妈,我出国有全额奖学金,生活费也能自己挣,以后一定照顾好你。错的事情……就停下吧。”
“潇衡,对不起。”
“没关系,妈。”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程一朵的影子,连反抗的姿势都一样坚强柔软。
对待相依为命的那个人,无论多难堪多无能为力,也没办法潇洒地置身事外。
一个人在街头游荡了好久,坐在家门前的楼梯上,等夜幕一点点降临。
“林潇衡?!”程一朵的声音轻轻飘来,“你在等我吗?”
走上前立刻嗅到空气里的酒精味,林潇衡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嗯!”程一朵点头,“一丁点红酒而已,陪钱美丽聊了会儿天,嘿嘿。”
“你这哪是一点点。”林潇衡一把抱起她,把这个神志不清一直在傻笑的姑娘送回了房间。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程一朵拉住他,柔声问道。
“别问了。”林潇衡直接拒绝了她。
“可是这对我很重要。”
程一朵支撑着坐起来,眼睛睁不开又一头倒下去睡着了。
林潇衡拧了把热毛巾将她的脸擦干净,心疼地抹去眼角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盖好被子,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没关紧的窗户“呜”地吹进来一阵冷风。
轻轻走过去准备将它关好,程一朵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指着风游走的方向,撅起嘴巴做了个“嘘”的姿势,“我总是听到风就像你在说话。
以后你去到英国,我也能听到英国的风在说话。
它得说nicetomeetyou,程一朵。
我就回答,missyou,林潇衡。
Longtimenosee,林潇衡。”
听起来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程一朵却嘴角上扬,沉浸在缱绻的幻想里。
林潇衡将被子重新盖好,认真地望向她的眼睛。
“程一朵,你现在清醒着吗?如果清醒,就看着我。”
对面的姑娘清亮的眼睛眨了眨。
“好,有个问题我只问你一次,你想好再回答。”
对面的眼睛又眨了眨。
“你要我留下来吗?”
程一朵的眼睛里突然涨满了泪水,随后艰难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潇衡,我不要你为我做任何傻的事情。”
林潇衡有些恼。
他好像一直在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比如他刚刚想表达的是,我想留下来,却偏偏设定成问句,把选择留给程一朵。他太了解程一朵了,这姑娘就算是喝醉了,也绝对没有想过篡改自己的前途人生。
转一个念头,或者她对自己从未有过期待,自始至终只是一场类似爱情罢了。
压抑了一整天的脑袋嗡嗡作响,所有的细胞都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里。
程一朵,只有你知道,这道选择题真的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