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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赵云衿便回了房。一番洗漱过后,她便如同往常一样,在书案后坐下,将各朝的史书作为她的睡前读物。
她将《三国志》的书卷打开,看向第一列字。可不知是怎么了,书卷上的字她一个也没看进脑子里去,反倒是她的思维活跃了起来,将她带回今日上午,她提出计划的那一刻。
赵云衿仔细地回想起自己提出的计划,忽然发现这其中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布防图不同于字画,是真是假只需实地探查一番便能确定,根本就不难辨别。
若是内鬼能够确定他偷到的布防图是真的,却从吴必处得知失窃的布防图是假的,那么他一定会意识到:这是沈时溪故意散布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引他们出现,让他们再来偷一次布防图。
如果内鬼意识到这一点,他不仅不会向同伙通风报信,还会更加警惕,设法将自己隐藏起来,如此一来,想要在三日之内抓到这伙贼人就更难了。
而且,布防图不止一份,南衙十二卫中都各自保存着一张布防图,就算内鬼相信了吴必的话,认为他偷到的是假的布防图,他也未必会去偷沈时溪房中的那一张。他只要将消息传递给自己的同伙,那么他们随便去偷哪个卫署中的布防图都可以,到时候,只要将两张布防图加以对比,便能知道真假。
赵云衿这么想着,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那伙贼人没有再出手,或者去偷了其他卫署中的布防图,那么自己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万一因为自己出的主意导致沈时溪抓不到贼人,丢了大理寺的颜面不说,还会连累和自己一起布局的沈时溪,这事情可就大了。
赵云衿照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突然觉得贼人去左金吾卫的官署中偷布防图,其动机本身就很难理解:虽然说布防图是机密文件,但是长安城中有黑市,专做见不得光的生意,只要出得起高价,买到一张布防图应该不是难事。
再者,他们用这种里应外合的方式去偷布防图,未免太明目张胆了一些。既然他们在左金吾卫中安插了内鬼,那么只需要让内鬼趁着夜深人静用迷烟将守卫迷倒,待找到布防图以后,伺机将它送出去就可以,何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惊动署内的警卫?他们这么做,与其说是来偷东西,倒不如说是来挑衅。
赵云衿越想下去,脑子里就越乱,她甚至开始质疑自己:是不是自己遗漏了什么线索,所以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判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场大戏该怎样收场?
已是深夜时分,四周都安静得很,突然,窗外远远地传来几声木梆声,将不断质疑着自己的赵云衿吓了一跳。她定神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更夫在打更巡夜。
“已经子时了。”赵云衿喃喃地对自己说道。
现在的她无法挽回已经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赵云衿此刻能做的,只有祈祷那些贼人没有怀疑吴必的话,乖乖地走进为他们设好的圈套里。
赵云衿打算上床睡一会儿,可她刚一站起身,就听到木轴落地的声音,低头一看,才发现手中曾握着的书卷已经掉到了地上。她将书卷捡起,放回书架上,之后便躺倒在床上。
赵云衿闭上双眼试图和周公会面,可惜她的大脑不听使唤,非要胡思乱想。是以,赵云衿的这一晚就在辗转反侧中度过,在半梦半醒之间,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
第二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连子窗,照进房中之时,赵云衿就睁开了双眼,夜不能寐的折磨让她看起来比睡觉之前憔悴了许多。
推门进来的锦书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憔悴的赵云衿,她赶紧放下手中提着的铜水壶,走到赵云衿的面前惊讶道:“哎呀,小姐,你昨晚没睡吗,怎么看上去那么没精神?”
此刻的赵云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睡眠的缺乏令她头脑发昏,连反应都变得迟钝了。
大概过了六个弹指,她的大脑才处理完锦书提出的问题,并将答案传递给她的嘴。
于是,在漫长的等待后,锦书等来了赵云衿的诉苦:“是啊,锦书,我好像整晚都没睡着啊。”
锦书觉得考验自己梳妆技术的时刻终于到了,她自告奋勇道:“别担心,小姐,我一定把你打扮得跟平常一样神采奕奕。”
赵云衿在心中暗暗叹道:这是化妆能解决的问题吗?
锦书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在她的巧手下,赵云衿果然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如果忽略掉她那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的话。
赵云衿觉得,自己心中的忧虑总得要有个了断才行。于是,她穿戴整齐之后,就叫上顾庭一起往大理寺去了,连早饭都没有吃。
在大理寺应了卯,赵云衿就赶紧往大理寺的门口走,打算去左金吾卫的官署找沈时溪问一问进展。
此时,韩平遥刚好在大理寺门前下了马,他看到赵云衿急匆匆地走出来,便向她打招呼:“赵司直,你······”
韩平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云衿无情地打断了:“小韩你别问了,就算你问了,我也没时间回答你。”
赵云衿很快就走远了,只剩下韩平遥一脸困惑地站在原地,他喃喃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问题啊?”
赵云衿起先是快步走,接着是小跑,终于在喘不上气之前见到了永兴坊的坊门。
她停下奔跑的脚步,喘着粗气朝坊门走,希望当自己走到左金吾卫官署的重门前时,能够是气息平稳的。
赵云衿离坊门越来越近,她看到坊门前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显得有些突兀,更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那个身影看上去有些熟悉。
再走近一些,赵云衿便见到那个人身着红色圆领袍,头上以银冠束发,正站在永兴坊的坊门前,含笑看着她。
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个身影熟悉了,那人不就是昨天刚见过面的沈时溪吗?
赵云衿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实在是有失仪态,但彼此的眼神都已经对上了,如果装作没看到他,那自己岂不成了鸵鸟?她咬咬牙,硬着头皮快走两步,笑着跟沈时溪打招呼:“沈将军,居然在这里遇见你,真巧啊,你在等人吗?”
沈时溪的目光落在赵云衿脸上,看到赵云衿努力地装出热情的神态,他脸上的笑容更盛:“是啊,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