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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来时,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李皓白什么时候起来的,陆辰儿一点印象都没有,坐起身,唤了声云锦,只觉得嘴唇有些干。
云锦带着几个小丫头进来,服侍着陆辰儿穿衣梳洗,大约是想着陆辰儿今日还会去平步街那边,刻意挑了件素的衣裳,陆辰儿也没太在意。坐在梳妆台前,春纤站在后面替陆辰儿梳头,“奶奶今天梳个什么发髻?”
“随便绾个简单一点的。”陆辰儿淡淡道了一句,从首饰匣子里取出两支钗,一支是玳瑁云纹挂珠钗,一支是白玉横钗,拿在手中摆弄了一会儿,望向云锦随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过了巳正。”
陆辰儿一惊,竟然已过了巳时,没想到这一觉快睡到中午了,“早上起来的时候,你该唤一下我。”
云锦听了,满脸尽是无奈,“二爷是辰时初刻起来的,奴婢和翠翘进来服侍,原是要唤姑娘起来的,只是二爷瞧着姑娘睡得正熟,就没让奴婢叫,说是让姑娘好好歇着,为了不吵醒姑娘,二爷都没在这里间梳洗,而是直接去了净室。”
陆辰儿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云锦正要给陆辰儿涂唇脂,瞧着陆辰儿的嘴唇有些干裂,不由奇怪,“昨晚奴婢给姑娘涂了唇脂,怎么嘴唇还这么干,大约天气太干了,奴婢另换一款润唇的。”
云锦说完,放下手中的唇脂盒,又另在台前的匣子中拿出一个青花色的圆形瓷盒。
一切收拾停当才出了里间。
李皓白歪在外间的榻上,手中握着一本书,瞧着陆辰儿出来,赶紧坐起了身,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陆辰儿。精神尚好,上身是白绫对襟袄,下着白色百褶裙,蛾眉淡扫,唇脂润泽,突然转开了眼,“正好一起吃点东西,等会儿一起过去,我已让人去请桃夭过来了。”
“我不过去了。”陆辰儿坐了下来,沉吟一下。又道:“你带着桃夭过去,让罗绮和福妈妈跟着她,去之前我会和桃夭说清楚怀音姐的事。”
“你不过去了?”李皓白又望了一眼陆辰儿。瞧着她一身素色的衣裳,大约是没有预料到了。
陆辰儿点了点头,“不过去了,只怕那边最近都不会清静,来年我再去她坟前上柱清香。和她说说话。”
这话是说她最近都不会过去了,李皓白并没有反对,“不过去也好,突然出了这事,那边是特别乱。”
云锦吩咐着丫头把饭菜摆到西间,屋子里人进进出出。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十分有序。
陆辰儿收回目光,看向李皓白。“学院什么时候放假?”
“学院是腊月初八开始陆续停课,我们几个昨日请假时,请把假全都请了,要到明年开春后,二月份才回学院。”
那就是说等过了丧事一了。大家都可以回家了。
又听李皓白道:“廖氏的棺木不会送回京中安葬,直接在这边买块地。安葬在这边。”
无论是尚家还是廖家,祖坟都应该在京郊,这样一来,廖怀音是既不入尚家祖坟,也不入廖家祖坟,陆辰儿手握着暖炉,手上的力度仿佛要把暖炉捏碎,好久淡淡道:“这是尚知玄的意思,还是廖家的意思?”
“不清楚,应该是他们一起商议的结果。”
出嫁女总不能葬回嫁家祖坟,若是廖怀音没死,她和尚知玄最好的结果是和离,与尚家就没有关系了,将来也不会葬入尚家的坟地,这样想来,大约是尚知玄不愿意廖怀音葬入尚家,所以才商议出这样的结果。
人都死了,还不得干净,还在纠结着这些事。
推人及己,抬头望了一眼李皓白,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他对这事并没有什么提出异议,如同夜里和她说起廖尚两家的事一般,仿佛一切都很平常,好似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陆辰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而生,禁不住地打了个哆嗦,不敢往下去想……
正好,罗绮领着桃夭过来了,西间的饭菜都已经摆好了,李皓白起了身往西间去,陆辰儿起了身,云锦过去扶陆辰儿,只觉得冰冷异常,不由惊诧,就是起身前,陆辰儿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了,“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么一问,陆辰儿却是转过了方向,“我突然觉得有些冷,就不过去了,扶我回里屋去靠着,你再去和他说一声。”
“要不要叫个大夫?”云锦只瞧着陆辰儿脸色比先时陡然间苍白了许多,精神也突然萎靡了许多。
“不要了,应是昨晚受了凉的缘故,等会儿桃夭用完饭,你让她到里间来一趟。”陆辰儿说完,推开云锦,径直往里间去,步子甚至有些凌乱。
但凡男子,出了这样的事,没有谁会不在意的,但凡女子,出了这样的事,都会以死殉节,不都是这样吗?她心里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她怎么还会无法接受?
陆辰儿坐在床头,使劲揉着两边的太阳穴,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辰儿,你怎么了?云锦说你受了风寒,已派人去请大夫了。”
陆辰儿抬头,进来的是李皓白,倒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此刻心里一团乱,没心思应付,“我没味口,又觉得外面有些冷,就进来坐坐,你快去吃饭,等会儿还得出门,不用理会我。”
“要不我端碗粥过来,你多少吃点。”
“不要,你出去吧,我只是想静静。”陆辰儿这话语气有点不耐烦,也有点冷。
李皓白脸色不由僵了一下,陆辰儿的疏离,还是很明显能看出来,他不明白又哪里出现了问题,突然间觉得有些累,每回都是这样,他以为他们俩好了时,以为他们俩能够更进一步时。她又突然后退了,又突然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前一刻钟还是好好的,后一刻钟又成了横眉冷对,使得他措手不及,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有时他费尽心思都想不明白。
“那好,让云锦进来陪你。”李皓白丧气地走了出去。
陆辰儿拿了个大迎枕,靠在床上,李皓白的变化。她不是没感觉到,只是她不想去理会了,就这样吧。她一看到他,就想到廖怀音的死,她就没法子心平气和了。
没一会儿,云锦走了进来了,瞧着陆辰儿就这么半仰着。“姑娘要躺着,不如脱了小袄与下裙,躺到被窝里去,免得又受了凉。”上前扶着陆辰儿起了身,替陆辰儿除了小袄了下裙。
“刚才二爷是不是进来过,奴婢瞧着二爷脸色很不好。是不是姑娘又给二爷气受了?”
陆辰儿躲到被窝里,当作没听到。
云锦叹了口气,“奴婢冷眼瞧着。二爷一直对姑娘很上心,姑娘何必拒人于千于之外,况且,退一步来说,二爷和姑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奴婢实在看不懂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生活过成这样。纵使当初有个柳姑娘,那也不过是成亲之前的事了,二爷性子再绵和,也会有几分泥性,再怎么抵不住姑娘这样一次次的任性。”
“我知道了。”陆辰儿闷声道,虽然知道云锦说得句句在理。
“姑娘别只口头应着,奴婢盼着姑娘能真正听进去,盼着姑娘能好自为之,别等二爷真的变了心,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陆辰儿不由心头厌烦,对着云锦挥了挥手。
若是没有铜岮山的事,她或许会和李皓白过下去,而且,当初她也真这么想过,只是现在廖怀音死了,而且身后事这么不堪,她如何也不能当作无事。
至亲至疏夫妻,所谓夫妻,浅薄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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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辰儿本来没有病,有的不过是心病,因而,大夫过来了,只是请了脉而已,留下的药方子,又如同昨晚上一般,可吃可不吃。
大夫走后,罗绮领着桃夭过来了。
罗绮也算是有心了,早已给桃夭换上了素色的衣裳的。
“辰姐姐怎么了,连饭都不吃?”桃夭冲进来,坐到床榻上。
陆辰儿坐直身子,拉着桃夭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没味口,不想吃东西,饿上一两顿就没事了。”
“不过也对,人饿久了,再吃东西,吃什么都是香的。”桃夭嘻嘻一笑。
陆辰儿伸手理了一下她鬓角的发丝,沉吟了一下,“你上次不是和我说,想去看怀音姐,等会儿二爷会去平步街的尚宅,你跟着二爷一起过去吧,我让福妈妈和罗绮跟着你一块儿。”
“辰姐姐不过去?”
“我不过去了。”陆辰儿顿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怀音姐的宝宝掉了,所以病了。”
桃夭点了一下头,“记得,从前我在乡下时,隔壁邻居家的姐姐生宝宝时,姐姐和宝宝都死掉了,那时候阿奶和我说过,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趟,我听了还特别害怕……”
陆辰儿听了这话一惊,没想到桃夭还经历过这些,不过很快明白,在乡下哪怕是小姑娘,没有这些避讳,因为乡下的童养媳,有的只是四五岁便去了夫家。
“是从鬼门关里走一趟。”陆辰儿附和了一句,望向桃夭带着几分正色,“外面的大夫没有治好怀音姐的病,怀音姐前几天已经……去了。”
“去了?”桃夭似突然间懵了一般,乌黑的眼眸往向陆辰儿,“怀音姐姐是回家里去了。”
目光有着急切,有着渴望,但随着陆辰儿的摇头,眸子里迅速染上一层水雾,“哪是什么意思?是死了?”
桃夭心里想到这种事实,如同初闻消息的陆辰儿一般,不敢置信,豆大的眼泪又眼睛中冒了出来,顺着脸颊下一滴一滴往下落,“怎么会这样,怀音姐姐还答应过我,要教我淘澄胭脂,要教我涂指甲膏,要教我画画……她说过的,把她会的都教给我……她不会……她不会阿爷阿奶……怀音姐姐只不过比我大几岁……大几岁……”
一声声哽咽,声泪俱下,不敢相信,一步一步往后退,陆辰儿只得伸手强拉住她,眼泪也跟着出来,不由有些哽咽,“桃夭,我知道伤心,去那边好好哭一场吧,怀音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伸手拉着桃夭坐下,听着她哭泣,陆辰儿不停抚着桃夭的后背,半晌才又道:“你过去之后,记得一切都听罗绮和福妈妈的,表了心意后早些回来。”
桃夭点着头,没有吱声,只是眼泪不停地水淌。
不过,陆辰儿对她还是放心,她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的,毕竟她从小经历过太多的死别,特别是乡下遇到荒年时,身边的人死去,她常常会直接面对这些。
叫了云锦进来,让她带着桃夭去洗把脸,尔后再把罗绮唤了进来,好好嘱咐一番,务必把铜岮山的事给瞒下来,又让罗绮和福妈妈说明白。
没一会儿,洗了脸之后,桃夭重新进来时,眼泪已经止住了,只是眼眶有些红,等会儿过去只怕还会哭一场。
陆辰儿抚了抚桃夭的后背,又安慰了些话,只瞧着翠翘进来了,“二爷已在二门上等着了,让奴婢进来问一声,桃夭姑娘好了没,好了就出发。”
“好了,领着她去吧。”陆辰儿又推了推桃夭,“去吧,那边比较忙乱,早些回来。”
桃夭嗯了一声,跟着翠翘罗绮她们一起出去了。
陆辰儿长吁了一口气,桃夭天性乐观,会哭会伤心,不过不会持续太久,也不会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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