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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离去的傻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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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周国下了一夜的雨;那夜,大梁流了一夜的血。

    已是清晨,大梁的街道却一片死寂。

    无人敢出门。空气中到处弥散着血腥的味道。

    变天了。

    如同这刚被雨水冲刷的街道,无比干净。如同这被雨水浸润的空气,无比清新。大周国的朝纲,痼疾缠身的朝纲,仅用了一夜,便已整肃一清。

    只是,无数颗人头,无数堆积的尸体,无数声的哭嚎,无数死前的诅咒......这无数的无数在今早太阳探出脑袋诧异的俯瞰大地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改变。

    雍王向来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不在乎繁文缛节,他不在乎世人如何评说,他只知道,大周是属于樊姓一族的,只要江山还姓樊,他内心的那点不忍和无奈,在坐上皇位那刻,便已是另一种心境了。

    现在的大周如重病刚愈,不能再折腾了。

    于是,与齐国的战争,就此终结。不仅就此终结,还要派使团出访,满载着金银和善意,与齐国重修邻邦友好。一道圣旨,一帮文臣,在三百里加急的速度下,太监捂着漏尿的裤裆,文臣捂着磨破的裤裆,就这样赶到了雁南关前。

    大公子樊蒯,在睡了一夜后,猛然发现,那个雍王,那个父亲大人,如今已是大周皇帝。而在接到圣旨的刹那,他忍不住咬了咬舌头,这是不是在做梦呀,他现在是大周的平川王,而且是当今的太子。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努力以一种看似平静的上位者的姿态,去度过这突然到来的第一天。

    ......

    雁南关前,大周国使团排着长队,准备着入关。而前日里,还死战不休的双方,如今却面带笑意,以一种极尽的礼仪互相表达着对对方的各种善意。

    此时的鸿睿,已是大齐国赤虎军参将,官拜从五品。这十九岁的年龄,当到了五品官职已是少见。但所谓政治,往往能在出人意表的时候给你一条金光大道或者就是一条黄泉大道。便如,今早的鸿睿,亦在迎接大周使团的行列之内,他不得不学着那些官员一般,满脸带着笑,可内心之中却是在感叹:这他妈的政治游戏,有时比儿戏还儿戏。

    所谓礼仪,当然离不开宴席,何况,这次使团中有大周国的太子。

    而此刻的大周国太子,在宴席之上,却第一个与鸿睿喝酒。对于酒桌文化而言,这是一种很唐突的行为,因为,酒桌之上也是分官职大小的。

    鸿睿无奈摇头道:“太子殿下这酒让下官好生为难,如若下官喝了,于礼仪不合;如若下官不喝,却又冒犯太子陛下。”

    太子樊蒯轻笑一声,复又仰天大笑:“鸿睿,你于山中坑杀我四万多兵士,酒桌之上,让我坑一回又如何?”

    牛軰軰赶紧打圆场道:“战阵之上,那是职责所在。酒桌之上,无甚多顾虑,鸿睿,太子殿下敬你酒,此乃天大的面子,这酒你得喝,身为军人,过于讲究繁文缛节就不像军人了”。

    见此,鸿睿忙端杯起身,与太子殿下遥遥一敬便一口饮尽。

    酒已是喝完,可事儿还没完。

    太子开口道:“数日前,我皇妹于林中走失,听闻,皇妹为鸿睿所救?今次出访,本太子一是共修两国友好,二是接我皇妹回国。”

    鸿睿内心一惊,但面色平淡道:“是救得一女子,可是否是令皇妹,下官并不知,唐突之处,望太子见谅”。

    太子笑道:“无妨,无妨,只要皇妹无碍即可。”

    这场宴席,鸿睿十分不自在,原因很多,也许是因为掺入政治的酒没那么好喝,也许是因为与原先的敌人喝酒感觉十分别扭,也许是因为傻丫头终究是要离去的吧。

    晃了晃脑袋,酒喝的让人脑袋迷糊,鸿睿就在这种迷糊的状态下,回到了营帐中。

    而营帐中还有个人儿此刻正俏生生的站着,正是樊冰心。

    鸿睿一愣,瞬间酒也醒了。

    傻丫头勉强一笑道:“鸿睿,我要走了,父皇派人来接我了。”

    ......

    “我一直瞒着你我的身份,你生气了?”

    ......

    “鸿睿,你没啥要和我说的吗?”

    此刻的鸿睿,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挥之不去的记忆,那在林间的嬉笑,那在洞中的守护,那山风呼啸间的从容,那射入胸膛的箭矢,那......

    鸿睿感觉今天很迟钝,感觉啥都要慢一拍。

    鸿睿从药囊中掏出一罐膏药递到樊冰心面前,轻声道:“傻丫头,这是专去疤痕的膏药,一天两次,一月后疤痕就会消失”

    鸿睿从腰间取下一柄短刃递到樊冰心面前,轻声道:“傻丫头,这把短刃跟了我多年,带上吧,保护好自己”

    樊冰心就那么站在鸿睿身前,可双眼已是蒙上了一片薄雾,她不知为何,越是看着他那种平静的神态,心中越是感觉有一种刺痛在蔓延,比那次受伤还痛的蔓延。

    樊冰心哭了,嘶声裂肺的哭了,不管不顾的哭了,这辈子,她从没如此哭过。

    只因为,生命中的一次邂逅,却让她再也无法割舍下分毫。

    鸿睿掏出帕子,轻轻为她拭去泪痕,可擦去的泪痕,永远及不上随着哽咽涌出的磅礴。

    猛地,樊冰心扑进了鸿睿怀中,那气息无比熟悉,樊冰心深深的呼吸着,深深的闻着,要把那股气息镌刻在自己生命之中。

    良久,樊冰心抬起脑袋,轻声道:“鸿睿,我听大哥说,四哥是你杀死的。可我不恨你,我知道,一切都是大哥的阴谋。你以后遇到我大哥,一定要小心。”

    说罢,转身离去。

    鸿睿向她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人的际遇便是如此,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错误的人。可所谓错误,又是错的让人从此无法忘却,再难割舍。

    鸿睿不知,自己心里对于樊冰心是一种怎样的心态?

    鸿睿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他知道,从今以后,也许会在不经意间回忆起这段过往。

    唉,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感情,总是没有对错的。

    使团于翌日清晨向齐国都城进发了,樊冰心被一众骑兵保护着向大梁城而去。

    而鸿睿,随着赤虎军正向儋州进发。

    鸿睿有时会这般思考,农村的土狗往往拉着同伙一起去偷鸡吃,不知土狗是怎样的一种心态。而这种心态在洹国身上体现的惟妙惟肖。

    此次战争由洹国伙同周国发起,洹国攻打虎踞关,周国攻打雁南关,其目的就是让齐国兼顾无暇。周国此次停战了,派出了使团,没两日,洹国也停战了,只是他们没有派出使团到齐国,而是派往了周国。

    或许如同人们常言的那句“小人常戚戚”。洹国也许是担心周国此次出访齐国,到时两国交好,形成同盟,一致攻打洹国吧。

    唉,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