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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杀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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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莘拉着阿真的手,又看了看被打得陷入墙中的番薯和尚,深吸了口气。

    她做出了她的判断,面对眼前这种局势,她的选择是——

    逃!

    她知道自己只是个五品武夫,想要杀一个破境高手,那绝对是无稽之谈。

    阿莘奋力将阿真拉走,唯有阿真转头,看着番薯和尚在墙里抽搐着。

    “我们---不能走啊!”阿真甩开阿莘的手吼道。

    “别傻了---”阿莘仿佛是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低垂着脑袋,快步攥着阿真的手:“你知道何为破境吗?破境者,可是得天人恩赐,身体已非是肉体凡胎,所行神通也远超常人所识!那种怪物,我们能从他手里逃出来,就算是万幸了!”

    “可是!”阿真这会早没了之前的柔弱,整个人也是立定当场,任由阿莘拉拽也是纹丝不动。

    “那番薯和尚呢?他何尝不知道那种人是挡不住的,但他还是为我们挡了啊!”

    对,她要感谢番薯和尚,如果不是番薯和尚用自己一命换了韩清欢这一掌,自己绝对没有机会能在韩清欢手中逃脱。

    但自己也只能逃,自己脑袋中,甚至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念头,能杀一个破境高手。

    “那人是个傻子!”阿莘回答道。

    “为什么我身边都是些傻子?”阿真转过脸看向正殿里的韩清欢,双眼里不再是恐惧,而是愤怒:“其实我认得他,那天的劫匪里就有他!”

    “你还记得阿廖哥和阿希哥吗?他们白天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吵架,却还天天晚上一起喝酒的!”阿真喃喃道:“还记得阿明弟弟吗?那个每次都暗地里看你,在他心中你就是这天下最美丽女子的小哑巴!”

    “还有阿贤、阿生、阿杰他们!那天!他们有十几个人为了救我,为了拖住那个人!”阿真回头看着阿莘的时候,泪水如同连串珠般不断落下:“他们一起扑了上去!一起抱着这恶人跳下的山崖啊!”

    “十几个人,十几条命!就为了我一条命!那十几个人,都是傻子!他们都是傻子啊!”阿真转头就走进正厅,每一步都踏得义无反顾:“我不希望再有傻子为了我死了,既然他们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吧!”

    “这江湖啊,最不缺的就是傻子吧。”这时候有个老者的声音从阿真背后传来,就见到一位老和尚,该有耄耋之年,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举止清寡,淡淡说道。

    在这老者身后,还有两位和尚,一位身材高大足足有九尺,虽穿着僧衣,却是人高马大,肌肉虬结,仿佛一尊巨像般;另外一位则是身形瘦长,除了灰眉红唇之外,煞白的脸上再没有任何颜色,一对绿豆小眼里透着精明。

    阿真只瞟了眼这三位和尚,深吸了口气,走入正殿之中,留下问句:“何故罪大恶极之人会得天人眷顾破境?何故忠志之士殒命这种歹人手中?若真有天道,为何天道不语?若善恶有报,为何不报当下?”

    老和尚没有回答,那高瘦的僧人上前拦住了阿真,脸上都是笑容:“你且放心吧,番薯那混蛋,这种遗世祸害,没那么容易死的,他还在帮你呢---”

    韩清欢长舒一口浊气,走到了番薯和尚身边,一脸得意说道:“你看看你,用了一条命换来唯一杀我的机会,可惜那两个女的,什么都不懂。”

    番薯和尚点了点头:“是啊,终究还是你赢了。”

    “对,等我杀了你,我还能追上那两个女的,她们终究还是会死。”韩清欢脸上写满了嘲讽:“如此,你的命,丢的一点也不值得啊。”

    番薯笑了笑:“谁让那姑娘那么漂亮,让我动了凡心了呢?”

    “你这和尚,也着实有意思。”韩清欢说道:“若不是此刻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们倒是能坐下来喝上两杯,交个朋友。”

    “下辈子吧。”番薯闭上眼,突然笑了:“杀她的时候记得下手快一点,别像我现在这么浑身疼得不像样!哦对了,最好是直接心口来一刀,我可不想黄泉路上看到她是提着脖子或者伸着舌头的。”

    “你放心,不过你这话,让我真的有点不舍得杀你了。”韩清欢一脸戏谑的无奈。

    “以你的脚力,她们跑再远,追上也不过是三四刻的时间。”番薯继续说道:“既然有时间,反正我也是将死之人,不妨和我说说,你为何要杀她?”

    “不为何---”听到这话,韩清欢似乎也有些落寞:“谁让她生在富贵人家,即便是与世无争,却终究有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

    “是,这人还能驱使堂堂铁手探花,放下一身浩然正气,沦为一个杀手!”番薯说道:“能有这般手段,不是官家的人,也该是庙堂上位高权重之人吧?”

    “这天下,何来浩然正气?”韩清欢声音悲凉:“昔日磐公子因张常侍义子强占民女致使那女子投井,怒而杀张协一家那,何等利落,却只换来江湖一句血屠的骂名,成了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当初踏上江湖路时,谁不曾想快意恩仇,谁又愿随波逐流?”韩清欢继续道:“庙堂之上,终究是尔虞我诈的争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又可曾知道,我的人生得意,是两年郁郁寡欢放逐于书换来的,是我在被人排挤后独自研读于书馆中换来的?”

    “我破境之后,那些当年都快要忘记我的权贵,有纷纷向我投出橄榄枝,我若还是之前那般不站队,只会让他们携手将我赶出京城。”

    “便是师父那般至圣人境界,终究知道这庙堂上的事,已不可救,故而只驻留西川群山,终身不仕。我开始还有一腔热血,最终也为冰凉。我们这些江湖客,最终都只得趋炎附势,成为大人物手中的棋子而已。”

    说着,韩清欢擦了擦双眼,举起手来,手掌仿佛高悬着的刽子手的刀一般,淡淡道:“我当真羡慕你,可以和她一起共赴黄泉。”

    “你今日在殿上就有机会杀她,但你犹豫了。”番薯说道:“未曾想,自己中意的女孩,居然是你家主子对手的家人吧?”

    “世事无常。”韩清欢眼里,想起了那年他苦闷之至,缓步走入玉安京里天清湖中,走入那水中月里,是她将自己从水里拖出来,是她告诉自己若是一人都已不惧死,那他为何还要惧生呢?

    他看到了她的眼,纯洁的如同天上的湖水,澄澈见底。

    是,那一天,天门得开,惶惶雷霆,淬之于手,得以化铁,他,韩清欢,再入世,一步破境!

    自此平步青云,引为幕僚。谁又曾想,那日主子宴请宾客时再见这姑娘,却是主子最大对手家的千金。

    “她这般漂亮,若是主子手下那群那些江湖败类杀她,定然会污她清白。”那日去杀阿真时,韩清欢主动请缨,他是这般告诉自己的:“她若是死在我手上,也能少遭点罪吧。”

    谁又曾想,那日刺杀,他被那群死士推下山崖,若不是他运气好跌在一处凸起石台,他怕就要摔得粉身碎骨,而不是如今只摔断了几根肋骨而已。

    他怕那些主子不知道从何处招来的江湖客会污那姑娘,所以他顾不得肋骨的疼痛,顺着悬崖上几根藤蔓,一路爬上了悬崖。

    当他终究爬上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几片从她身上撕下来的衣服,转头看着那些被番薯打倒还留着气的人,下了最后的杀手。

    “可怜---”番薯从墙上跳了下来,拍掉身上窸窣的石块灰尘,伸了个懒腰,似乎之前被韩清欢打得半死不活的根本就不是他,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你---你---”韩清欢指着番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不可能的!”

    “我也和你一样在拖时间,你在拖时间恢复内息,我在拖时间恢复身体。”这下,是番薯脸上写满了得意:“不过,还真是痛啊---”番薯似乎又苍老了几岁,而后深吸了口气,调理了下呼吸,却发现丹田之气依旧被阻塞其中,无法遍布周身。

    “还不够啊。”番薯叹了口气,自言道:“都已经打碎身体,用这么大的内力强冲了---”

    而后番薯突然一笑,看了看韩清欢,言道:“汝之将言为---”

    接着,是两人异口同声的相同话语:“但可惜的是,你依旧还是得死。”

    韩清欢一脸错愕,他怎么都不敢相信,番薯居然和他说了同样的话。

    “猜到我说的话又能怎样?你内力全无,拿什么赢?”

    韩清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运起内力,掌风再至。

    但这次番薯没有之前那般了低沉,他的脸上只有冷漠,都没有抬头看韩清欢,直接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扔向了他。

    韩清欢只道是暗器,直接是一掌将这物件给打成了粉碎。

    “那可是他的宝贝,这下你完了!”番薯笑着拍了拍手,就见到一道黑影从殿外冲来,这黑影身形之快让人匪夷所思,看着被韩清欢打碎的木屑,一股较之韩清欢还要澎湃百倍的杀气,从这黑影身上蔓延开来。

    这黑影是谁?

    阿寒!

    那物件是什么?

    佛雕!

    “啊!”阿寒一声大叫,提着手中的刻刀就冲向了韩清欢。韩清欢感觉到阿寒的杀气心中就暗道不好,自己破境之后,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可怕为威压,让自己也第一次感觉到,和他打,会死的!

    但阿寒必杀之人,岂会让你逃走?

    阿寒默默拾起地上那些木屑,番薯大师只觉或许仅是刚刚闭了下眼未能看见,阿寒就已将手里的那柄刻刀,插在了韩清欢的胸口。

    静,似是一切戛然而止。

    没有太多繁华,只有刹那,化为永恒!

    “哈哈哈哈---”韩清欢大笑着:“还是他动手干净啊,我可能这辈子---这辈子学不会这么---利落了---”

    韩清欢跪了下来,没有跪在佛像前,而是朝着殿外跪下。

    最后,他看向了殿门外,他看到了那个倩影,还在门口等着。

    让他一步破境,也让他终究是失了魂魄的人。

    韩清欢垂头眼眸,只觉双眼渐渐浑浊。他用尽全身力气,对那女孩说一声对不起,但阿寒那刻刀正插在他的气管之中,他只能发出喑哑之声。

    “师父,谢谢你把我带出山里,但山外面的生活,也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