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瀚雄身上不仅有宝玉制作的三枚剑符,还有三长老亲手赐予弟子的一枚剑符,就算遇到高手亦可以自保。说不定他们当时已冲出重围,但可能是因为受伤或逃避追杀,藏匿在山野某处还未被人发现,也没有来得及与外界联系。
至于袭击商队的凶手,他们干了这种事不可能还聚集在巴室国境内,应该早已散去了。长龄先生首先是去找儿子的,宝玉也要先找到瀚雄与大俊的下落。他要带着小天赶去,在山野中搜索一个人的气息,小天比他更擅长。
小天已回到了殿中,听见众人的话它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望了帘子后面一眼,然后朝着宝玉很激动地叫着,恨不得马上就走。宝玉又说道:“请将外面的车给我一辆,马全部给我。”
他与长龄坐来的两辆马车此刻还停在院中,宝玉决定乘一辆车走,并把另一辆车上的马也解下来备用。后廪说道:“不用这两辆车,我立刻命人给你送来宫中最好的车与最快的马。”
这场庆祝少务归国的宴席,因意外变得有些乱了,此时竟又有内侍进来禀报——外出游猎的公子会良送来急报,报信者请求立即面见国君。
后廪的脸色变了变,立刻命内侍将那人带到此处。殿中群臣面面相觑,心中都有一些不太妙的联想。公子会良恰恰在这个时候给国君送来急报,难道与少务归国、商队遇袭有关?宝玉刚刚准备离去,又暂时留了下来。
公子会良派来的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一进殿中看见这么多人被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向国君行礼。后廪不动声色地问道:“会良派你来,说有要事急报,究竟是什么事情?”
那人被这场面给镇住了,有些吞吐的答道:“会良公子交代,要面见国君秘报。”
后廪挥手道:“你已经见到了我,在座的都是我最信任的国中重臣,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当众说吧!”
那人看了看周围,他虽不认识少务,可也认出来好几位大将军以及理正、工正等人,虽然场面和预想的不一样,但国君已经开口,他只得低下头颤声道:“会良公子在行游时意外的得到消息,公子仲览勾结异国宗门修士,欲袭击一支从郑室国入境的商队,据说公子少务就在那商队中。
会良公子惊闻此讯忧心万分,立刻亲自率人飞马赶往善川城阻止此事。无论消息真假,万一少务公子真在那商队之中,他定要尽全力保护。会良公子得到消息时有点晚了,当时也离善川城有些远,营救少务为重,他来不及回到国都向国君禀报,只能派人传信。”
此人一边说话,一边跪在那里抬眼偷偷观瞧后廪的神色。听见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后廪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令他越说越觉得心里没底。这时少务突然问道:“你是我兄长派来的,如此说来,我的兄长会良已经率人去救我了?”
这话又把那密使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少务道:“您,您是……?”
少务:“我就是你方才所说的公子少务,你虽跟随在我的兄长身边,但以前并没有见过我吧?”
那人看见少务就像看见了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张口结舌道:“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国君后廪又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出自哪个部族、跟随会良多久了?”
那人低下头再度拜倒:“小人名叫凉平,出自凉风氏一族,是会良公子在凉风顶的仆从,已跟随公子三年。”
后廪微微点了点头:“难怪你不认识少务,但我也要感谢你送来这样的消息。会良想必是得到消息立刻派人传信,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当时他在什么地方?”
凉平答道:“当时会良公子在凉风顶之南的山野中游猎,并与来自其他各宗门的修士相聚,听说消息立刻命小人前来报信。我从沿途驿站换快马赶路,用了六天。”
后廪的神情有些深不可测,让人看不出他心中的喜怒,却让宝玉莫名感到一丝寒意,只听这位国君又说道:“从凉风顶之南,赶到国都确实需要六天。你应该有修为在身,否则也无法坚持日夜兼程走这么久。”
凉平赶紧点头道:“是的,我是一名二境六转修士。此事关系重大,小人在途中丝毫不敢耽误。”
后廪又问道:“会良怎么会听说这样的消息?”
凉平又低头道:“小人不知,我只是报信的,主君可问会良公子本人。”
后廪又一摆手道:“凉平,你辛苦了,这几天就在宫中休息吧,暂时不要离开。兵正大人,请你立刻传令,由北刀氏将军率军阵前往善川城,将公子仲览拿下带回国都讯问,也将会良护送回国都。工正大人,请你派人去请凉风顶宗主圆灯先生,让他前来国都商议禅位大典之事。另外,镇南大将军再调集凉风顶周围四座城廓的军阵,保护凉风氏族人。”
后廪这番话说得很平和,可就算并非朝臣的宝玉也感觉有些心惊肉跳。凉平只是会良公子的仆从,有什么资格留在宫中过夜呢?这分明就是被软禁了,不让他再与任何人接触。至于“护送”公子会良返回国都,还不如说是押送。
后廪此时又派出被贬到彭山禁地的北刀氏,那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祸都敢闯的大将军去办这件事,应该就是要将会良当场拿下。会良的身份可是国中公子,目前并没有什么罪名被查实,他派密使送来急报,反倒有几分邀功的意思,换一般人还真不敢直接拿人。
少务归国的消息要明日才宣布,此刻只有宫中这些人知晓,会良当然也不知道。根据会良送来的秘报,公子仲览怎会清楚少务自武夫丘归国、又怎会知道那支商队的秘密?更重要的是,仲览若欲行刺少务,如此消息,会良又怎会提前知道了?
无论会良是好意还是歹意,但事实是他并没有救下那支商队,大俊等人在三天前已经遇袭了。
宝玉心中已浮现出事情大概的轮廓,少务归国的消息外泄了,甚至他在武夫丘上的身份都已被人知晓,但就算有人知道少务归国的计划,也只能查出他是混在一支商队中归国。如果继续在暗中查探的话,十有**会把大俊列为刺杀的目标,而瀚雄出现在大俊的身边,就更加能确定这种判断。
策划行刺者可能是公子仲览,也可能另有其人,甚至可能就是公子会良。会良未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那么在他看来,少务已死、仲览承担了罪名,国中诸公子能继位者。恐怕就是他本人了。
公子仲览与公子会良,宝玉在彭山禁地中都见过。仲览是后廪已成年的子女中年纪最长者,少务不在的这几年。他与国中群臣及各部族势力多有结交,若是少务遭遇意外。其继位新君的可能性倒是最大的,所以他也有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而公子会良,是凉风顶宗主圆灯先生的亲传弟子,宝玉去年见到他时还是一名三境修士,而前不久听说他的修为已突破四境。看来此人的资质很不错,而圆灯先生也定是用了大心血去栽培这名弟子,对他寄予厚望。
会良利用自己的身份行游各地,结交各宗势力以及各宗门修士。在国中的影响也不小。假如仲览杀了少务,而会良又揭穿其阴谋将仲览拿下,那么在国中的声望必然更高,时日无多的后廪在确定继承人时,恐怕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虽然后廪宣称神医彭铿氏治好了他的病症,但他遇到宝玉之前的身体状况,有心人不难打听清楚。此事定有蹊跷,别看后廪这一年来无事,很多人恐怕也明白这位国君的寿元并不长久了,发动这一系列计划的时机也正好。
可惜如今少务未死、已安然归国。那么这所有的阴谋都讲是一场空。没有人事先知道少务会走哪条路线、以什么身份归国,就算少务本人都不清楚,这就是后廪的安排。
后廪派人请圆灯先生到国都商议禅位大典事宜。这只是一个借口,恐也是怀疑凉风顶这派宗门卷入了会良的阴谋中。以圆灯先生为质,让这一派宗门不得再有异动。
圆灯先生身为一名六境高手,并不是一名使者能请得动的,他想避而不见也很简单。可是国君又调动了周围四座城廓的军阵来“保护”凉风氏族人,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以整个凉风氏一族为人质,逼圆灯先生不得不乖乖地到国都来,等将事情查明之后才能回去。
这位国君只是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控制了这么复杂的事态,宝玉也没想到少务归国继位。竟会伴随这么多刀光剑影,看来如今巴室国以及巴原五国的形势都很复杂。
假如后廪没有派少务去武夫丘。他这几年就呆在国都中、一步步掌控形势,更方便实现君位的顺利交接,恐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端。但后廪的愿望并非仅让少务顺利继位,而且要让少务成为巴原上独一无二的一位国君、完成当年盐兆的功业。
宝玉心中都想到了这么多,后廪肯定将事态看的更明白。但这些并非是宝玉如今关心的首要问题,他只希望瀚雄与大俊无事,长龄先生还来得及去救人、自己还来得及去接应。若是他们真地已遭遇意外,宝玉也绝不放过凶手。
宝玉连夜离开了王宫和国都,他亲自驾车,车上只坐了一条狗,而车前插了一杆醒目的红节,那是国君使者的象征。
宝玉持此节,可在沿途城廓与关卡通行无阻,还可随时截问各城廓送往国都的秘报。毕竟国君昨日接到的只是飞禽传讯,更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善川城那边派人汇报。宝玉在这条路上走的越远、得到的汇报便越详细。
宝玉在沿途先后截住了好几辆插着黑节的马车,都是来自善川城的方向。询问他们前往国都汇报何事,宝玉越听神情越凝重,大体的情况已渐渐清晰。
……
有一支二十多辆车、五十余人组成的商队,由郑室国入境。他们再善川城中休息,于集市上贩卖货物,并无任何异状。在善川城做完交易后,又继续启程向北而去、前往国都的方向。善川城北境一带有些荒凉,有大片的野林与沼泽部分,因为前年曾遭山洪侵袭,道路一度被毁。
商队当晚是在野外过的夜,却遭遇了袭击。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至今无人知晓,凌晨时分升起滚滚的浓烟才引起了远方人的注意,等人们赶来时,看见的是触目惊心的景象。
车辆、货物、牲畜、尸骸都被堆在一起,又浇上了火油点燃,刺鼻的气息弥漫,竟已无一个活人。善川城城主辰南听说消息,亲自率人前来查看,大家的第一反应,是商队遇到了打劫的盗匪或流寇。
但巴室国一带已有几十年未见成气候的流寇出没,就算偶尔出现几个流窜的小毛贼,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屠灭这样一支商队。况且盗贼截杀商队都是为了求财,可是翻检灰烬之后发现,这支商队中的财货根本没被带走,全部堆在一起烧了。
能点燃的东西几乎都化为了灰烬,灰烬中还有大量残损的陶币以及金属器物,包括兵甲残片。道路两旁有很多树木被折断,有山坡塌方,附近还有不少大坑,显然爆发过激烈的斗法。根据痕迹分析,出手者修为之高,就连城廓的工师大人都感到震撼。
不是几名高手曾来过这里,而是至少有近百人曾在此激斗。一支普通的商队,怎会有这样强大的护卫力量?而这么强大的一支商队,又怎会被人包围屠灭?事态非同寻常,辰南城主赶紧派人往国都报信,同时命兵师大人追查凶案线索。
这位可怜的城主,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呢,以他的身份还不可能知晓这支商队的秘密。但无论如何,在他的辖境里出现了这样的惨剧,而他身为城主事先竟没有任何察觉,也难逃国君的责罚,恐怕连城主之位都难保。
辰南一面派使者急报国君,一面也派亲信去找公子仲览。他就出自身与公子仲览母亲的部族,该部族也是善川城一带最大的势力,因此辰南才能坐上城主的位置。他派人通知仲览这件事,是希望将来国君怪罪之时,仲览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但是辰南派出去的人,并没有回来。
……
宝玉在路上不断听到最新消息,离善川城越近,他便愈加心神不宁。虽然心中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但他也清楚瀚雄与大俊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了,坐在马车上,眼中不禁泪光闪烁。
在寂静的夜间、朦胧的星光下,宝玉仍在驱车赶路,人却处于一种出神的状态中,操控马车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假如不是宝玉修为高超,在类似定境出神的状态下做出本能的反应,换一个人恐怕早将车驾到沟里去了。
道路两旁的村寨中,睡梦中的人们听到一辆马车奔驰而过的声音,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在做梦,谁会在这漆黑的夜间策马狂奔呢?
宝玉这一路已经换了很多次马,此刻竟是闭着眼睛在驾车,眼角犹有泪痕。闭目的宝玉仿佛看见了武夫丘上曾与瀚雄与大俊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接着元神中又出现了那支车队遭遇伏击、瀚雄与大俊浴血格杀的场景,而这一切最终又化为了熊熊的火光与漫天的飞灰……
宝玉在红锦城外,曾亲眼看着那支商队离去,那么多活生生的人如今已不复存在,消失在一场大火中。火光和飞灰肆虐在元神景象里,宝玉眼前又浮现出清水氏城寨被屠灭的情形。
那一幕宝玉从未亲眼见过,当时他还是个婴儿、被藏在祭坛下的密室中,但山神却将这惨烈的场景印入他的元神,成了他一次又一次在深寂定境中的经历。这也是宝玉的心魔、山神在他的意识深处埋下的种子,伴随着仇恨与杀意。
瀚雄与大俊的遭遇,竟牵动了宝玉曾经的心魔,元神中的场景出现了这样的重合。假如瀚雄和大俊真的已遇难,宝玉一定不会放过凶手,就像他不会放过屠灭清水氏一族的凶徒。对于清水氏一族,宝玉并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甚至连记忆都没有,那一切感受只是山神印入他的元神,但是瀚雄和大俊,就是宝玉的手足兄弟。
趴在车中的小天忽然打了个冷战,站起身来弓起后背看着闭目驾车的宝玉,感觉浑身的狗毛都快炸开了。没有谁比它更熟悉宝玉的气息,这少年尽管手段高超身怀绝技,曾经杀过的人也不算少了,可他从来没有令人感觉到害怕。